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庙废墟
清晨的山涧雾气弥漫。
白中泛红的晨曦贴着山壁滑落涧底，将茫茫雾气侵染成绚丽的橘红色。
忽然，雾气涌动，显出一个少年人。
一身雪纹刺绣，青染流云的修身法袍，腰悬一把赤柄剑，身姿挺拔。
黑色头发被木簪挽起，清爽利落，又有几根发丝垂落耳旁随风飘动，更添一份洒脱。
在黑暗静室昏睡三年，三年未见阳光，并经洗髓伐骨脱去凡胎，此刻，晨光映在少年面庞上，晶莹剔透，俊朗无暇。
若是有樵夫猎户经过，必会惊呼一声神仙下凡。
陶景却没工夫自恋，走了数里崎岖山路，脚踝有了胀痛，便停下歇息。
“以前怎么没注意，这山观后的谷涧这么长。”
看了看前方，狭长山道虽然在向上，却依然看不见尽头，陶景苦笑。
环顾四周山崖，花花绿绿的藤蔓到处缠绕，野草咬着山岩，枯枝迎风飘荡，高处的崖顶被晨辉染成金色。
回首望了望山观方向，陶景摸摸肩头，衣服下的鬼面刺青很平静。
“够远了，应该不会影响了，就从这上去吧，然后下山。”
下了决定，捻咒低喝，驱动雪青法袍。
淡淡云气自衣袍溢出，扬起衣摆，陶景脚下轻轻一踏，登时腾空而起。
径直而上，穿过几层凌乱缠绕的藤蔓，升到二十多丈高，速度开始变缓，这是到了法袍的能力极限了。
陶景不慌不忙，探手为爪，扣住山壁上的凸起岩石，用力一撑，慢下来的腾空速度瞬间加快。
过了会儿，速度再慢，陶景故技重施，又一借力。
嗖！
一道身影破开山间白雾，高高冲上崖顶，踏风凌空。
刺目金光迎面而来，陶景本能的微微眯眼，抬手阻挡。
适应了光芒后，放开手掌，视野豁然开阔。
金色晨曦在天边肆意泼洒，一轮红日气势磅礴，被渲染成橘红色的晨雾在山峦间缓缓游动，宛如飘舞的彩带。
恢弘而绚丽！
一股澎湃激情在心底涌荡，陶景蓦然张口，仰天长啸。
高亢的啸声在群峰之间回荡，轰隆隆，好似轰雷炸响。
吼！
山中野兽被惊动，不甘示弱的发出怒吼，与陶景的啸声交响应和，连那雾气似乎都被震的退散。
哗！
一大群飞鸟乌泱泱冲出幽林，乌云一般与凌空而立的陶景擦肩而过。
几只飞鸟还调皮的凑到陶景身前，叽叽喳喳，翅膀扑腾。
陶景收声。
只觉畅快淋漓，心头积压的郁气一扫而空。
笑盈盈的撩拨了下凑来的飞鸟，待到鸟群离去，用力挥手：
“下山！”
云气散去，法力涌遍全身，一个俯冲，顺着山岭斜坡滑翔而去。
不久，力道耗尽，即将砸落，云气再次出现，腾空而上，抵达半空又是俯冲。
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散落的鬓边发丝迎风凌乱，陶景嘴角扬起，无声大笑。
青白身影如流星般掠过山林，群峰间的雾气还未散去，山脚已然出现前方。
这时，一座林中废墟，在视野里闪过。
飞掠的身影一顿，随即调转方向。
不过并未直接前往那废墟，而是跃上旁边的一个山岗。
呼！
风声坠下，草丛灌木剧烈摆荡，青白身影在淡淡云气的托举下，缓缓落地。
“倒是畅快，只是终究不如腾云驾雾来的洒脱。”
陶景捋了捋散乱发丝，暗自嘀咕。
而说到腾云驾雾，就想起了为了他，特意去终南山求取腾云妙法的叔祖，不由一叹。
“唉，只能看看之后能不能从司马峻几人身上，弄到腾云法。”
叹了口气，抬脚来到山头，俯身眺望。
就见下方的半山空地上，一座破败的神庙废墟，孤零零倒在杂草丛中。
曾经那兴旺的香火，热闹的庙前集市，消失无影，只有荒败与死寂。
这是红岩山庙，供奉的，便是这红岩山山神。
陶景转投灵霄天箓，接到的第一个香火受愿任务，便是在这红岩山庙。
他那灵霄道神玉牒上的第一个神庙法印，也是这红岩山神印。
不仅如此，他最初所用的符箓，所借神力，亦是出自红岩山庙的鬼差、神官。
可以说，这山庙是他灵霄天箓的起点。
可现在。
“唉~”
陶景长叹。
“福仙行世宝卷，有没有危险？”
随着心中呼唤，体内涌现五彩霞光，宝卷在霞光中飘浮，却不铺展。
陶景明白了，下面的山庙没有危险，或者说，没有生死危机。
微微放松，但并未彻底放开警惕，然后御使法袍，腾空跃下。
到了废墟前，破败感愈强，大半个神庙全部坍塌，只剩几片断壁，瓦砾碎砖被杂草覆盖，蛛网密布，腐味弥漫。
喀嚓，陶景踩断半截梁木，踏过长满青苔的破烂门板，走向供奉山神的香火正堂。
“嗯？”
陶景忽然轻咦出声，却是发现，这神庙似乎不是年久坍塌，而是人为推倒的，甚至，他还在角落发现了生锈的锄头和砍柴刀。
“附近百姓干的？这不可能吧。”
山脚附近，最近的村落是首吴村，也即是异变成三首怪物的吴大永，所出身的村子。
首吴村的“首吴”之名，是因为他们是红岩山周围的吴姓村子之首。
此片山脉繁衍着不下五六个吴姓村子。
这些吴村，乃是当初大秦为了治理巴蜀，从外地迁徙而来的百姓，本为一个同姓大族，被分散安置。
而陶景之所以说，附近百姓不可能主动摧毁红岩山庙，是因为这红岩山神，便是出自那个同姓大族，算是这些吴姓村子的祖辈。
红岩山庙的兴旺香火，一大半是这些吴村供奉的。
“除非，发生了巨大变故，逼得这些百姓，不得不做出某种意义上，算是亵渎祖先的行动。”
“而变故，还用想，定是那天变了。”
陶景想起了司马峻说过的情形——
血雨连下三月，苍穹被血色侵染，江河溢满血水，惶恐的百姓祈天祭神，以求庇护，然而神祇不仅没有回应，反而一个个化为邪孽，播撒恐怖灾祸。
大劫之下，天庭都完了，修行人都自身难保，弱小百姓又哪还能顾及一个祖辈山庙。
一座山中神庙就有如此悲剧，那山外的人世间，不知有多少不幸。
“父亲，母亲，还有祖父，大伯......”
陶景默默念诵着亲人，心情顿时愈发急切。
“必须尽快回家！”
在废墟中搜寻了一圈，没找到丁点山神像残躯。
看样，百姓不止是摧毁了山庙，怕是将神像直接挫骨扬灰了。
陶景本想找到山神残躯，安置一下，再上柱香，现在，用不着了。
心念亲人，陶景便不再耽搁，转身走出废墟，准备下山。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拂面而来。
风中，夹杂着腥臭。
陶景脚步一顿，呛的拔出赤鲤剑，同时捏出一张翼火符箓，警惕四望。
簌簌簌，哒哒，草木践踏声渐渐接近。
一头庞然大物，晃晃悠悠的踏出丛林。
是头山虎。
但浑身邪异。
本该金黄的毛发，变得猩红，好似在渗血，竖直的黑色条纹，随着肌肉蠕动，好似在血中蠕动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