第14章 闻花香
次日，宋乔伊起了个大早，出门遇见季劲的爷爷奶奶，索性在早餐前陪着二老一块儿在公园里转了一圈。两位老人慈眉善目，没有问及她任何私人情况，只是在听闻宋乔伊曾在大学读书时，做过兼职校刊编辑，便讨论起了中外文学中女性形象的差异。
“《京华烟云》里的姚木兰与《乱世佳人》里的斯嘉丽是不同的，一个是道家女、儒家媳，另一位是悬崖上的玫瑰花，她才不管这是哪儿，她只管活下去。”季劲的奶奶言语间流露对斯嘉丽的欣赏，故而对季劲的爷爷偏爱姚木兰颇有微词。
宋乔伊也被扯入其中，要求表态。
季劲的爷爷酷爱甲骨文，但凡与甲骨文有关的事物，无不用心。此刻，他也如孩童般看着宋乔伊，似乎在寻求她的支持。
“我呢，喜欢《京华烟云》里的姚莫愁，也喜欢《乱世佳人》里的梅兰妮。她们温柔谨慎，骨子里是从不止息的勇敢。姚莫愁会为保存家国选择自杀，梅兰妮会在斯嘉丽手足无措时告诉她，要迅速把士兵藏起来。我觉得，在一部文学巨作中，做一个配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宋乔伊在选择题外，开创了第三个选项。她的回答令二老哈哈大笑，双方不得罪，又有自己的想法，可谓是煞费苦心。因此，季劲的爷爷笑着给宋乔伊三个字作为评价“鬼灵精”。
三人说说笑笑，从公园晨练结束回到季劲父母家中。
季劲的父亲与母亲笑着与宋乔伊问好，亲切的神情让宋乔伊宾至如归。她四处望了望，没有看到季劲。
“季劲去接他姑姑和表妹了。”季劲爸爸见状，主动解释：“他回来的时候会帮你把行李顺道拿回来，应该不会很久。”
“噢，好呢，谢谢叔叔。”宋乔伊笑着回答。
她读大学时，在餐厅打过两年工，深知对待长辈，笑容是绝不会出错的选择。只是，季劲的姑姑与表妹……那不就是李恪的岳母和妻子吗？想到这里，宋乔伊略微有些愣神，怎么会这么快就能见到她们呢。
生活啊，可比连续剧精彩得多。
季劲的妈妈拿着特制的弹性钢丝刷抱着太子，正在准备为它刷毛。
太子作为比熊犬，毛发很独特，软毛里有很硬的螺旋状卷毛，所以很蓬松，摸起来很软。可是，这样的毛很容易打结，特别是使用肩带时，在腋下、背部、颈部、后腿的位置，不注意梳理，打结的情况就会很严重。因此，季劲的妈妈早晚都会为它梳毛一次，从而保证太子的整洁。
在季劲的妈妈的脚边，还放着毛刷与长而疏的金属梳。由于太子属于长毛犬，而毛刷只能使长毛的末端蓬松，细茸毛却梳不到，故而三种类型的刷子才需要配合使用。
宋乔伊走上前去，太子瞧见了她，显得十分兴奋。宋乔伊干脆伸出手，把太子抱了过来，熟练地托着它的小肚子，坐在了一旁的竹椅子上，并拾起了地上的金属梳，为太子梳毛。
给比熊犬梳毛很有讲究。需由颈部开始，由前向后，自上而下顺次进行，即先从颈部到肩部，然后依次背、胸、腰、腹、后躯，再梳头部，最后是四肢和尾部，梳理过程中应梳完一侧再梳另一侧。宋乔伊按顺毛方向快速梳拉。表面的长毛打理好后，继续梳理下面的细茸毛。
太子缩在宋乔伊的怀里，眯着眼睛，极为享受地又贴近了宋乔伊一点。
季劲的妈妈看了笑得合不拢嘴：“乔伊，你怎么会这么熟练？”
“之前读书的时候，打过好几份工，其中一份就是给我的房东太太照顾她的狗。房东太太养了八只狗，品种不同，习性不同，我只能各种查资料，生怕没把它们照顾好。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宋乔伊给太子梳理完毛发，又接过季劲的妈妈递来的狗狗专用擦眼布，让太子躺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又轻柔地为它擦掉眼部分泌物，以免因泪腺过于发达，影响了眼部的皮肤。
“阿姨，您把太子照顾得很好。你看，它的毛色多么光滑，眼睛炯炯有神，真是一只幸福的小狗。”宋乔伊为了表扬太子的配合，开始给它喂营养膏。
太子如饥似渴地吃着，小尾巴不停地晃动，彰显着快乐。
“太子是前两年被季劲带回来的。你别看它现在活蹦乱跳的，那时候，它奄奄一息，又瘦又小还有皮肤病。兽医说太子还有可能在流浪的过程中，被人虐待过，所以对人充满了戒心。那个时候啊，我们全家人都想方设法让它感到温暖。季劲爷爷听说有些狗喜欢听印度舞曲，还跑去买了三盒磁带，没事儿就抱着太子，放音乐给它听。”季劲的妈妈看着太子享受地大快朵颐的样子，笑着说：“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太子这么喜欢一个人。之前林霁的老公想要抱它，太子完全不给人家面子，满屋子乱窜。”
林霁的老公，当然是李恪。
在宋乔伊对李恪的记忆里，他喜爱一切动物。太子错过它，真是太子的损失。
宋乔伊低头抚摸着太子，发自内心地觉得，也许，太子只是嗅到了她身上同类的气息，故而对她表示了接纳——她们都曾被遗弃过。
牧马人开到门口，车门打开，一位容貌姣好，身材曼妙的年轻女性从后座缓慢下了车。她穿着淡绿色的毛绒质地的裙子，一件米白色大衣衬得皮肤更加白皙。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耳环是通透的玉石坠子，手上戴着的则是配套的上好玉石镯子。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柔顺又贴合。
《滕王阁序》中，不少人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而魂牵梦萦。宋乔伊则独爱“云销雨霁，彩彻区明”。那是大雾散去，乌云拂开，天地一片清爽的珍稀景象。不管宋乔伊的内心有多么五味杂陈，她必须承认，眼前的林霁，比李恪朋友圈背景合影中更加美丽。
美丽与漂亮不同。漂亮是皮囊，美丽是气质。
温婉动人，明眸善睐。宋乔伊想，若自己是一个男人，也会为拥有林霁这样的妻子而感到幸福。
她真为李恪开心。
林霁的声音很温柔，她笑着向季劲的家人打招呼。季劲也从车上下来，从后备箱里把茶叶等礼品拿进了客厅。
“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一个小生日而已。”季劲的妈妈双手迎着林霁走进来。
“我爸的腿伤还没好，所以妈妈在医院照顾，让我代他们向你们问好。”林霁说。
宋乔伊为表礼貌，已经抱着太子站在了一旁。听到今天是季劲的妈妈的生日，宋乔伊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叨扰了一晚，竟两手空空，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真是失礼。
“妈，宋乔伊买的绘本，放在哪儿？”季劲的声音传来。
宋乔伊望去，季劲手上正拿着风靡华人世界的著名画家几米的作品《星空》。
《星空》以一种年龄的视角，描绘了一类无法和世界沟通的孩子，从对社会的恐慌、逃避到逐步认识自我的过程。《星空》的画面精彩、震撼、美轮美奂，是几米目前最辉煌的绘画作品之一。最难得的是，这本绘本的封面上，还有画家的签名。
“乔伊，你怎么也准备礼物了？哎哟，你们这些小姑娘，真是有心了。”季劲的妈妈喜不自胜。她是上海美院的老师，对绘本素来热衷，这份礼物，绝对是正中心意。
宋乔伊看向季劲，他旁若无事地走进了厨房帮父亲把早餐端到餐厅，只留给宋乔伊一个背影。
“乔伊，你的眼睛真漂亮。”
宋乔伊一愣，林霁是在夸自己吗？
“谢谢你对李恪的帮助，能见到你真好。真希望可以和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成为朋友。”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偎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美好的是林霁，自惭形秽的是宋乔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