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各行其道
明亮的月光，照在一对恩爱的情侣身上。
台场海洋公园的过道，他们正在卿卿我我。
正在浓情蜜意之时，一股臭味让她们热度瞬减，
于是，满腔愤懑的情侣立刻拿起手机，向尸位素餐的环保署投诉。
两封投诉信息抵达部门的公共邮箱。
浑浊无光的污水穿过漆黑的通道，排入无尽的海洋。
即使这对热爱环境的情侣会把这次向环保署投诉的经历，当做是两人共情的美好记忆。
也不能消灭，东京湾的海风中的刺鼻臭味。
台场公园不远处的排水口，海水泛起浮沫，鱼儿与小虫一起张嘴吃食。
也许正在这里抱怨赤潮污染的年轻情侣，永远也不会明白，
这臭味，不只来自氮磷富养带来的海藻生物，还有死亡的味道……
东京每年死亡人数，约在十万人左右。
相当于每天都会消失三百多人。
其中九万多人，有据可查，还有上千名死者，无法查到。
这些人被称为失踪者。
没人能完全解释为何东京每年会出现如此多的失踪者。
一个三千万人的巨大都市圈，每天必定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离奇事件。
也许，有些人还活着，可能改名换姓。
也许，有些人死了，只是死法特殊，完全找不到遗体。
总之，她们在法律意义上是死掉了，除非她们在区役所重新登记。
这块土地的监狱，三分之一关押者是神户组成员。
所有人都知道，一些失踪者必定与神户组门下有关。
神户组门下精通各种各样让人消失的技巧，
一旦与神户组发生利益冲突，成为失踪者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因此，不想失踪的话，尽可能与神户组走远一些……
……
……
藤和真纪在银行办理完六亿日元的业务，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位于新宿的地下乐园，寻找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少年。
【五零会】固然是神户组门下的贷款部门，但它有正儿八经执照，走的都是明白账，没人举报，法务与财务不干涉【五零会】的经营，那么它就是“清白”的。
虽然她很有折磨黑道的经验，最擅长搬弄是非，见缝插针，以黑制黑。
她的老师白鸟法官更是公认的神户组克星之一，隶属于法务、裁判、立宪局三大机构，公认的建制派骨干。
但这不代表，她们这些建制派的，不怕神户组。
相反的，她们也是最明白神户组可怕之处的人。
并且无时无刻不想把神户组这颗瘤子，从这块土地拔掉。
正因如此，她们的手段才会比神户组更加阴损，如果好人的手段，不能比恶人更损，又怎么能打败奸诈的恶人呢？
……
……
车停在红线之外。
女律师推开车门，大步走出，一众暴徒向她低头。
橙黄色的路灯，从街头一直亮到街道，两侧都是黑西装的女打手。
女律师站在街头，老婆婆站在街尾，两人远远对视着。
低头鞠躬的神户组成员，并不认识这个衣冠楚楚的年轻女人。
但她们却知道等待女律师的老婆婆是谁。
神户组【五零会】的关东总店长，横山婆婆。
横山组的现任组长、
要这样一位巨擘亲自迎接，这个年轻人，是有多大的面子啊？
然而，只有横山婆婆与藤和真纪明白，
她们只是为了给背后的委托人办事。
横山婆婆的背后，是神户组的总长，佐藤太太。
藤和律师的背后，是那位高深莫测的白鸟法官。
她们边走边聊，保镖为她们开道。
她们要谈的事情非常简单。
神户组合法化之后的出路……
“老朽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实在是厌倦了血雨腥风，能够有幸迎来地下世界终结的一日，老朽倍感荣幸！倍感荣幸！”
横山婆婆笑着说道，一脸褶子张开，似乎年轻了十岁的样子，仿佛是在说狠话，威胁人。
这样才符合横山婆婆神户组头目的身份。
其实，藤和真纪明白，这位老婆婆是真的想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尤其是老婆婆故意露出，她被切掉三根手指的左手，这代表她犯错三次，断指的遗憾是藏不住的。
没人希望被切手指，就算是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横山婆婆。
没有人比横山婆婆更明白如今神户组面临的窘境。
信贷部门面临关停，由大人物名下的信贷公司接管市场。
地下乐园要查封，由大阪府成立的国立乐园接管市场。
码头走货也是新一批关系户负责，轮不到她们这些神户组门下。
观光区的泡泡浴和料亭，就不必说了，从业者登记注册了，当然也轮不到她们这些神户组分钱。
就连神户组最初的工作——看场子，现在也有保安公司负责。
不走正路，能走的邪路，只剩下卖药了吧。一旦卖药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过去的神户组门下，完全是靠着大人物之间的利益矛盾，才能在夹缝中生存。
如今矛盾得到化解，建制派当家做主，需要功绩，立住威信。
消灭神户组，就是建制派未来两年的最大功绩。
在民众眼里穷凶极恶的神户组门下，今年会是最大最美味的蛋糕！
负隅顽抗是傻瓜才干的事情。
趁势涮白，才是巾帼本色！
但不是所有的组长都可以涮白，也不是所有的组长愿意涮白。
甚至有些组长没上过学，连涮白的好处是什么，完全一窍不通。
为了不让这些顽固派的组长坏事，也为了双方高层的利益都能得到保障。
神户组与白道势必要进行谈判，
藤和真纪与横山婆婆，要算的帐，就与《封神演义》中的封神榜是一样的。
哪些人当神仙，哪些人肉身成圣，哪些人要上榜封神，哪些人连榜都踩不上，几乎是一回事情。
白鸟法官是姜子芽，负责登记上榜，光明伟岸。
佐藤总长是申宫豹，负责送人上榜，黑暗使徒。
藤和真纪是四不像，横山婆婆是白额虎，给两位老神仙跑腿儿。
哪些聪明的组长可以涮白，成为合法的商人或者小企业主。
哪些蠢笨的组长自甘堕落，成为官方夸耀业绩的新闻。
哪些干过不能说的事情、想要涮白的组长，坚决不能把她涮白，必须让她闭嘴。
哪些为人不错的、可以涮白的组长，坚决要利用媒体涮白，给她树立任侠形象。
哪些组员可以接受NHK的采访，向大家展示神户组的生活。
哪些组员应该彻底消失，变成东京湾的饲料。
哪些，哪些，哪些都有标准。
都要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像是菜店里的土豆一样，
好的一筐，烂的一筐，各得其所。
先由四不像与大黑豹论个明白，再由姜子芽与申宫豹分个清楚，最后是整个天道系统一起运作，处理事务。
双方高层已经把下面成员的下场，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样才能把事情处理得干净漂亮。
才不至于，让神户组门下走向极端，公然与白道对抗。
才能把损失降到最小，收益提升到最大。
……
……
“【五零会】消失的话，老朽的期望，是成立一家合法的网上信贷公司，或者在大人物的公司担任业务部的员工，老朽手上有一批优质的客户，贷款的有，放贷的也有，保管稳赚不赔。”
已经预见神户组将会灭亡的横山婆婆，此刻也已经开始为自己涮白后的日子谋划。
她可不是只会杀人的笨蛋，她是神行太保戴宗、神医安道全一般的人物。
有一技之长的家伙，加上足够的资本，涮白后，依然是人上之人。
藤和真纪在社会中耳濡目染多年，自然也知道，正邪是非从来不是固定对立的。
必要的时候，谁要扮演怎样的角色，可能也不完全由自己的意志决定。
但是啊，无论敌人朋友，能把事情办得简单又漂亮，才能武运长久。
毕竟啊，敌人也会变成朋友。
双方交换口头意见之后，今天的谈话就算结束。
在横山婆婆的护送下，藤和真纪终于在地下棋会见到了自己的美少年。
明明地下围棋界的存在，类似于赛马场与弹子房，一来收取手续费，二来就是为高利贷产业提供客户。
大家都是冲着钱来的。
但现在，大部分观众的目光却并没有放在数十亿日元的奖池，而是聚焦在舞台下一盘棋。
这盘棋，执白者是地下榜第八位的乌鸦女士，实力堪比职业八段的业余棋手，年入三亿日円的顶级捞金者。
执黑者是一个年轻的美少年，除了出众的外貌之外，似乎并没有更特别的地方。
这盘棋之所以吸引人，原因很简单。
已经有两名地下榜的棋手成为少年的手下败将。
围棋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男棋手力压女棋手的情况。
自从八十年前，吴姓少年力压整个棋坛之后，男性顶尖棋手几乎绝迹。
如今，难道又要走出一个吴姓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