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归程
他已经在这座城里逃了好几天了，城里到处都躺着或者挂着百姓的尸体，流淌下来的鲜血都汇成了一条又一条的涓涓细流。
敌兵还在四处搜寻他的下落，绑在背后的兄长已经奄奄一息。
他逃了好久，敌兵抓了活着的百姓，一刻不见兄长，就杀一人。
“把我交出去。”兄长在背后喃喃着。
不，不要。他只敢在心里默默回答道。
第一个被杀掉的是一个耄耄老人。
第二个是一个妇人，她怀中的小孩还是不晓世事的年纪，也哇哇大哭起来，成了第三个刀下鬼。
第四个，男人……
第五个，……
他与兄长僵持着。
“那你就永远记住，是你！是你杀了他们！”
兰珽猛然睁眼，身上各处的疼痛一瞬间席卷过来，拉回了他的理智。
“你醒了？”林舒靠在兰珽旁边的树上，看着自己怀里的往生，“身体除了痛，还有其他的不适吗？”
银蛛一早就带着鬼手，拖着断魂的尸体走了。
临走前，银蛛丢给林舒一个竹哨：“断魂死前握着的，我估计拿给那个小郎君，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她还把断魂身上的往生刀取下来，还给了林舒：“虽然你现在可能也不需要了，但那群废物拿着也是辱没，还是物归原主吧。”
林舒忍痛抬手接过，正要道谢，银蛛已经挥挥手走了。
“道谢就不必了，你好好活着，我还要找你报恩呢。”
兰珽看着自己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身体：“是谁救了我们？”
林舒的目光这才从往生移到兰珽身上：“是茱萸，她带着龙仡轲跑回来才救了我们。”
“你饿了吗？”林舒面无表情地说着关心人的话，“他们去抓猎物了，等会就回来。”
“还好，就是伤口有点痒。”兰珽老实答道。
林舒没有回应，一时之间两人又都沉默了下来。
一场恶战下来，两人都险些丧命，不说关系能稍稍拉近一点，她怎么反而更加冷漠了。
兰珽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次既然已经见血杀人，下次就不要再把自己置于险地。”林舒突然说道。
“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她后面半句的语速飞快，说完就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看兰珽。
兰珽都不知道这种情况自己该不该回应，张了张嘴，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回什么。
所幸茱萸和龙仡轲真的很快就回来了。
茱萸一看见兰珽醒来了，赶紧把手中的兔子丢给龙仡轲，过来查看兰珽的情况。
“兰公子，你这儿疼吗？那儿痛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茱萸是一个称职的医者，也是一个称职的大嘴巴，“你这几天没醒过来，舒娘可担心了。”
林舒“刷”的一下把头扭了回来，目光死死盯着茱萸：“他刚醒，很饿了，你快叫龙仡轲去做饭。”
兰珽没忍住偷笑了一声，收获林舒一记眼刀。
她不觉得自己担心伙伴有什么不对，但是从茱萸嘴里说出来就是很不对劲。
解决了肚子的问题，兰珽也已经醒了过来，他们便准备启程了。
本来林舒和兰珽都是重伤，茱萸还想让他们多休息几日，但林舒和兰珽都不同意，既然都醒来了，还是早日赶路才能安心。
信封一事，事关重大，容不得片刻耽搁。
龙仡轲这次好好地和龙神、灵犀道了别，灵犀扭得跟条麻花一样，还想要跟着龙仡轲一起出去，被龙神拽了回来。
龙神仅剩的一只眼，看着远去的四人，目光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林舒身上。
我可是把他交给你了。
龙仡轲背着兰珽，茱萸扶着林舒，往生已经用布条包裹了起来，免得惹出麻烦。
即使在龙仡轲的带路下，四个人都在山林里走了快半个月才出来。
虽然远处还是可以看见起伏山势，但前方好歹是出现了那条官道。
“可算是走出来了。”茱萸感叹道，她伸手理了理自己满是草屑的头发，又去摘林舒头上的叶子。
四个人在山里走这一遭，全都狼狈不堪，衣服上的血迹泥痕，洗都洗不掉。
林舒和兰珽二人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
“有人过来了。”林舒侧耳细听，“是一支车队。”
三个人眼神交流了一番，龙仡轲完全不明白情况。
“我们要躲开他们吗？”茱萸问道。
林舒也在心里思索，这里已经离青州不远了，按照他们的脚程走个两三日也就到了。
因为一直在山中，根本没办法好好养伤，她还好，兰珽身上的伤口太多，已经有化脓的倾向。
虽然他强撑着一起赶路，但还是早些进城比较好。
“他们都是普通人，我们搭个便车吧。”林舒做了决定，让茱萸前去交涉。
远远的，林舒看见车队过来，茱萸上前和领头的大汉说话。
没说两句，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
林舒还在奇怪，原来茱萸这么左右逢源的？
却见那大汉向自己跑过来，口中还喊着：“恩人、恩人……”
原来他们都是林舒和茱萸去沧州路上在山匪手里救下的人，其中多是在这两州之间行商的人，后来这些商人做完生意，返程时就自发结伴组了这支车队。
“当初恩人和茱萸姑娘救了我们性命，我们还不知道该如何报恩，恩人就已经离去，真是惭愧。”一脸横肉的大汉在林舒面前边说边抹着泪，“恩人这点小事，我自然义不容辞，要不是有恩人，我就再也见不到父母妻儿……”
林舒……林舒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茱萸跟着跑过来，在旁边好言安慰。
大汉又跑去了车队那边，让所有人集合起来，把情况一说，大家纷纷表示要相助恩人。
“但……他们衣服上还有血迹。”人群里有人眼尖，远远的就看见了，“难道你们都没看见吗？”
人群一下安静了下来，陆续有其他人附和：“我们都是有父母妻儿的人，原本已经是冒着危险在两地行商了，他们身上要是带着人命官司、江湖仇怨，到时牵连了我们……”
“她本来就杀了那些山匪……”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大汉把脸一虎，压着声音低吼道：“是她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你们说这样的话！哎，算了，举手表决吧。”
一个、两个、三个……一共一百七十九个人，全部举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