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空架子

合伙人廖茂森主动邀请宋乔伊吃午餐时，市场营销项目已经进行了大半。

宋乔伊与廖茂森打过两次照面，一次是在集体大会上，对廖茂森负责的PC项目进行表彰，另一次是宋乔伊刚被郑州纺织服饰项目“抛弃”后，他在人力咨询部同事的安排下，与宋乔伊进行了十分钟左右的一对一面谈。

宋乔伊知道，廖茂森在那次面谈后，给予自己的评价应该还是比较中肯的。不然，她可能连“打零工”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会坐“冷板凳”，落入三不管地带，等着哪天公司把她优化掉。这个市场营销项目也是廖茂森统筹，故而，大家都戏称他为“老大”。

廖茂森对宋乔伊多少有提携之恩，因此，对于这餐饭，她也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一个原计划来打零工的战略咨询顾问，平生生抢了原本就竞争惨烈的其他战略咨询顾问的升职机会，怎么看，都不恰当。

如宋乔伊所料，在餐厅里，她不仅见到了廖茂森，还见到了项目上的另一个同事——赵光景。

赵光景在战略咨询顾问的岗位上呆了七年，是团队里最资深的战略咨询顾问，也是最亟需升职的一个。只是很可惜，他对数据领域并不擅长，因此，最先离开客户会谈会议室的人，也屡屡是他。

宋乔伊对他印象不算差，赵光景为人很和气，对美食很讲究，最喜欢分享附近好吃的餐厅给项目同事。并且，他也十分大方，常常自掏腰包请同事们喝下午茶。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赵光景想升职成为项目经理的想法显而易见，其余几位同事原本也明里暗里在较劲，但是因为宋乔伊的突出表现，他们很快就拧成一股绳，有了共同语言，对于赵光景的示好，也就照单全收。

宋乔伊对此倒是很认同，她甚至觉得作为项目经理，本就有责任与义务照顾好项目成员。她想，要是季劲在新项目上也能像赵光景一样，懂得笼络人心，也许，他的口碑能好一些。

因此，宋乔伊自作主张地以季劲的名义给在太原项目上的同事们每人送了一份礼物——项目结束后，上海到海南三亚的双飞往返机票。

作为战略咨询顾问，宋乔伊与同事们一样，以个人的名义累积了许多飞行里程。她素来都没有私人行程，放在账户里的里程数额巨大，好在这次季劲项目上的人数不多，所以，全数换了免费机票后，宋乔伊还有些许盈余。将心比心，如果自己能收到这种礼物，肯定会愿意抛头颅、洒热血，接受项目经理所有的奇葩行径。

宋乔伊的想法很是奏效。季劲给项目成员送机票的事情，迅速传回了上海。麦恩办公室的茶水间里，新来的分析师愉快地讨论着人帅又慷慨的季劲，声称即使他是怪兽，自己也要“一亲芳泽”。

人际关系这种事情，哪有那么难呢？只要肯付出，钱也好，精力也好，总是能获得收益的。

宋乔伊在赵光景与廖茂森的对面落座，二位男士很是绅士，主动询问了宋乔伊的饮食偏好，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他们三个人吃着食物，刀叉在牛排上来来回回，说了许多校园时期的趣事，还有近期的政治新闻与国际形势，氛围非常融洽，像极了寻常的同事聚餐。

一餐饭快要结束时，廖茂森终于显露了真正的来意。

“光景，你负责这个市场营销项目，还是挺得心应手的吧。看来，我确立你作为项目的负责人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啊。”

“老大，我要多感谢你的栽培。要不是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也没办法拓展自己的边界。我还要感谢你把宋乔伊这么得力的伙伴放入我的团队呢。”

“乔伊很不错的，年轻又肯干。”

“是是是，我特别看好她。”

廖茂森说着，看向了宋乔伊。

“乔伊，你得好好辅助光景啊。多尊重他的决定，多支持他的领导，好好配合啊。”

“那是当然，赵哥能力卓越，能跟着赵哥学习，是我的福气。”

宋乔伊见好就收，赶忙点头，对着赵光景露出笑容，还以水代酒，敬了他一杯。她一口一个“赵哥”的叫着，恍然觉得自己与厌恶的米娜别无二致，都是利用女性优势在削弱他人对自己的敌意。但是，事到如今，宋乔伊又能得罪的起谁呢？

这一餐饭，很显然是赵光景感觉到地位岌岌可危，才主动去找了廖茂森，寻求廖茂森对自己的支持。这才有了廖茂森看似不经意地划定宋乔伊与赵光景的工作职能的场面。

赵光景的领导地位一经确认，这场快结束的比赛，也就有了预定的成功人选。宋乔伊无意在这种情况下与赵光景竞争，但是，在观察了赵光景两天的领导工作状态后，她的内心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赵光景为人和气的反面便是太好说话。

项目组里的另一位和宋乔伊一样通晓建模技术的同事，名叫孙勉志，对于赵光景担任领导者的决议十分不满，偏偏敢怒不敢言，只敢在行动上搞点小动作。比如说，明明约定了早上八点半一同从麦恩公司出发去往客户办公室，孙勉志愣是拖到了九点二十才出现。当他姗姗来迟的时候，居然还神态自若地说“来得及的，我查过了，根本不堵车”。

相比于赵光景的老好人想法，宋乔伊根本不打算惯着他这个臭毛病。对于赵光景来说，反正项目正常推进，他以此升职就好，为了避免得到项目里同事在内部调查时的反对票，他必须维持与所有人的友好关系。宋乔伊则不然，对她而言，没什么比客户的感知更重要。

从宋乔伊踏入麦恩公司的第一天开始，她崇尚的就是“客户至上”。任由孙勉志这么瞎胡闹下去，客户对麦恩公司的印象肯定会大打折扣。何况，正如鲁迅先生所说，浪费自己的时间等于慢性自杀，浪费他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为了避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在公司大厅里来回踱步，宋乔伊在孙勉志第三次迟到时，直接自己打了辆车，选择了分头行动。

不仅如此，宋乔伊还会在同事们都在场时，用开玩笑的方式重提孙勉志他迟到的“经典案例”，俗称“反复鞭尸”。反复几次后，孙勉志迅速学乖，但凡是约定好了时间，他必然提前出现，并且保持着警惕性，逢人便问“宋乔伊还没到吧”，生恐又落下口实。

宋乔伊敢这么做，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本人是一个准时大王。她手表上的时间比实际时间早了二十分钟，从而确保自己不会迟到。而且比起会因为男女朋友、家人或其他事情影响工作的同事，宋乔伊只有她自己，孑然一身，当然也不用担心被别的事情影响。

赵光景对宋乔伊的行为乐见其成，坦白说，因为有宋乔伊，他都不用发愁去做一个“恶人”。每个人都乐于扮演好人角色，尤其是对于即将要升职的赵光景来说，只要做好安抚工作，就足够得人心。

可是，在赵光景手下做事，宋乔伊也感受到了苦楚。

赵光景口才不错，在客户面前也称得上能言善辩，又因是廖茂森钦定的负责人，身份上有独到的优势，可是，偏偏他着实缺乏了专业能力，导致做出的判断和决定屡屡有缺失，致使人心涣散。

在又一个因为赵光景的盲目推进而加班的夜晚，看着天上闪着光的星星，宋乔伊忽然想到了雷厉风行的季劲。

米娜是被安插过来的废物，请神容易送神难，宋乔伊对当时的老大季劲充满了抱怨。

那么，这一次，老大就是废物，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