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宦途更比昆仑险
虽然士兵们没学过概率论,也没有计算出这件事出现的概率是多少,但他们凭借自己的直觉判断出,如果没有神仙插手,这件事是不可能出现的。
既然神仙都这么定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于是全军欢呼,声震林野。
狄青来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侬智高打了个寒战,此公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他不得不加紧布防。仁宗皇帝也对左右说:“狄青威名在外,敌人肯定害怕他前来,会想尽办法加害于他,所以他的左右侍从乃至饮食起居,必须是亲信不可。”
在大战之前,狄青去拜访了一个人——何仙姑。
北宋时候还没有“八仙”组合,所以这个何仙姑是不是八仙之一,不得而知。关于她的传说非常神异,但听起来又合乎常理,而这在古代是大有用武之地的,所以找她的人很多,“往来士大夫率致敬焉”。
何仙姑本来是个很普通的放牛妇女,有一天遇到一位异人,让她吃了几粒枣子,从此身怀绝技,成为远近闻名的预言家。
狄青出永州,听说了此人大名,就“以兵事问”。
何仙姑告诉他:“此战后你将再也见不到贼兵了,因为他们被打败后会跑得无影无踪。”
这等于给狄青吃了颗定心丸,他便放心带兵出发。而就在他身后,右正言韩绛上奏仁宗:“狄青只是武人出身,不知能否完成这次朝廷的重托?”言外之意是问:要不要派个监军跟随?
仁宗拿不定主意,去问庞籍。庞籍镇守过边陲,算是半个武人,回答道:“狄青出身行伍,带兵经验丰富,无需过于担心。如果给他派个文人副手,恐怕反被制约,最好不要派了。”
对狄青这种身经百战的猛人来说,打仗不过是小意思,但是稍微有点管理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带兵打仗靠的不是匹夫之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人单枪匹马,越勇猛就死得越快。所以,明智的主帅都知道,关键是需要调动士气,士气上来后,人人都可以以一当十,这场战的胜率就高多了。
那些著名的帅才不一定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也有许多饱读诗书的儒将,他们每到关键时刻,都会通过一些慷慨激昂、深情款款的演讲来振奋士气,比如“兄弟们,我可以依靠你们吗……”士兵们听后顿时一片沸腾。
于是,在兵出桂林之南时,狄青带领大家到了一座小庙前,这是一座著名的庙,据说十分灵验,有求必应。
狄青站在庙里神像前,手里捧着一百个铜钱。他告诉大家,现在我要把这把钱扔出去,如果这些钱落到地上全部都是字面朝上,我们此行必然大捷!
左右随僚有点慌了,这不是开玩笑,万一有一个铜钱没有字面朝上,对士气可是个巨大的打击。
狄青不惧,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铜钱随意撒出,于是奇妙的一幕出现了——“百钱尽红”,所有的铜钱都服服帖帖地字面朝上!
虽然士兵们没学过概率论,也没有计算出这件事出现的概率是多少,但他们凭借自己的直觉判断出,如果没有神仙插手,这件事是不可能出现的。
既然神仙都这么定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于是全军欢呼,声震林野。
狄青是想用这件事告诉大家:你可以不信我,也可以不信何仙姑,但你没有理由再怀疑这一百个铜钱的暗示,你要再怀疑就是故意挑衅,就必须军法从事了。
接下来,狄青命人拿来一百个钉子,将铜钱钉在原地,上面再罩上青纱,然后亲手贴上封条。
“等打了胜仗回来,再来谢神取钱!”开拔前,狄青如是说。
当狄青在路上行进时,前方战事又有了变化,侬智高再入邕州,而宋军有两员战将因为轻敌丧生,一时士气不振,几乎不敢迎战。
狄青叫人传令:不要轻易和敌人作战,等我来了再议。
但还是有人不听将令,广西钤辖陈曙带了八千步兵出击,不幸在昆仑关被打得落花流水。陈曙之所以着急出击,是害怕被狄青抢了头功,他想赶在狄青到来之前把敌人干掉。可惜事与愿违。
狄青到达之后,便招集部将开会。他对陈曙说:“你先站起来!”然后开始分析此次失败的主要原因,就是“令之不齐,兵所以败”。
接着宣布第一条命令:把陈曙和侥幸生还的三十多名官员,推出去斩了!
这一举动把大家都吓坏了,特别是先头部队的孙沔和余靖,这两人不由相顾愕然。昨日还活蹦乱跳地叫嚣着要抢头功的同事,现在“咔嚓”就变成了边地野鬼,这个转变简直太残酷了。
余靖,就是因不修边幅、差点把仁宗熏死的那位莽汉。此时,他的心脏“砰砰”狂跳,当初正是他授意陈曙出击的。不过,他还是敢做敢当的,便硬着头皮离席而起,告诉狄青,是自己让陈曙去的。狄青却说:“舍人你是文臣,军旅之事恐非所任。”没有处罚他。
这件事干得实在干净利落,似乎不像我们所熟悉的狄青。他不是情商很高,善于忍耐,乐于团结兵将吗?
我们稍加分析就能看出,狄青这样处理也在情理之中。首先,他处置的都是武将,而对那些文臣则一根汗毛都没动。其次,他深知此战之重要性,如果不能做到“令行禁止”,他自己反倒会被这些人连累。所以一开始他就高调亮相,为以后的工作定下基调。
陈曙用他的性命帮助狄青严肃了军纪。自此之后,大家对这位“赤枢”充满了敬畏,军纪顿时肃然。
接下来,狄青并不着急进攻,反而下令部队休息十天。得到探子的报告后,一直神经紧绷的侬智高松了口气,认为宋军疲师远来,休息几天也属正常。
不料第二天,狄青部队就开始行军,一昼夜抵达昆仑关。
时值上元时节,也就是皇祐五年(1053)正月十五,在宋代这是最隆重的节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在这十天休整期间,狄青大搞欢度节日的活动,张灯结彩宴请宾客,和部下彻夜饮酒欢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都城开封,因为广南用兵,仁宗皇帝特意取消了上元节隆重的观灯活动——这一年应该少了很多关于上元约会的爱情诗歌。
侬智高如果消息足够灵通,应该能嗅出此中的不寻常:朝廷艰苦朴素,边将却在大唱反调,肯定有什么猫腻。
狄青在宴会上一改前几天的冷峻,和大家亲切碰杯,通宵达旦联欢,看起来十分放松。第二天晚上照旧,只是喝了一会后忽然风雨交加,二鼓(1)时分,狄青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起身向大家告辞,退入内室。
孙沔出来主持宴会,过一会狄青又出来劝酒,大家喧闹到天亮。
这时忽然有人来报:“三鼓时分,已经夺下昆仑关!”这就是狄青的计策,表面上按兵不动,其实早已派出精兵“暗度陈仓”,趁着敌军在风雨之夜防备松懈,夺取了天险。
战机不可延误,狄青立时发兵过关,在归仁铺摆下阵势。失去了天险遮挡的敌兵也倾巢而出,手执大盾标枪,穿着绛红色的军装,看起来倒是气势吓人。但是这假把式吓吓文人孙沔还行,狄青并不畏惧,他冷静地指挥部队,没多久就将敌阵击溃。
侬智高见势不妙,便安排了一个替身,然后放火烧了邕州,率兵逃至大理。
此战搜集尸体五千多具,其中一具居然穿着金龙黄袍。由于大家都没见过侬智高,所以判断这可能就是他。这样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贼首被戮,可是奇功一件,对大家的前程意义非凡。古时候这种事并不少见,边境打了败仗,却向朝廷谎报大捷,用来逃避惩罚、骗取赏赐。
但是作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狄青深知自己的处境,所以他抵抗住了这种诱惑,告诉大家:“谁能保证这个人不是假的呢?我宁愿失掉剿灭侬智高的军功,也不欺骗朝廷冒领功劳。”
在旁人看来,狄青有点过于谨小慎微了,侬智高不管在哪里,肯定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朝廷今后怎么会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呢?
只有狄青心里最清楚目前的状况,他这一战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完成了朝廷交给他的任务,平定了叛乱;忧的是,回去后,该怎么应付那些有文人同僚们。自从他当上枢密副使,总感觉不自在,身边的人不时指指点点,好像他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升任似的。
胜利的消息传回京都,仁宗急忙告诉宰相:“赶紧拟定一个赏赐方案,一定要快,要是迟了就失去意义了!”
最重要的一个赏赐,就是重新任命狄青为枢密副使。之前出兵时,他的职务是宣徽南院使、荆湖南北路宣抚使、提举广南东西路经制贼盗事。
胜利之后,我们抽出一点时间,来解释那个关于铜钱的“小概率事件”。
回来的路上,狄青派遣了一名亲信,再次赶到那座神奇的庙宇,他要履行自己的诺言:得胜归来,谢神取钱。揭开青纱,拔下钉子,谜底这才显现。原来狄青的一百个钱是特制的,两面都是字。
所以说狄青不光是勇敢,也是谙熟心理学的军事家。
大宋好久没有打过什么像样的胜仗了,这次胜利让仁宗很是兴奋,一开始他决定直接让狄青担任枢密使正职,但此举遭到了宰相庞籍的强烈反对。
我们知道,当初是庞籍推荐狄青去打侬智高的,为什么现在他又要极力阻止狄青升任呢?我们可以回忆并揣摩一下,庞籍推荐狄青,有可能就是不想让狄青在枢密院继续出现,把他赶出去。
要真是如此,难不成二人之间有什么过节?或者说,庞籍是一个小人,见不得他人出人头地?
都不是。首先庞籍和狄青二人早有相交,当初在延州边境,狄青就是他的部将,没听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其次,庞籍人品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我们从一则轶闻可以稍加推断。早年间,他颇得“大奸贼”夏竦的赏识。有一次,迷信的夏竦握着庞籍的手说:“我只是个使相的命,但你是个真宰相,不过你是个穷命,这一点不如我!”
说着,夏竦伸出手来,只见手上掌肉堆起,他得意扬扬地说:“这才是大富之手。”
庞籍有点不解:“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都贵为宰相了,还能有多穷?”说的也是,宰相都成穷人了,这大宋得衰弱到什么地步。
夏竦解释说:“相对而言,和你同级别的官员相比,你是比较穷的。”夏竦对自己的相术很有信心,后来有一天,他正在办公,有人来报告说:“长官,那个庞籍得病死了。”夏竦站起来大惊:“不可能,他还没当宰相呢,哪能说死就死。”
“就是死了,人家家里都发丧了。”来人回道。
于是夏竦急忙赶过去,用烛火照着“死”庞籍的脸观察片刻,断言说:“死不了,这是阳症伤寒,你们不会治。”随后他安排人给庞籍灌下药汤,将其救活。
夏竦算对了,庞籍后来果然成了一名穷宰相。他晚年退休后写了一首诗,其中有这样两句:“田园贫宰相,图史富书生。”一个宰相,能够在这样高的职位上安贫乐道,其个人操守应该是不错的。
庞籍之所以现在极力压制狄青,显然是基于大宋重文轻武的基本国策:狄青能打仗、能指挥,他就不应该成为朝廷重臣,在枢密院和文人并列。
没多久,枢密副使狄青回来了,仁宗在垂拱殿为他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
一个月后,仁宗再次捡起之前的念头,想让狄青当枢密使。庞籍再次跳了出来,大声抗议。乍一听他的话,其实还是有道理的。
庞籍的理由是,当初太祖在位时,慕容延钊攻下荆、湖两地,也不过加官进爵。至于曹彬,他扫平江南、生擒李煜,太祖都“食言而肥”,硬是没兑现加封使相的承诺,只不过塞给他一屋子钱,这才哄得曹彬有点开心。
对先帝来说,名器封号这些都是重如山岳的,而钱财如粪土,狄青靠着皇上您的威望把侬智高赶跑,这功劳比慕容和曹彬如何,他以后要是再立新功,又该怎么赏赐?毕竟,枢密使是武臣的顶点了。更何况,现任枢密使高若讷没有什么过错,凭什么罢免他呢?
仁宗也不开心了,说:“高若讷怎么没犯错?他推荐胡恢书写《石经》,胡恢是个狂妄无耻的家伙,而且高若讷出行时,前导官打人致死,这都不是错吗?”
庞籍又七七八八说了一堆,为高若讷辩护。一边站着的参政梁适看不下去了,说道:“文彦博只不过拔除了王则小小一座贝州城,就被封为宰相,狄青现在功劳这么大,当个枢密使也不过分吧?”
庞籍实在说不过大家了,就来了一句:“我这样其实也是为了爱护狄青,当初他担任枢密副使时就招致议论纷纷,现在要是当了枢密使,对他更不好。”
此事就这样暂告一段落,但梁适还是有点不服气,他就是要把高若讷挤下去,史书称他“晓畅法令,临事有胆力,而多挟智数”,所以这个人脑子很好使。他不是狄青的亲友团,但有自己的小算盘。高若讷现在是军事一把手,职位在他参政之上,如果以后庞籍退休,按照惯例,高若讷就会升任宰相。
但如果狄青当了枢密使,因为是武将,所以永远不可能当宰相。也就是说,只要把高若讷弄下台,梁适就相当于是给自己暗中升了一级,变成了“首席候补宰相”。
梁适这就开始张罗着煽风点火,派人到处嚷嚷:“对狄青他们赏赐太轻了,这样下去还有谁为国家卖命啊,简直太不公平了,寒了大家的心……”
听到这个议论,加上上次和谏官们斗争的经验,仁宗决定利用自己的龙威,和庞籍扳扳手腕子。他把庞籍叫来,直奔主题说:“上次赏赐太轻了,我决定任命狄青为枢密使,孙沔为枢密副使,其他人也都各有赏赐……”
说这些话的时候,仁宗那两只虚张声势的耳朵是红的。他做出了怒气冲冲的模样。
庞籍没料到会遭到如此“偷袭”,惊慌失措道:“我们回中书省商议一下,明天再来奏报。”仁宗说:“就在门口商议吧,赶快,我就坐在这里等消息!”
庞籍还能怎么样,于是狄青就被一个偶然的人在一个偶然的小诡计里,推到了他一生荣誉的巅峰,成为货真价实的枢密使。
梁适这一招不露痕迹,但确实高明,没过多久,他就顺利成为宰相,虽然当了没几天,但总归是圆了一个梦。
狄青在枢密院前后工作了四年,勤勤恳恳,谨慎从事,却还是堵不住那些文人的嘴,坊间各种各样的传闻依旧冒了出来。
有人说:“狄青家里的狗很厉害,头上生出了犄角。”
有人说:“狄青家里半夜有怪光冲天而亮。”
随即某些人捕风捉影道:“五代时候的朱温发家之前住在午沟,也是半夜里火光冲天,邻居们都还以为着火了,都赶过来救火。今天这个样子,很相似啊!”朱温是造反起家的,所以这些传闻背后的意思太明显了,就差给狄青家门口挂一块“开张造反”的招牌了。
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当时京城里火禁十分严格,每到夜半时分就必须将灯烛熄灭。如果家里要醮祭先人神仙,必须提前上报,结果那晚狄青家里烧纸,忘了给有关机构报备,就发生了这个误会,进而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与此同时,朝野之间还流传着一首歌:“汉似胡儿胡似汉,改头换面总一般,只在汾河川子畔。”抛开感情因素,这首歌的构思还是很精巧的,第一句“汉似胡儿胡似汉”,说的是狄青明明是个汉人,却要姓“狄”。“狄”者“夷狄”,荒蛮之地的少数民族是也。
其实我们稍微研究一下狄青的名字,就会发现一些有意思的细节。姓狄名青,这里的“青”说的是汉代名将卫青,为什么笔者敢如此猜测呢?因为狄青字“汉臣”。所以说,当初长辈给狄青起名字时,应该就考虑到了这个不怎么体面的姓,所以特意强调,虽然我姓狄,但我是汉家的臣子。
第二句“改头换面总一般”,指的是狄青不愿意去掉脸上的涅文。
第三句“只在汾河川子畔”,则指的是狄青的祖籍,山西汾州西河人。
这首歌在民间没什么反应,因为狄青在民间很受欢迎,每次出去都会被老百姓簇拥争相观看。倒是那些进士出身的人,横竖看狄青不顺眼,就大肆传扬此曲。万幸的是,这首歌没有被仁宗听到。
就连狄青体恤下属、爱护士兵,也成为士大夫诟病的地方。他们在私底下议论,狄青自恃有功,骄蹇不恭,士兵们每每得到衣物津贴,就会说:“这都是狄家爷爷所赐!”
这纯属谣传,“知将而不知君”,把军队训练成将帅的私家部队,是用兵者的大忌,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狄青焉能不知?当时有唐代狄仁杰的后人,拿着狄仁杰的画像和十几通狄仁杰的告身(2)来找狄青拉关系,说狄仁杰是他们共同的祖先。
狄青急忙推辞说:“我之所以能有今天,完全是一时际遇,运气好而已,哪里敢和狄梁公相比!”最后给了来人不少东西,将其打发走了。
在清代中兴名臣曾国藩发迹之后,给家人写的信中,总是反复强调,自己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畏惧名望和官爵太盛,以免引来祸患。狄青又何尝不是?处于舆论风暴中的他,哪里还敢用狄仁杰来给自己脸上贴金?
如果单单是一些见识短浅的浅薄文人嘀嘀咕咕也就罢了,问题是当时朝廷里,几乎没有人替狄青说话。我们所熟悉的几个人,也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在表达着态度。
首先是文坛领袖欧阳修,他现在的职务是翰林学士,并不是台谏官员,但是此公一向喜欢发言。他在给仁宗上书劝立皇储时,捎带说了这样一段话,后来这段话一直被视作欧阳修“陷害”狄青的“罪证”。
欧阳修说:“枢密使狄青出身行伍,执掌枢密,任职三四年间确实也没有什么过失,但是武人掌握国家机密而熟悉军情,岂是国家的福气?所以,希望能够放狄青任外职,到某个州去,这是为了保全他,也是为国家消除尚未萌芽的祸患。”
文人说话就是这样含蓄,即便是一向直言不讳的欧阳修,也用了“以保全之”这样的由头来处理狄青——当时仁宗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而且帝国的接班人也迟迟未定,留着这样一个猛将在京城,不由得大家不担心。
欧阳修这个意见提了好几次,都被仁宗压了下来。
这不是个人恩怨,而是阶级局限性的体现,在整个大宋朝,当时对武将的忌惮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
我们知道欧阳修性子很直,所以每每提到狄青,大家都要把欧阳修拎出来数落一番,显示是他在构陷狄青。有一本叫《哨亭杂录》的书,把欧阳修批得鼻青脸肿。这本书告诉我们,本来宋朝名将就很少,就一个狄青还拿得出手,但是欧阳修这家伙蓄意中伤,肯定是有别的想法,这哪里是为国家爱惜人才?
还有更加巨大的黑锅扣了下来:“后来秦桧之所以能够成功诬陷并杀害岳飞,其实只不过是抄袭欧阳修的主意而已。”就这样,欧阳修平白无故被安排了一个奸臣的骂名,就连岳飞的千古奇冤,他也要承担责任。
除欧阳修外,文彦博也曾建议狄青离开京城,担任两镇节度使(3)。狄青当然不服气了,自己没有什么过错,却要被赶出京城,这是什么道理?
仁宗也有点不服气,告诉文彦博:“狄青是个忠臣。”
文彦博神秘一笑,搬出赵普的老一套,反问:“太祖不是周世宗的忠臣吗?”(4)这一招简直太好使了,当即令仁宗默然不语。
没过几天,狄青和文彦博两人又谈起这件事,狄青还是那一套说辞:“我没犯错误,为什么要从国防部长变成州县干部?”
文彦博怒了。他双目炯炯盯着狄青,用狄青这种粗人可以理解的语言说:“没什么,只不过朝廷怀疑你而已!”这是一记重磅炸弹,一下把狄青打得“却行数步”。
就在这段时间,应该是由于连降暴雨导致黄河决堤了,京师闹水灾,狄青一家在大相国寺避水灾。他站在大殿上指挥手下搬运行李,就因为穿了一件浅黄色的袄子(5),顷刻之间消息传遍全城:“狄枢密穿黄衣、登大殿指挥士卒了!”
后来狄青家里失火,韩琦还幸灾乐祸地问别人:“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狄枢密,他是不是又穿着黄衣服出来指挥救火了?”
够了!真的是够了!作为大宋官场最大的一个“异类”,狄青如芒在背,实在待不下去了,只好主动上表恳请到地方任职。受到群臣蛊惑的仁宗也就半推半就,批准他到陈州去。
命令传来,狄青惨然不乐,他告诉身边亲近的人说:“我这一次去陈州,肯定就要死在那里了。”别人问为什么,狄青回答:“陈州出产一种很有名的梨子,叫作‘青沙烂’,此去陈州,我这个‘青’,也要烂死在那里了。”
即便退到了陈州,朝廷还是每月两次派遣中使前来“探望”,狄青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最后,由于她心理压力过大,导致“疽发髭”,就是得了肿瘤且溃烂,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黯然逝去……
一代名将,就这样死在了自己人的软刀子下。
在这里,我们无意去指责任何人,不管是欧阳修或者文彦博,他们的初衷很有可能确实就是那两个目的:首先要保证帝国皇权安全;其次要让狄青不再成为舆论焦点。迷信的人都说“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下,狄青确实已承受不了。
他们是名臣,但不是超人,身处当时的环境,谁也难以超越自己的局限性。
可就是这些“合情合理”的处理,温柔地软化了帝国的脊梁,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潜规则。自此之后,武将成为最高危的职业,不光要面对正面的刀枪,还要提防身后虎视眈眈的同僚——那些满怀“正义感”的同僚。
至于群臣为何要选择这段时间,约好似的来找狄青的麻烦,这是有原因的。
嘉祐元年(1056)正月初一,仁宗皇帝病了。这次得病的直接原因,是在前一天,仁宗赤着脚在雪地里通宵祈祷,天亮后感到眩晕,可能是得了中风之类的症状,连口水都不能自控。
正月初五,在紫宸殿设宴招待辽国使臣,当宰相文彦博拿着杯子上前敬酒时,仁宗没来由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不高兴?”文彦博惊愕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仁宗的身体情况越来越不妙,好几次陷入昏迷,在奈何桥上徘徊,这让宰相和近臣们心惊肉跳。更令人生气的是,近侍那帮人神神秘秘,对仁宗的病情讳莫如深。文彦博把他们叫来问话,这些人还以“皇上的身体状况是高度机密,禁内消息哪敢轻易泄露”为由,拒绝回答。
文彦博勃然大怒:“天子违豫,海内寒心,我们身为宰辅,难道都不能知道?”
富弼也拍桌子叫骂:“宰相岂能一天不见天子!”
如此恐吓了一番,情况方才有所好转,以至于黄昏时候皇城是否需要锁门,主管官员都不敢做主,告诉守门者:“你们去跟宰相说吧,我不敢擅自做主,搞不好会杀了我的!”
为了及时掌握皇帝的身体状况,以设醮祈福为由,宰相还打破惯例,一直睡在宫内。
这是神经高度紧绷的一段时光,富弼、文彦博二位就像面对千军万马的将军,时刻准备应付突发状况。
忽然在某天半夜,前谏官王素敲响宫门,表示有紧急情况汇报。文彦博皱着眉头,坚决反对深夜打开宫门,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等到明天再说。
次日,王素汇报,了不得了,昨晚有士兵汇报,都虞候要造反了!
这可不是小事,文彦博急忙找来殿前都指挥使许怀德,许怀德拍着胸脯反复保证,这个都虞候善良谨慎,绝对不可能造反。于是结论出来了,是那些小兵平时心怀怨恨,想在这个危急时刻诬陷上级,挟私报复罢了。
当时富弼请假不在,文彦博写好判状,签了字,就准备交给有关部门处理。
就在这时,文彦博忽然感觉膝盖一紧!
文彦博回头一看,是他的朋友王尧臣,在桌子下捏他的膝盖,王尧臣对他挤眉弄眼,似乎是在暗示什么。文彦博当即醒悟,请了另一位宰相刘沆共同签字。
文彦博真得感谢王尧臣,多亏这一捏,替他排除了一颗地雷。
许久之后,刘沆果然发难了,他在仁宗身体恢复之后,打小报告说:“在您身体状况不好时,文彦博私自斩掉了状告造反的士兵。”这个罪名不轻:有人举报造反,你却把原告斩了,说不定是你在策划谋反呢!
等文彦博把当初判决的状子找出来,上面赫然有刘沆自己的签名,此事方才不了了之。
皇帝龙体有点小恙,身边的执政大臣就慌乱成这个样子,应变能力是不是太差了?或者说,这些人的神经过于敏感了?
其实,这里有一个内在的原因,不由得大家不惊慌!
原来,仁宗皇帝虽然生了一大堆子女,却始终没能留下一个儿子来。他曾经有三个儿子,都相继夭亡了。万一皇帝有一个闪失,究竟由谁来继承大统,这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安稳。
于是大臣们趁着这次仁宗身体不好,开始了另一场战斗——建议仁宗“建储”。
对于皇帝来说,臣子请求确定接班人,无论如何这都算不上一个美妙的消息,这表明自己已经有些老了。
如果皇帝有多个儿子,这个局面就更复杂了。要知道,臣子是没有资格推荐太子的,这样的坏处太多了。第一,如果你的想法和皇帝不一样,就算你是对的,难道你会比他还高明?第二,随意品评人家的儿子,是犯了“离间宫廷”的大罪。第三,你是不是收了某个皇子的贿赂,或者说希望搞一次政治投机,这才替他说话?
在淳化年间时,太宗觉得自己身体状况还良好,就有一些大臣建言立皇太子,太宗勃然大怒,将他们悉数赶到岭外去,这其中就有倒霉的冯拯,当时“中外无敢言者”。
到了仁宗这里,情况就更特殊一点。因为他没有儿子,要建储就必须找宗室之子,也就是他兄弟的小孩,这是他所不愿意的。
事实上,对于仁宗没有儿子这件事,全天下人都很关心。早在皇祐二年(1050),就出过一件“真假皇子”案。
当时在京城里,出现了一个老和尚,法号全大道,他身边带着一个年轻人,四处宣传:“这是当今圣上的儿子!”问题是,皇子怎么会和他混在一起呢?原来据这个叫冷青的年轻人说,他母亲曾经在宫内工作过,在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得到了仁宗的临幸(6),但是不久后宫缩减人员,他母亲被迫离开皇宫,他就被生在了民间。
此言一出,老百姓可乐坏了。这可是个稀罕东西,平时谁都没有见过皇子,现在可以尽情围观了,于是不管冷青走到哪里,身边总是一团人围着,人气很旺。
时任开封府府尹的钱明逸听到风声后,觉得这样闹下去也不行,就把和尚和“皇子”抓了起来。这个冷青在外面招摇撞骗惯了,也练得派头十足,竟然丝毫不惊慌。他一见钱明逸就呵斥道:“钱明逸,你给我站起来!”一副太子的口气。
钱明逸一时竟然被这个“长相魁伟”的家伙给镇住了,两腿一哆嗦,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
镇定下来后,钱明逸组织人手审问,审来审去也是一笔糊涂账,最后他想了一个好主意,把这两人定义为“癫狂”,当成精神病处理,而精神病是不需要承担重大刑事责任的,于是二人被送到汝州,相当于流放。
钱明逸这是留了一手,万一此人是真的皇子,杀错了担待不起。
这个处理结果遭到了同僚的非议,推官韩绛说:“这个冷青放到外地去,还会继续妖言惑众,造成不好的社会影响。”
翰林学士赵概说:“你这是什么处理?简直就是和稀泥,如果他是真皇子,就不用流放,如果是蓄意假冒,就该砍了脑袋!”
于是赵概和包拯一路追捕,把冷青抓回来一顿严刑拷打,才把实话撬了出来:冷青的母亲当年在后宫干过粗活,出宫后嫁给冷绪,生了这个儿子,因为他母亲知道一些后宫的事情,这家伙就以这些秘闻为基础添油加醋,到处吹嘘自己是皇帝的儿子。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冷青与和尚都被斩首,钱明逸因为处理此案不当,被罢了官。
这件案子虽然没有造成什么恶劣后果,却揭示了仁宗后继乏人的尴尬。于是有一些臣子就鼓起勇气,让仁宗赶快确定接班人,不管是谁,只要确定下来,大家就都可以松一口气,太子乃是“国本”。
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叫范镇,成都华阳人。
在所有建议立储的臣子里,范镇是第一个,也是最坚决的那个,所以应该是我们介绍的重点。而要完整了解范镇,就有必要从他父亲这里说起了。他父亲叫作范文度,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没当过什么大官,当年是张咏的部下,职务是孔目(7)。在工作中,范文度发现张咏有一个小本子,每当探子报告了某人的阴私坏事,张咏就掏出笔记下,等到了一定时候,就拿出来和某人秋后算账,这样干掉了不少人。平日里,这个小本子就锁在箱子底下,密封很严,一般人根本见不到。
有一天,张咏面色阴沉坐在窗前,拿出小本子勾勾画画,准备处理某人时,忽然内急,于是扔下本本,解决内急问题去了。
张咏用刑随心所欲,而且远比一般人严酷,难免让人觉得不近人情。范文度思忖片刻,觉得这个小本子害死了不少人,不能留在世上。于是,范文度一时头脑发热,把这害人的小本子给烧掉了。
张咏一身轻松回来,准备继续工作,发现小本子不见了。范文度面色平静地告诉他:“已经被我毁了,你杀了我吧,死了我一个,救活很多人!”张咏头一次遇见这么彪悍的部下,顿起惺惺相惜之感,思考半天,说:“算了,我留你一命,因为这件事,你的子孙后代肯定有人要发达。”
范镇出生后,确实很有天分,很早就获得了后任成都知州薛奎的赏识。
薛奎不止一次说过:“范君廊庙人(8)也。”等薛奎从成都任满回京,就带着范镇一起走,回去后大家问薛奎:“你从成都回来,有没有发现什么珍奇异宝,给我们开开眼!”
薛奎把范镇叫出来给大家看:“珍宝有什么稀罕的,我得到一名伟人,当以文学名动天下!”
虽然有了薛奎的赏识,但一个年轻人从四川来到河南,人生地不熟,知道范镇的人还是很少。幸运的是没过多久,机会来了,范镇遇到了文坛赫赫有名的“二宋”兄弟。
古代文人见面,跟现在的科研人员差不多,报上大名,介绍自己师承某某,写过什么论文(作品),参与过什么重大科研课题,目前在研究什么方向,最重要的是,还要互相交流一下科考是哪一甲第几名。当时,范镇和“二宋”都还没有功名,所以最后一个步骤省略了。
大家在一起研讨的题目是《长啸却胡骑》,每人以此为题写一篇赋。
范镇写得很快,写好后递给宋氏兄弟,大宋和小宋互相交换了狐疑的眼色,拿起来细细品读,看完之后不作声,然后又互相交换了眼色。
自愧不如。
范镇这篇仓促写就的文章有多好?就在他晚年出使辽国的时候,有点文化的辽人都指着他说:“此乃‘长啸公’来了。”
范镇对此文也十分得意。晚年居许下,每到春天,便邀朋友在大堂前饮酒。大家制订了一个饮酒规则:花架飘下的坠英落到席上哪一位宾客的酒杯里,此人就必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结果,有风吹过,满座人人杯中飘花,所以号为“飞花会”。
而大家喝酒的这个大堂,就叫作“长啸堂”。
但如果就这样结束了,那宋氏兄弟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大家都知道了,随便来个人就吓得两人不敢写文章,这还了得?所以他们斟酌片刻,十分郑重地对范镇说:“你的文章确实很好!但是,在破题的这个地方少了一点抑扬顿挫之感,不如每句添上‘一者’,听起来更舒服,你看如何?”
范镇点头说好,就这么改。
从此江湖上少了一对仇家。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文章写得好不好,最后有一条硬标准,通过了它,你的腰杆才能硬起来,那就是科举。毫无疑问,范镇也参加了考试。等他考完省试之后,在礼部奏报的名单里排名第一,随后参加殿试。
殿试成绩发布时,出了一点意外,他的第一名没有保住。
不但第一名没保住,前三名的名单也没有他。此时,站在范镇身边的朋友撑不住了,纷纷给他打手势使眼色,叫他“该出手时就出手”。
那么到底是出什么手呢?
这就要从宋代科举考试的一个惯例说起了。当时,如果你在礼部考试中是第一名,那么恭喜你,基本上甲科前三名你是保住了,等公布殿试结果时,如果前三名里没有你,不要紧,立刻举手示意,然后将准备好的腹稿倾倒而出,为自己辩护——考试都还是这些人,我当时考第一,现在怎么就落后了呢?
正是为了维护礼部的权威,所以才有了这个规则,只要你开口,一定会给你面子,最差也会安排一个榜眼。
当初欧阳修也是礼部考试第一名,甚至还找裁缝做了一件新衣服,计划当上状元开酒会时用,没想到状元和新衣服都被王拱辰给抢占了,最糟糕的是,殿试前三名也没有他。
欧阳修大怒,合理利用比赛规则,当场愤然出手辩白,硬是抢了一个前三名。《宋史·欧阳修传》里写道:“举进士,试南宫第一,擢甲科。”
抛开礼部的权威性问题,这个规则也有它的合理性。在礼部能考第一,说明此人还是很有水平的,殿试可能是偶然失手,给个前三名也是应该的。
但是范镇不这么想,任凭身边的朋友如何提示,他就是稳如泰山……
范镇就这样静静等待,等到天荒地老,直到念到自己的名字时,方才出来应对,那是第十九名(9)。作为一个潜规则的破坏者,范镇牺牲了自己的利益,但也收获了巨大的名声。
读书人想当官,也想要好名声,但二者很难得兼,所以这就是一个选择题,考验你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范镇不是不想进甲科,但他更珍惜自己的名誉,他所信奉的就是“规矩”,是怎样就怎样,该如何就如何。
其实这也是一种底气,一种傲气,更是一种硬气——以范镇的本事,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犯不着使用这种手段。
后来范镇参加学士院考试,被主考人员误以为失韵,没当上馆阁校理,成了校勘,身边的朋友又是群情激奋,范镇还是一声不吭。这些表现都被庞籍看在眼里,他对仁宗这样评价范镇:“范镇是个有才干的人,最可贵的一点是他没有削尖脑袋往上爬,不汲汲于名利。”
有意思的是,范镇甚至将“坚持原则”这个好习惯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在他去世之后,他的孙子有一天做梦,梦见爷爷表情十分严肃地告诉他:“在我墓前有石人、石虎、石羊等雕像,经过我测量,这些东西尺寸有点偏大,逾制了。”
范镇所说的“逾制”,特指官员享受了不该享受的待遇。在古代,这事关封建社会的价值体系之基础——“礼”。说严重一点,一个人要是“逾制”,那就是不懂礼,不懂礼还算什么读书人呢?
当然,“逾制”这个罪名是模糊的,也常被皇帝拿来处理那些富可敌国的贪官们。
范镇在另一个世界经过实地考察,自查自纠了自己“逾制”的问题,要孙子限期整改,把雕塑都换成小件的。他孙子觉得,这不过就是个梦而已,而且工程量实在太大了,醒来后并没当回事,转头就忘掉了。忽然有一天,守护陵墓的和尚来报告:“昨晚雷鸣闪电,你爷爷墓前石人有一个被打断了腿,一个被拦腰击断。”
现在,这样一个执拗、倔强、强悍的人已经跨上了马,提枪冲了过来,他冲锋的目标,就是“建储”。此刻,仁宗皇帝脖子一紧,打了个寒战,范镇这个人,可不好对付啊!
(1) 也就是二更,相当于现在的21—23点。
(2) 告身是官员任免文件。唐代狄仁杰的告身到宋代也算是文物了。
(3) 也就是管辖两处的节度使。
(4) 当年太祖想任命符彦卿掌管禁军,但遭到赵普的极力反对,多次请太祖再考虑。致太祖急道:“你是怀疑符彥卿的忠心吗?我厚待他,他又岂会辜负我呢?”赵普回怼道:“周世宗不也是这样厚待陛下的吗?”言下之意是,周世宗柴荣对你也是荣恩有加,为什么他一撒手人寰,你就迫不及待造反了。
(5) 当年曹利用的侄子曹汭就因为穿了黄衣服,才被人诬告谋反的。
(6) 这种事早有先例,仁宗就是这样降生的,他的生母只是一个端脸盆的宫女。
(7) 掌管文书的小吏。
(8) 廊庙者,朝廷也,意指必成栋梁。
(9) 《东都事略》说是第七十九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