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分-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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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望一个人呆在家里，他努力控制着轮椅。有一种孤独感席卷全身，他此刻只想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推演了很多次了。他不想被世间的人品头论足了，也不想再被世间的纷扰所打扰。他看着屋内的一切，回想起自己能走路的样子，那一切真的好陌生，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他躲在房间内，用笔写下自己内心的话。

父亲刚刚走过，他尽力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可是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收起来。接下来又让他犯了难，他怎么才能把收起来的碗筷放到厨房，即使只有这短短的一小段距离，对于他来说，难度也是十分的大。

他用了各种方法，终于成功了，他开心的笑了。他一点点挪动轮椅，朝着厨房走去，还没等他走到厨房碗筷掉落一地，他看着地上碎掉的碗，眼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他声嘶力竭，他想不明白，他的表情开始扭曲。他摸着自己的双腿，已经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他的眼神空洞，控制着轮椅走进房间里，哭的越来越小声。

他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农药，这一刻他早就已经幻想过很多次了。

打开盖子，努力控制着手，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最终一饮而尽。喝完后，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他笑着看着这个世界，这是他最后的温柔。

等到我们回到家的时候，看着他的样子，急忙打了120，从进门，到出门，这漫长的一夜，是我熬过的最漫长的一夜。我们都希望他能挺过来，也希望他能活过来，我们感到深深的自责，一直没察觉到他的感受。原来他一直每走出来过，都是为了让我们安心。

我醒悟的太晚了，发现的太晚了，内心纵使万般难过，也换不回来老二了。

等到医生再度出现的时候，只留下一句“节哀顺变，请准备后事吧。”父亲听到后，差一点昏厥过去，我扶着他坐在了凳子上，才稍稍缓过来。欣馨早已经哭的和个泪人似的，她拼命压低了声音。

方望被推了出来，身上已经没有了温度，尸体也开始慢慢僵化。父亲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脸，眼睛里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是自言自语道“儿啊，我知道你想你妈了，你在那边好好的陪她吧。”

欣馨背着我们，朝着墙壁，身子一抽一抽的，但是依然听不到她的声音。

老二的丧礼，举办的十分简陋。家里已经实在没有什么余钱来给他安排一场丧礼了，就就一家三口人简简单单的走个过场，然后我和父亲把他葬到了母亲边上，也好让他陪着母亲。一切结束后，父亲独自坐在那里。

“丽芬呐，儿子过去看你了。你们两个在那边要过的好好的，不用太挂念我们。”

他喝了一杯酒，这也是家里仅剩的一瓶酒了。

“活着的时候，没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以后每年我给你们多烧点纸钱，你们到了底下了就别那么将就自己了，想买什么就买，想吃什么就吃。你们要是缺钱了，就托梦给我，我好在给你们烧点过去。”

“爸！”

我不安的看着他。

“我没事，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陪陪他们娘俩。”

父亲那晚上一直在地里守着，早上发现他的时候，已经睡到在田里了。我扛着他回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知道，这次父亲真的很难过，母亲和弟弟的去世彻底打击了他。等我把父亲送回到床上的时候，他依然还在念叨着要去他们烧纸钱。

“哥，爸他没事吧？”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我。

“他就是喝醉了，没事，别哭了。”

我给她擦掉眼泪，他紧紧抱着我。

“哥，我好怕。”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她。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承受了太多她难以承受的痛。我拍拍她的后背，说“别怕，没事的，哥不还在这吗？”

一家五口人，仅仅是过了一个夏天，就变成了三口人。往常热闹幸福的一家人，家里如今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父亲变的更加的沉默寡言了，平日里连话都不说一句，让他吃饭他就来吃饭。眼神也没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空洞的眼珠子一直转悠。

我由于请假时间快到了，准备收拾一下老二的房间，我就去外地打工了。翻着他的课本的时候，看到了他在课本里夹着的一张纸，是他遗留下来的遗书。

遗书

大哥，三妹，爸。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要为我难过，我只是觉得我该走了。谢谢你们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谢谢你们保护着我。可是，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在接受你们的庇护了。自从不能走路以后，我每天都备受煎熬，没有一天没想过不去死。我努力让自己很开心，也很努力的让你们认为我一点也不难过。可是，每当听到哪些流言蜚语的时候，每当三妹故意带着我躲离人群的时候，每当你们为我做哪些事情的时候，我总是很难过。我承认，我的自尊心碎了，我做不到让自己很开心，做不到让自己丝毫不在意哪些事情，我也做不到走出来自己内心的阴影。我再也找不回曾经的自己了。我走了，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我走后，你们不必为我难过。你们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我解脱了，不在为世间的烦扰所困惑，不在被世俗所打扰。大哥，你在外上班一定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这个家多亏有你在才能这么平坦的走下去，也谢谢你一直护着我和三妹，如果有来生，我会好好报答你的。三妹，你快些长大，不要让爸和大哥担心你，从小到大你都在家人的保护下长大的，以后你要学着自己保护自己了。爸，你要好好的，我知道妈走后你一直很难过，从来没有走出来过，我还是要劝你，要好好生活下去。

最后，我想说。我知道你们此刻已经哭的不像个人样了，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们，可是我的内心实在是承受不了这份痛苦。不管怎么样，即使我离开了，你们也要开开心心的过下去，我只是去找妈妈了。

——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