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原创《无界的心》| 上辈恩怨 父子生隙
李嘉伦下班后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今天让他回家吃晚饭。自从母亲去世后，他便很少回家了，因为父亲李民光在一年多前已经再婚，娶了自己的助理彭南若。李民光是江州市著名房地产投资基金斐然公司的董事长，近十几年来投资了不少地产项目，也因此跟陈鹏成为了商业上的好朋友。当初，撮合李嘉伦和陈乐的婚事，也是他们二人的主意，一来希望巩固李家和陈家在江州市的上层地位，二来也觉得门当户对的婚姻更牢固。谁曾想这段牵强的婚姻只维持了一年，而李嘉伦的母亲也在此后去世，对李嘉伦而言，父亲是长辈，他应该敬重，但是父子之间早已生了嫌隙。
李民光住在城西的高端别墅区里，李嘉伦把车停好后，便走进了家门。他是家里的独子，彭南若也一直想搞好跟他的关系，可谓是费尽心思，但是李嘉伦总觉得母亲最终心灰意冷地去世，跟这个彭南若脱不了干系。
“嘉伦，你回来了？快进屋，阿姨给你泡了最新的龙井茶。”彭南若满脸友好地迎了上来。
“我爸呢？”李嘉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
“他在里面等你。”
“回来了？过来坐。”李民光坐在沙发上，朝李嘉伦招了招手。
李嘉伦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了看屋内的摆设，发现跟母亲还在的时候差异很大。墙上的山水画换成了色彩鲜艳的油画，客厅的窗帘也换成了紫色，沙发也从原来的麻制布沙发换成了真皮的，就连原来的观音小佛龛都被移到了最角落的地方。看到这些，李嘉伦心里一阵酸痛，真的是物是人非啊，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丝毫没有失去原配妻子的痛苦之情，只有坐拥新欢的称心如意，而这个家，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家了。
“嘉伦，最近工作如何啊？在贝尔国际做得还顺利吗？”
“挺好的，设计是我喜欢的工作。”
“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当然是最好的，我听你陈伯伯讲，你最近在负责星尚新城项目对吗？”
“是的，我负责这个项目的总体规划设计，爸怎么也关心起这个项目来了？”
“听说他们现在的总体成本严重超支啊，杰锐、天付和兴和都在想办法做开发贷啊，可是现在银行监控得很严格，不容易啊。”
“是的，这个项目体量太大，又是分期开发，最近我也在帮他们做减配的方案，只是业态又多，股东方又多，比较难平衡。”
“的确是件很难的事，你最好不要掺和到他们的内部竞争中去，这是吃力不讨好的活，知道吗？”
“我会注意的，爸。”
“其实啊，我还是很希望你能回来帮我的，斐然这些年也发展得很迅速，你如果回来，可以替我分担一二，你如果喜欢做设计，我可以开设一个子公司，满足你的设计师愿望。”
“爸，您有彭阿姨帮您就行了，公司里还有那么多叔伯，您知道我不喜欢做投资的，我觉得现在的工作很好。”
“你这个孩子，你现在不回来，以后总得回来的吧？我的家业都是你的啊？你又是独子，你不接手谁来接啊？”每次说到这个话题，李民光都忍不住激动，在他心里，他觉得自己拼搏了几十年就是希望能让李家的子孙后代能在江州市衣食无忧，能光耀门楣。可是李嘉伦从来没有把父亲的家业作为自己的理想和事业的平台，总想靠着自己的努力而打拼出一片天地来。为此，母亲在世的时候，也经常做父子俩的和事佬。
李民光出身在普通的家庭，大学毕业后入职了一家国内的地产公司，虽然他十分勤恳，但是事业一直没有起色。后来，他遇到了李嘉伦的母亲孙玫，当时孙玫在一家房地产基金公司任总经理秘书，两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孙玫觉得李民光很有投资的头脑和才华，便将他引荐给自己的老板，后来李民光顺利地进入了房地产的投资行业，短短几年间便做出了很好的成绩。事业有了起色，李民光也娶了孙玫为妻，在生下李嘉伦后，孙玫便成为了全职太太，照顾家庭。而李民光的投资事业越做越大，十五年前从原来的基金公司跳槽出来，创办了斐然基金，专门从事地产项目的大宗买卖和租赁交易，在江州市也颇有名气。
随着李民光的事业越来越成功，他与孙玫之间的矛盾就越来越大，夫妻俩经常因为一些琐碎的事情而吵得不可开交。刚开始，李民光为了减少跟孙玫的冲突，便经常以出差为由不回家，有时宁可住在公司里也不愿意在家里多待。而孙玫觉得丈夫越走越远，甚至怀疑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便经常找私家侦探去调查李民光的行踪，久而久之，她自己也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而此时，彭南若入职了斐然基金，成为了李民光的得力助手，对外他们并肩作战，对内还能在他跟妻子争吵不休的时候给予一些精神的支持和关爱。时间一长，一边是无理取闹的糟糠之妻，一边是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李民光也就越来越不想回家了。那时，李嘉伦虽然年纪小，但是父母之间种种争吵不休的场面，让他的童年充满了不安和泪水。他不知道父母为什么从一对恩爱的夫妻变成了彼此厌恶的人，但是他看到的是这段不幸的婚姻给母亲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和孤独。他曾经怨恨过李民光，恨他没有好好地珍爱母亲，恨他没有守护在自己的身边，甚至恨他没有在母亲去世前见她最后一面。
后来，李嘉伦在自己也经历了与陈乐的失败婚姻后，他才懂得，或许价值观和人生观不一样的人硬要在一起，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尽管他对父亲有诸多的不满，但是在母亲去世后，他更加珍惜这唯一的亲人了。所以，当李民光提出要娶彭南若的时候，他作为儿子也是表示支持的，因为不忍心看到父亲孤独终老。
“老李啊，嘉伦有自己的想法是好的，你就别逼他了，做设计师也挺好的，而且也是在房地产行业，以后看机会吧，让孩子自己做主吧。”彭南若看着李民光激动的样子，便赶紧过来劝说。
“你看看彭阿姨，她每次都在维护你，就你不知好歹。”
“好啦，孩子难得回来一趟，你少说两句，先吃饭吧，厨房把饭菜都准备好了，嘉伦，你去帮阿姨把酒瓶打开。”彭南若说着就递过一瓶红酒给李嘉伦。
“好，我去开酒。”
他们三人便走在餐桌前，坐了下来，每次回家，彭南若都会准备很多菜，凡是李嘉伦喜欢吃的，她都会变着法地跟保姆一起准备。在李民光的眼里，她就是一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人，作为继母，她的确用了心思。
“来，嘉伦，这个油爆虾是你喜欢的，还有红烧鲫鱼，你都多吃点。”彭南若像往常一样，在饭桌上总会不停地给李嘉伦夹菜，她只比李嘉伦大10岁，但是扮演起母亲的角色来，那是相当地到位。可见这个女人的情商甚高，难怪能让身价几十亿的李民光把她娶回家。
“我会自己夹的，彭阿姨，不用客气了。”
“好，好，嘉伦啊，阿姨一直把你当成家里人，你也不要见外啊。”
“好的，彭阿姨。”
“还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说了，我听说陈乐也去了那个项目公司？你们岂不是会经常见面？”李民光似乎想起什么一样，便抬头问道。
“是的，她现在是兴和地产的股东代表，也是星尚新城商业部的负责人，有时开会会碰到吧。”
“陈乐虽然有些任性，但是她还是个好孩子，我跟你陈伯伯都希望你们能重新考虑在一起…”
李嘉伦忍不住打断了父亲的话：“爸，别说了，我既然选择了离婚，就不会再考虑跟她在一起了，以后你也别再跟我提她的事。”
“好了好了，吃菜吃菜，菜都凉了。”彭南若见状，马上缓和了一下气氛。
“不提陈乐也行，你们都离婚两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交女朋友？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啊？如果你妈还在的话，也希望你能早日成家的。”
“也不要提我妈了，我自己的事，您就别操心了。”
李民光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彭南若在一旁使劲地安慰他，还示意李嘉伦不要再说下去了。
这样的氛围着实让李嘉伦觉得如坐针毡，他匆匆吃完饭后便离开了。
他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公寓里，看着办公桌上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心里隐隐作痛着，此刻无尽的孤独就像窗外那漆黑的夜一样，灼烧着他童年的回忆。何处才是他灵魂的归宿？何人才能懂得他内心的无助呢？
此时，他的电话响起了，是林晓峰打来的。
“师兄，在干嘛呢？有空出来喝一杯吗？”
“是你啊，找我有事？”
“天大的事，老地方见，我等你啊。”
林晓峰和李嘉伦同是美国耶鲁大学建筑系的校友，他们是两年前在校友会上认识的，或许是因为彼此都经历了父母感情破裂的童年，有着一副坚强的外表和一颗玻璃心，于是便成为了好朋友。后来李嘉伦还在工作上帮助林依打赢了一场官司，他们两人的关系更是亲如兄弟了。一年前林晓峰回国的时候，李嘉伦还给他写了推荐信，让他去新奇设计院实习，后来不知怎么的，林晓峰便去了星尚新城项目当培训生，放弃了当设计师的梦想。李嘉伦一直追问他原委，也没问出个究竟来。
他们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吧见面，这里是老外聚集的地方，通常都营业到凌晨2点，店里时不时会有乐队的表演，来来往往的人都喜欢到这里喝喝小酒，听听音乐。
“李总好，难得一见啊。”林晓峰一见面就拿李嘉伦开玩笑。
“你少来，你小子找我肯定没啥好事。”李嘉伦平日里没有太多朋友，虽然林晓峰比他小十岁，但是彼此的相处就像兄弟一样，很融洽。李嘉伦喜欢低调做事做人，所以当林晓峰知道他是星尚新城项目的总设计师时，也没有对外宣扬，只是默默地为好朋友加油打气而已。
“怎么能这么说呢？平时不是见你太忙了吗？加上我刚入职星尚新城的项目公司，也得勤奋工作对吧？”
“你怎么样啊？我看你们新来的领导也挺严厉的，就想看看你能撑多久。”
“嘿嘿，还别说我那新的领导，她对我还是挺不错的呢，起码比冯冰真诚多了。”
“是吗？你们那里太复杂了，我也没兴趣了解太多。”
“是挺复杂的，这不？我得来请你帮忙了，不对，我今天找你，一方面是出于工作需要，另一方面就是想跟好兄弟叙叙旧哈。”
“我能帮什么忙啊？我是外人，你们那几个股东斗来斗去的，我可没兴趣参与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好歹你是我们项目的总设计师啊，也希望看到我们项目顺利推进的吧？”
“这话好像没错，现在项目不是推进得好好的吗？没有问题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为了这个减配的事，我跟杨杨差点跑断腿了，两周的时间我们去跑了20个项目，去收集交付标准的对比数据，念书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累。”
“那不是挺好的吗？证明你能吃苦耐劳，也证明你的领导愿意躬身入局啊。”
“可是，听说上面的人对我们的汇报材料没有明确表态，就是说，就算我们垂死挣扎了，到最后还是保不住原来的交付标准，师兄，你可得帮帮我了。我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份工作，我希望项目能顺利一点，我也能做长久一点。”林晓峰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李嘉伦。
李嘉伦觉得他既可爱又有点幼稚：“林同学，8000万的成本缺口，你倒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们呢？”
“其实我的请求不多，下周你们不是又要开设计讨论会了吗？只需要发挥你的专业，作为第三方的顾问，做到公平公正地提出对我们项目最好的成本优化方案就行了。”林晓峰义正言辞地说着。
李嘉伦笑了笑说：“就这些？”
“不然呢？”林晓峰很愕然地看着他说。
“我还以为你要贿赂我，帮你们办公管理部说话呢。”
“拜托，师兄，如果我是那样的人，你就不会跟我成为朋友了。”
“那是，你不会是以为我会站在陈乐那边，只帮商业部说话吧？”
“毕竟你们以前是夫妻啊，而且你的老板跟她爸爸还是私交，我的确有点担心的。”
“晓峰，那你就小看我了，我从来不会把工作和生活混在一起的，公私分明是我的原则，不过关于减配的事，办公业态的面积是最大的，那你们动刀也是在所难免的事，让你们的部门领导做好心理准备。”
“刚不是说会公平公正的吗？师兄。”
“这就是公平公正的建议啊，而且商业作为住宅的重要配套，也是未来消费的门面，也不能做得太差的，否则整个项目的定位就废了。”
“那办公也同样重要啊，未来能有什么企业落税，那对政府来说是大事啊。”
“我没说办公不重要啊，所以需要找一个平衡点，我已经叫团队在重做减配方案了，不会让办公业态团灭的。”
“这可是你说的啊，师兄，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话说回来，你小子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你的梦想不是要做一名出色的建筑设计师吗？为什么会去星尚新城做助理啊？到现在该跟我好好交待了吧？”
“有时梦想和现实真的差距很大，不得不放弃一些事。”
“你该不会是为了爱情吧？”
“师兄，我跟你一样，对爱情没兴趣，我是为了我爸。”
“你爸？不是，这个项目跟你爸有什么关系啊？”李嘉伦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
“他是杰锐地产的人，你也知道我从小就跟我妈去了美国，我跟他都十年不见了，后来我打听到他去了杰锐，而且还负责星尚新城的项目，我就想加入项目公司，希望有机会能跟他多相处，无论他跟我妈的关系如何，他毕竟是我爸。”
“杰锐地产？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他们集团的人，只知道去年他们换了总经理，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呢？”
“都那么多年不见了，恐怕他都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了，而且我妈不想我去见他，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我也不想去过问了。等到时机成熟吧，我再去找他。”
看着面前的林晓峰，李嘉伦想起了晚饭时跟父亲顶嘴的一幕，心中似乎能感受到林晓峰内心的期许和无奈。
“好，祝你早日跟父亲团聚，喝一个。”
“谢谢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