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笑,琴鹤清风久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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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明灵旧事(二)

寒亭

“主人,这是从洪州传来的密报。”哉犴呈上密保。

“可是水清寒最近不老实了?”沈笒烟说。

“水清寒死了,死因不明。”哉犴说,“似乎是,宋国宫中有人动手。”

“是宋王做的?”沈笒烟说,“不早不晚,李家一倒,他就动手,这帝王的制衡术用的未免太明显了。”

“主人怎么看?”哉犴问。

“他死了,好也不好。”沈笒烟说,“好在死了一个该死的人,坏在他把太多的东西带进了棺材里。”

“水清寒一死,水家连自保之力都没有,他那两个儿子,都是没有用的。”哉犴又递上一封信,“这是水家大房的水澄给主人的信,今日一早送到的。”

“这密报你昨晚怎么没送来?”沈笒烟问哉犴。

“这,”哉犴笑了,“主人在听风馆,恐怕也不希望属下打扰。”

水阡居

“这里暖和,你倒是养了不少奇花异草。”冥空和樾安闲聊,不过樾安可没有那个闲心。

“你来谷里十六年了吧。”樾安实在是找不到别的话题切入了。

“这十六年里,多亏了你照拂。”冥空给樾安倒了一杯乌龙茶。

“不敢当,”樾安连忙说,“在谷里敢称得上照拂你的,只有宫主。”

“这些小孩子们进谷晚,哪里像你我,还看到过宫主少年时的模样。”冥空陷入回忆,“宫主那时,比现在少了许多戾气,是个明朗的少年。”

“当年老宫主建谷的时候,进谷的都是举目无亲、在谷外无法生存的人。”樾安唏嘘,“这些年,变了。”

“你也是谷里的旧人了,”冥空说,“这是何必。”

“正因为是旧人,才活不了多久了。”樾安将余茶一饮而尽。

“你是说噬心蛊?”冥空说,“进了谷的人,差不多都吃了这东西,每月领我制的暂时解药。”

“我也不和你兜圈子,”樾安说,“我都听说了,佳人笑。”

“你也知道我是南汉王族,”冥空说,“佳人笑的方子有一半在我这里,也正因如此,我才研制出噬心蛊的暂时解药。”

“那……”樾安刚要开口。

“在没见到另一半方子之前,我什么也不敢说。”冥空挡住樾安原本想说的话。

“像我和哉犴这样的还能活多久?”樾安最后问到。

“活不过明年夏天。”冥空实话实说。

绛雪辞

“然娘子,现在谷中许多人都在议论一个方子。”十七边给然儿夹菜边说。

“你说佳人笑?”然儿捡了一块鸽子玻璃糕,又夹了一块儿芝麻鱼,“和咱们没关系。”

“为什么和咱们没关系?”十七不解。

“你又没中噬心蛊,用不着佳人笑的方子来做解药。”然儿满不在乎的说。

“然娘子听说过佳人笑?”十七问。

“小的时候在苍部澜夕宫听人说过,”然儿边吃边说,“不过我今天跟你说了,你就就着这些饭菜吃下去,别去外面乱说。”

“那娘子还是别说了吧,咱们吃饭,”十七说,“这核桃酪婢子之前看都没看见过。”

墨雅阁

“十一,今儿怎么是你在这里擦地?”十三说着,把手中的抹布投进水桶。

“还不是因为那个然儿,她……”十一刚要说什么,却被十三制止了。

“现在整个谷里,谁敢得罪她!”十三悄声说。

“她也就得意这一时了,过几天谷里进新人,新的一拨进来,就没她什么事了。”十一恨恨的说,“还在左护法面前耀武扬威,到时候连自己是怎么喂的毒蛇都不知道。”

墨染阁

“老爷子,上好的曹参酒,孝敬您老的。”初八说着,打开酒封。

“嗯,”老头点点头,“不错,是好酒。”

“您就不问问,这酒是从哪弄得?”初八眨眨眼。

“不问不问,”老头对着坛口喝了起来,抹抹嘴,“喝酒莫问来处,哈哈哈!”

等到一坛酒见底,老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扶着楼梯往上走,初八说:“老爷子,这酒是我从我大哥初七那里偷的,到时候我怎么交代啊。”

“嘿嘿,”老头笑了,“你凑过来,我告诉你,这谷里最好的差事是什么。”

“是什么?”初八凑了上去,只闻得老头满口酒气,吐出三个字:看大门。

老头说完,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寒亭

“你说月颜死了?怎么死的。”沈笒烟擦着自己的傲寒刀,身侧是正在回话的冥空。

“主上,那月颜服了毒,没有及时服解药,便死了。”冥空说,“那毒确实是南汉宫中流传的,服后起初让人失神,时间长了就会昏死过去。”

“尸体呢?”沈笒烟举起傲寒刀,语气漫不经心。

“属下无能,”冥空跪下叩首,“昨日夜里,属下想着是否能以毒攻毒,就给月颜吃了些别的药,结果,不出一刻钟,她就化成了一张人皮……”

“在哪里?”沈笒烟转身正视着冥空。

“属下担心会出意外,就自作主张把那人皮烧了,”冥空声音有些颤抖,“请主上责罚。”

“冥空,你从小就这样,”沈笒烟俯视着冥空,“一紧张,你就发抖。”

冥空不语。

“烧了也无妨,你不烧也留不到现在。”沈笒烟说,“那人皮就是用来制傀儡的材料之一,要用特殊的方法保存,才能变得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反之,就会化作一滩蛊虫,流走食人。”

“这保存人皮的法子,我告诉你,”沈笒烟扶起冥空,“现在缺的就是镧瑺宫里的另一半方子,和制傀儡的另一样材料。”

“敢问主上,这另一样材料是什么?”冥空心想:这不是我该说的话,但是此时此刻,只能一搏,来试探他的想法。

“不知道。”沈笒烟回答,“为今之计,只能先制出皮来,其余的,就要看天命了。”

“主上就不担心,反给他人做了嫁衣裳。”冥空说。

“那就给她穿,”沈笒烟说,“让她风风光光的嫁人。”

宸安十一年春·明灵宫

寒亭

暮色降临,山谷寂静,一只鹰划破天际,最终落到沈笒烟的肩上。

“镧瑺宫已灭,‘佳人笑’的另一半的方子到手,只是水家那里贪得无厌,要求太多。”哉犴俯身向沈笒烟禀报。

“水家已经无用,”沈笒烟背对着哉犴,用手抚摸鹰的羽毛,“后山墨涟阁里的东西,也该加紧了。”

“此事先前不是一直交由冥空吗?”哉犴问到。

“你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沈笒烟转身,“过不了多久,你就问不出了。”

沈笒烟的意思很明了,在噬心蛊发作之前,哉犴一样也会被制成人皮傀儡。

“恕属下直言,冥空心思诡异,至于李夷然,她前些日子私自出谷,还救了一个罗家人。”哉犴自知时日无多,在他眼中,制成傀儡还不如一死。

“你想让我怎么做?”沈笒烟的回答出乎哉犴的意料。

“冥空要除掉,李夷然也要杀。主人,成大事者,万不可困于儿女情长。不然,就是落入万劫不复之境遇。”哉犴跪地恳求,“主人,您与老宫主筹划数载,不能毁在两个女子手上。”

“还有吗?”沈笒烟示意哉犴起身,“继续说。”

“黄粱一梦空欢喜,海市蜃楼终是虚。”哉犴摘掉杂银面具,“主人,无论是国仇家恨,还是宏图大业,死,不可怕,败,亦不可怕。怕的是……”

“够了!不必再说了。”沈笒烟对哉犴说,“我知道,该死的人太多了。依我看,除了可以被我操纵的傀儡,其他的人,都要死。可是活在没有一丝生气的傀儡中,又有什么乐趣?”

“这样的日子,我早就厌烦了。”沈笒烟向绛雪辞的方向走去,“总要留下一些让我开心的东西。”

水阡居

“你还喝的进去茶?”樾安一把推翻哉犴面前的茶案,“被做成人皮傀儡?这就是救我们的法子,是吗?”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喝茶了。”哉犴捡起没有摔碎的茶壶,对着茶壶嘴喝了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被制成傀儡!我去找冥空,她就没有别的法子吗?就算没有,我就是死,也不要变成傀儡。”樾安掩面哭泣,哉犴则是冷眼旁观,他早就预料到她会这样。

“容不得你死,”哉犴抓住樾安的手腕,对她说,“你若是想哭,那就哭吧,哭完了,记得把脸洗了。”

“凭什么?冥空为什么没事,然儿也没事,那些后入谷的人都没事。他们才是心思难测的,他们才是应该被制成傀儡的。”樾安的眼中似乎扭动着一条喷着火焰的毒蛇,“我不服,我入谷二十余载,忠心耿耿,是当年老宫主带入谷的,我不服!”

“与其怨天尤人,还不如想一想未来不多的时日该怎么过。”哉犴从腰间拿出竹笛,吹着不知名的曲子。

只是曲调凄厉了些。

蓝笺斋

冥空久久的看着桌上已经合二为一的方子——佳人笑,她自言自语:“上苍,你都看见了吧,这就是人心,这就是世事。‘佳人笑’?啊哈哈哈!‘佳人笑’?”

“‘佳人笑’是什么?什么都不是!”冥空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刻着方子的铁券上疯狂划着,最终,金钗化作粉末,铁券上的字成了金色。

“不枉我处心积虑、俯首帖耳、唯命是从这么多年,罗家已经被灭,现在就剩下赵家了。”想到大仇将报,冥空狂笑不止,“主人,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让我失望了,那我也只能换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