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敝帚自珍
当日傍晚，令狐冲就拜别了师父、师娘，与众师弟、师妹作别，携了一柄长剑，上了思过崖。
杨戬猜到岳不群有心让令狐冲从风清扬处得些机缘，将令狐冲送到半山腰后，就没有再往上走。
他并没有把这些告诉令狐冲。
令狐冲性子豪爽放荡不羁，只需要做好自己，就有很大可能讨得风清扬欢心，得传剑法。
他若是说的太多，反而会让令狐冲瞻前顾后功利性太强，落了下乘。
之后几天，杨戬也没有再上思过崖练习轻功。
一来是因为他轻功已经练的差不多了。
二来则是因为自从那天他拒绝了风清扬之后，风清扬就开始刻意躲着他。
只要他上思过崖，风清扬不是早早离开四处游荡，就是躲在思过崖山洞内的密室中不出来——
杨戬精通机关之术，在来到思过崖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思过崖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等进了思过崖上的山洞之后，他就发现石壁后面是空的，里面应该就是风清扬这些年的隐居之所。
杨戬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岳不群。
但，岳不群却吩咐他，不要点破此事。
岳不群想的很透彻。
杨戬再厉害，也终究只是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呆在华山。
难保不发生类似于当初剑气之争，风清扬被骗到江南的事情。
多一个风清扬就完全不一样了。
风清扬虽然是剑宗前辈，但从他肯出手救杨戬来看，他对气宗没有多少恶意，对华山派还有感情。
有他在，华山派就相当于是多了一重保险。
万一以后遇到什么危难，杨戬又恰好不在，这思过崖就是华山派的最后一线生机。
这同样也是岳不群想让令狐冲跟着风清扬学剑的原因。
若是能通过令狐冲和风清扬结下善缘，那华山派就真的固若金汤无懈可击了。
令狐冲上到思过崖时，已经是半夜，一轮圆月挂在山巅，月光斜照进洞。
借着月光，令狐冲一眼就看见洞中那光溜溜的大石头以及石壁左侧深有半寸，笔划苍劲，用利器所刻的“风清扬”三个大字。
不过，他并没有太在意。
只道是这数百年来，无数犯了门规的华山派弟子来过这里，才将它坐的如此滑溜，风清扬则是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太师叔。
令狐冲盘膝坐在了石头上，拍着石头，安慰着自己：“令狐冲是今日华山派第一捣蛋鬼，这块大石我不来坐，由谁来坐？师父直到今日才派我来坐石头，对我可算是宽待之极了。石头啊石头，你寂寞了多年，今日令狐冲又来和你相伴了。”
却不知道，这石头一点也不孤单，在他来这儿之前的几十年里，每天坐在这里面壁反思，把石头都坐的滑溜无比的正是风清扬。
另一边，岳不群先是给左冷禅写了一封信。
信中直言宁中则已经将刘正风的女儿收为弟子，又说嵩山派弟子绑架杀害刘府老弱妇孺逼迫刘正风的卑鄙手段，定不会是左冷禅的命令，而是他那些师弟自作主张给五岳剑派蒙羞，请左冷禅严惩他们，还刘府惨死老幼一个公道等等等等。
岳不群读书人出身，本就擅长笔墨，如今故意挑事，一封信文辞雅致字迹洒脱，但其内暗藏着的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却是能将人的肺都给气炸了。
负责送信的自然是是老倒霉蛋劳德诺了。
自劳德诺上山之后，华山上凡是落不得好或是麻烦的差事最终都是落在他的头上。
可怜劳德诺完全不知道自己奸细身份已经暴露，为了获得岳不群的信任，做牛做马尽职尽责，偶尔还要借用嵩山派的力量来完成岳不群的吩咐。
最后旨换来岳不群口头上的几句夸奖和更多麻烦差事。
杨戬看的都有点心疼他，忍不住想要吐槽自己师父实在是腹黑得很。
送完了信，顺带着送走了门内奸细，岳不群开始大力整顿华山派，将华山弟子分成八队，由除了令狐冲、杨戬之外的八大亲传弟子各带领一队，轮流巡夜加强戒备，做好了随时应对嵩山派发难得准备。
自己则放下身段，主动向杨戬请教起了紫霞神功和辟邪剑法。
虽说有杨戬这个大杀器在，他对夺回五岳盟主之位信心满满。
但身为师父，他也是要面子的，太过依赖徒弟，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你自创的轻功？”
岳不群翻翻看着杨戬递过来的轻功秘笈，却发现里面内容深奥玄妙，有不少地方，以他如今的见识都看不太明白。
但，仅是他能看懂的那些，就能判断出这是一本丝毫不逊色于辟邪剑法的绝世轻功！
“并非是弟子所创。”杨戬摇了摇头，说道：“弟子只是将辟邪剑法上的身法、青城派的鹤唳九霄中的轻身术和我华山派的轻功融合到了一起。”
哦，原来是融合出来的，那就没事……
个屁啊！
能将数门截然不同的武功融会贯通，已经是殊为不易，将它们融合到一起，推演出一门继承了它们各自优点的武功，就更是只在故事传说里听到过了。
这和林远图参照着葵花宝典弄出一个山寨版的辟邪剑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不仅要将这些武功彻底吃透，还要有足够的武学理解和武道底蕴才行！
上一个这样的人，叫做张三丰！
但……
岳不群心里毫无波澜，只是有些欣慰。
这人啊，震着震着，就震习惯了！
岳不群郑重道：“阳儿，这轻功是你自己所创，是你的独门绝技，和我华山派关系实则不大。哪怕是我，也没有资格要你交出来。你要考虑清楚，你当真要将它献给师门，让其他人也学会？”
杨戬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不是前人将自己所创武功传承下来，如果不是师父传我武功教我知识，弟子又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融合出这门轻功？”
“弟子最近时常在想，无论是何种武功初创时总是最简陋粗糙的，只有经过不断改进，才能日趋完善。按理来说，前人所创武功经过一代代人传承下来，不断改进，去芜存菁，武道应该越来越繁荣，越来越强盛才对。”
“但现如今，呈现出的却是武道衰颓，今不如古的景象。随便一门百年前一门武功现世，便能在江湖上引起一大片的腥风血雨。”
“弟子思来想去，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归根结底就是‘敝帚自珍’四个字。一门武功只有修炼的人多了，才能够好的传承下去，才更容易发现功法中的疏漏，不断改进。弟子不愿这门轻功成为独门绝技，只盼有更多的人学会它，传承它，完善它。”
岳不群怔怔地看着面前坦然认真的杨戬。
恍惚间，好似看到了百前年的张真人，千年前的达摩祖师。
他们当年应该也是抱着这般信念，才能走到那样的高度！
“阳儿……”
岳不群正要再说些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岳灵珊急匆匆跑了进来，口中喊道：“爹！爹！”
岳不群呵斥道：“你这么大的姑娘，就不知道稳重一些！什么事这么急？”
岳灵珊说道：“爹，六师哥刚刚去给大师兄送饭的时候，大师兄说，他昨晚在思过崖面壁思过的时候，遇到一个自称是风清扬太师叔的人。那人让他向二师兄带个话，要二师兄到思过崖上见他。”
“哼！我看送饭的是你吧！”
岳灵珊和令狐冲的事，岳不群一直看在眼里，也有心成全，但这女儿实在是外向，还敢来这糊弄他，”每天一呆就是一天，还偷偷给他带酒！他这是面壁思过，还是享福去了？”
岳灵珊也不怕，嘟着嘴，小声埋怨道：“思过崖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大师兄一个人闭关那么可怜，我不去陪他，他会被憋疯的。”
岳不群脸一黑，有些心酸：“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也没见你什么时候这么心疼过我！”
杨戬见状，忙开口说道：“师父，太师叔既然要见我，我现在就去思过崖走一趟吧。”
岳不群叮嘱道：“阳儿，你好好和你太师叔说话。若是他要传你剑法，不许拒绝。”
岳不群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风清扬对参与了气剑之争的他意见颇大，没有跟过去。
见岳灵珊还想跟过去，岳不群眼睛一瞪，直接拦下了她：“珊儿，你不许去！再让我发现你偷偷给你大师兄带酒，就再罚他面壁半年！”
风清扬之事关系重大，他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