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归
屋里没有点灯，月光伴着竹影，透过窗户映在地上，连成一个个诡异的阴影又诡异的舞动，连着外面的声响，越看让肖家宜越觉得恐惧。
“咻——咻——”那声音渗人，肖家宜骨头发凉。
突然，天边闪出一道白光，一个响雷在耳边炸开。
肖家宜连忙起身，穿了件外衣打算去找青扇，这时候顾不得他俩的夫妻感情了。
明天一定要拔了这些破竹子，不然……不然……不然她就换个院子住。
她凭什么要在这里受这样的惊吓，这样想着，心里竟然有些酸，这些年的委屈全部爆发出来。
这府里只有她一人，她何必在乎他会不会怪罪。
随便挽了头发，跑到房门前开门，一股疾风灌进来，吹着肖家宜的衣角往屋里跑，这冰冷的疾风，让肖家宜清醒过来，犹豫要不要出门。
不该打扰别人。
肖家宜放弃，拢了拢衣襟，打算关门。
只一抬头间，肖家宜僵住。
屋外的院子，光秃秃的小池塘被吹得水波荡漾，紧挨着的竹林里竹子群魔乱舞，景象比她在屋子里想象的要恐怖许多。
这两者之间，站了一个人。
刮风时，那人身只是个漆黑的人影，肖家宜一眼分辨不出来那里有个人。
只是正好，天空一道闪雷照亮了他，头上的发散乱的飞舞挂在那人刚毅的面部，发丝缠绕着那人黝黑的脸，围着嘴疯长的胡须相互纠缠。
那人没有管它们，一双眼通红盯着前方屋子的窗户，见肖家宜开门，那人才转移目光，死死盯着肖家宜，目光如箭似乎要穿透肖家宜的身体。
如鬼如魅。
肖家宜被他的眼神吓得腿软，手紧紧扶着门沿，努力让自己不露怯。
有刺客，她要不要呼救？
院子外面有侍卫把手，这“摘星揽月”平日里除了连柒之外不允许男眷入内，可她的房外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恐怕只有侍卫能制服住他。
可她动不了，她被他的目光定住不敢妄动。
她怕一动，就会被他冲过来咬断脖子。
外面风刮的更大，那人衣角纷飞，双眼通红，只是看着肖家宜，她能清晰感觉到他通红的眼睛闪着让人恐惧的红光。
没有一分多余的动作，只是看着她，甚至不曾眨眼。
肖家宜进出不得，她像是被捏住命脉不敢轻举妄动。
天边又炸开一道雷，给这小院带来一瞬间的亮光，只是一瞬间，足以让她看清他。
她就着这一瞬间的亮光，发现了她刚刚忽略的细节。
豆大的雨滴落下，砸湿了整个地面，肖家宜松开抓住着门的手，提起她仅有的一丝勇气，走了出去。
一步一步，走到这个男人面前，纤细的手指强忍着颤抖，轻轻地握着他粗糙的手掌心，带着他缓缓走到内屋去。
“您回来了，先进屋吧。”
这个深夜，突然出现在院子里，比起流浪汉还要狼狈几分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单衣，衣裳破旧被人用蹩脚的针脚粗略的补了一遍又一遍，袖口上绣着一一只祥云图案的长命锁。
这是她从未谋面的夫君，严晓。
刚刚还不动如钟的男子，就这么被她几近于无的力气牵着走，仿佛那是他唯一的牵引。
屋里被凉风灌得冰冷，肖家宜拉着严晓让他坐在床边，转身去点燃蜡烛，屋里有了温暖的光线，照亮了严晓的脸。
他年近而立，却比京城的公子显得苍老许多，边关战事苦闷，日日风吹日晒在所难免。
肖家宜忍住不适，连忙出去打了些温水为严晓洗脸，勉强擦掉他脸上沾着的泥土，以指为梳将他纷乱的头发梳整齐，找了根发带绑着。
严晓由着她这么做，如木偶般，一双眼盯着她来回转。
肖家宜为他脱去脏乱的外袍，他张开手任由她这么做，到里衣时，严晓突然用冰冷僵硬的手握住她的，不允许她碰自己。
肖家宜叹息，也没多想，幸好里衣还算干净，只能蹲下为他脱了靴子，连换了好几盆温水，才打理的干净些。
为他擦拭干净，伺候他躺在床上，用她的被子将他裹得密不透风，她的被子还有些温度希望能温暖他。
她坐在床边，轻声道：“睡吧，我守着您。”
严晓躺着，往床里挪了挪，一双眼通红，仍旧直直盯着她一动不动。
眼看两人僵持不下，肖家宜率先妥协，起身又去重新拿了床被子，挨着他躺下。
感觉到严晓侧过头盯着她，肖家宜无法，只能自己闭上眼假装没有他这个人，努力让自己尽快睡着。
她虽然成过婚，与男子同榻却是第一次，难免紧张。
屋里蜡烛亮着，她故意没有熄灭，黑暗中她身边多了一个人她也会不安，这陌生的气息太过浓烈，再加上他的眼光让她无法忽略。
他一直看着她。
她不知道严晓现在在想些什么，可她也不能在此刻逆着他，让他心生不满，毕竟他的“恶名”她是有所耳闻，她只能硬着头皮装睡。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肖家宜睡意朦胧，身边的人动了。
一挥手，床帐里飞出一颗珍珠，桌上的蜡烛熄灭。
粗糙的手掌揭开她的被子，伸了进去，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她颈下穿过。
肖家宜没睡熟，有些感觉，在他的动作间无奈的配合他。
接他进房间时，她已经有所准备，只是没想到会在今夜，他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力气做这些。
并且，想起大将军府里的两个孩子，她……也想要一个，在她不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时，她能够有一个真正能陪伴的亲人。
这样，即使最后她还是要让位，她也不必再担心又一次被嫁的事发生。
可，在她整个人被严晓环住不能动弹时，他却没有任何亲昵的动作，双臂猛地一用力，将她整个人翻过来，爬在严晓身上，随后将被子盖好。
两人合盖一床被子，肖家宜的头发散在严晓脸上和他的纠缠，严晓也不管，低头在她头顶嗅着她的发香。
将她抱的更紧一些，黑夜中通红的双眼缓缓闭上。
嘶哑的男声入耳。
“我回来了。”
窗外，骤雨初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