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治不了

她费力地睁开眼，生出一种急切想看清楚来人的感觉。

但她呼吸沉重，眼皮也随之无力，突然额上一阵温热，好像是有谁把热帕轻轻地搁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是谁呢？

风霁月眼角忍不住溢出泪来。

会是他吗？

她竭力地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来，来者背对着她，一袭月白长袍，身材颀长。

并不是他……风霁月心里有些失望，尽管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但他并不是梦里见到的那人。

风清昀转身见她怔怔地落泪，眉头一蹙，上前用刚拧干的丝帕轻柔地揩去了她眼角的泪:“好端端的，你哭些什么？”

风霁月眼眸微转，虚弱地道了句:“陛下——”

“别叫我陛下，”风清昀垂眸，掩下眼底的不自然，静了半晌，才突兀地说了句，“对不起……”

风霁月眸子一闪，她轻咳几声后，嗓音嘶哑地问:“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风清昀不敢正眼瞧她药石无医般的病容，他心里涌上愧疚，只能微偏过头去，声音艰涩而暗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落下病根……变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风霁月一愣，猜想到了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她笑中带泪，忍不住自嘲着问:“这般模样？这般模样是什么模样？”

“我会让宫里最好的太医来为你医治，你不必担心。”风清昀没有回答她，而是脚步慌乱地离开了。

院里的内侍见到风清昀连忙上去恭敬地唤着，见他脸色苍白，以为他是见了病人心情不快所致，便尖着嗓子说道:“陛下，您熏了三天的竹香，可不要过了病气了，变淡了十分可惜呢。”

风清昀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绪，才冷眼瞥了那内侍一眼:“一个狗奴才，管起主子的事来了？”

有什么可惜的，本来就是为了她才熏的。这样清冽的竹香，也难怪她喜欢。

风清昀果然拨了个太医来，不是别人，正是十多年前为自己诊治过的萧玉寒。

算算年纪，她也该四十多了，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淡表情，细长的眉眼，寡淡的面目。她挽了发髻，簪了一支银钗，素雅质朴，是她平日的风格。

风霁月重重咳了几声，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便见萧玉寒迟疑又讶异地问道:“这位姑娘，我是不是与你见过？”

萧玉寒记性极好，众所周知。但风霁月还是为此惊讶了一番，不过是愣了愣，她就立马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曾。”

风霁月是潜逃的罪臣。而非现下这个躺在床上病的不轻的女人。她不能暴露身份。

“噢？既然你说不曾，那便不曾吧。”萧玉寒显然没信。她目光里带着思索，但很快风霁月故意的重重的咳嗽声把她从沉思中拽了出来。

她迅速坐下替风霁月把脉，而后者一时咳得止不住了，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风霁月原本是假装咳嗽转移她注意力的，结果咳得一发不可收拾，她咳得几乎快呼吸不过来，眼角不自觉泛起泪花，等到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时，她仰面看着祥云纹的床帘，突然颓丧地想，这样一了百了算了。

好过苟延残喘，求死不得。

萧玉寒诊完脉后脸色凝重，她收拾好药箱，站起身来，直言不讳:“姑娘这病，我治不了。”

风霁月气息微浅，听到她的话，忽地笑了:“我知道了，你走吧，陛下不会责怪你的。”

闻言，萧玉寒倒是没忍住叹了口气，她目带怜悯，语气恨恨的，有些气恼:“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这样不爱惜身子，劳于奔波也不过是替权势之人做嫁衣裳，何必如此拼命啊！”

她不知道风霁月是为朝廷做事，否则安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绰绰有余。

风霁月眼眸微弯，她笑得涩然而苍白，嫁衣裳……可不就是做嫁衣裳吗？

她这一生浮沉于朝廷，不过是充当他人的垫脚石，做牺牲的贡品。她能怎样呢？不过就是逼自己接受并引以为傲，做一个麻木的人，好比清晰地感受着痛苦而活着。

萧玉寒离开了，风清昀却再度回到了这里，他从萧玉寒那里了解到了风霁月目前的状况。

能活但活不长，这病，她治不了。

萧玉寒都治不了的病，这天下还有谁能治好？

风清昀无力地半跪在她的床榻旁，眼里隐隐带泪。

床上的人儿陷入沉睡，秀眉在梦中未曾舒展过，眼下一片淡青，满脸透着的只有疲惫。

“对不起……”他声音低哑哽咽。

没有人回应，他也并没有期待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