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四姐千里对歌刘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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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无标题章节

第二章

翠云把孩子抱到罗长生的床上,没过多久,家丁把郎中也请来了,郎中立即给罗四姐把脉。稍倾,翠云急问:“大夫,孩子怎么样啦?”

“不要紧的,她这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导致气血攻心而休克,让她好好躺一阵就会好的。”郎中解释说。

罗长生见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屑地说:“我说了没事的,还大呼大叫的,弄得全家大小没得安宁。”

“老爷,你总不该去打她呀,她才六岁懂什么呀?”翠云忍气吞声分辩说。

郎中见罗家四小姐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便起身告辞:“你们好好照看她,我走啦。”

“要不要开些药呢?”翠云问。

“不用开药,她会好的。”

罗长生吩咐下人说:“送送郎中。”

“不用不用。”郎中自顾离开了罗家大院。

凉秋八月,清风习习,吹得熬过暑期的人们不知有多爽快。翠云经过十月怀胎,一朝终于给罗长生生下了一个胖大孩子,罗家上下老小欢天喜地,罗长生也好象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他成天守在翠云的厢房里,一会儿看孩子啼哭,一会儿看翠云喂奶,指东道西的说个不停。

“翠云啦,我们怎么这次就怀上儿子了呢?说实话,我并没有和你亲热过几晚。”

“我们女人的命还不是贱,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翠云乜着眼喂着孩子。罗长生嘻皮笑脸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谁不知道呀。自打娶了芳云,我成天和她厮守在一起,不料她却为我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还是你有能耐。”

“别来吹捧我,以后,拳头棍棒少打我就不错了。”翠云慎怒说。罗长生笑嘻嘻狡辩说:“男人打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打是疼骂是爱嘛,不打不骂哪来的爱?”

“反正我们女人的命都是捏在你们男人手上。”翠云软弱下来又说:“你还是去看看二姐吧,我也反正冷落惯了。”

“听说她也有喜啦?”罗长生眉开眼笑:“说不定她也为我生个儿子,那我呀,真是祖宗积了德啦。”

“祖宗积德是祖宗的事,我劝你呀也要多积点德”。

“那是那是,这话你说得对,我看了灵山寺的正堂上就有一副对联写着:为善必昌。为善不昌,先祖之余殃,殃尽必昌。为恶必灭。为恶不灭,先祖之余德,德尽必灭。这对联写得真好。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罗长生说得头头是道,而他自己干了不少缺德事,却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他认为女人只是用于玩乐传宗接代任由男人摆弄的花瓶。他一个五十开外的人,仗着自己家财万贯,接二连三纳妾讨小,从没有把女人放在眼里过。他家里在别人看来有一大群千金小姐,而这些优越生活下的小姐,却也受尽了罗长生这个禽兽不如的父亲的歧视和冷落。罗四姐几次提出要读书,然而罗长生却始终没有答应过,女人读书,长了知识,岂不坏了男人的大事?

罗四姐抱着口尹呀学语的弟弟在大院里玩,翠云见他们玩得开心,便也走了过来。罗四姐见了母亲,说:“娘,你去跟爹说说,还是让我去读书吧。我真的好想读书呢!”

“我说你呀就别去想那心思了,有空呀就多学一些针钱活。”

“你们不让我读书,我就去偷着学。”

“你怕是鹦鹉学舌呀!”

“娘,我给弟弟编了一首歌。”罗四姐高兴说。

“死丫头,你还会编歌?我才不信呢!”翠云惊奇地说。罗四姐撅了撅嘴说:“你不信就我唱给你听吧。”

“那你唱来听听。”翠云将信将疑。

罗四姐正了正腔,唱道:

正月好唱老鼠歌,一个老鼠算几多。

一个老鼠四个脚,两个耳朵。

一条尾巴地下拖。

南京鼓,苏州锣。

不是聪明的姐,

唱不了老鼠歌(稀里花拉爱起罗)。

(咪咪嗦嗦)好唱老鼠歌。

“哟!你这丫头,唱得还真好听呀!”翠云笑弯了腰,还笑出了眼泪。

“娘,你这是真夸我还是取笑我?”

“当然是夸你啊,你这丫头还真长出息啦。”翠云带着儿子回厢房去了,罗四姐却折转身出了罗家大院。

宗族祠堂里,私塾先生正在一字一句教学生念书。私塾先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他支了支老花眼镜,说:“《百家姓》《三字经》都已经教了好些天了,你们有人能背《三字经》了吗?”私塾先生叫住一个坐前面的学生:“你坐最前面的,你把《三字经》背来听听。”这个学生当即站起来背道:“人吃书,性命惨,性想命,命就亡……”

“别背啦!羞煞老夫啦!”学生们听了一个个哄堂大笑。

罗四姐在学堂外边听着,也笑出了声音,私塾先生走出学堂生气说:“你在这里跟着笑什么?”

“我笑他《三字经》也不会背。”罗四姐不屑地回答说。私塾先生睁大眼睛,问:“难道你会背?”

罗四姐点了点头,背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你们都听见了吗?”私塾先生转回学堂训责。“人家可是在学堂外面偷着学的都能背了,我教你们多少遍了,却没有一个人能背,真着羞煞我也!放学吧,下次要再不能背,我可要打你们的手心啦。”

众学生象鸟兽一样奔出了学堂。罗四姐走到私塾先生面前说:“先生,你教我吧。”

“你呀,要是男的就好了。”私塾先生回答。

“为什么?”

“女子无才便是德。”

“你怎么和我爹说的一样?”

“你回去吧,以后呀,你爱来听就来吧,但只能在外边。”私塾先生挟着书本和教鞭走了。罗四姐望着私塾先生的背影说:“那我谢谢先生啦。”

罗四姐回到家里,一个丫环正在寻找她,见了她便急切地说:“四小姐,二奶奶叫你快去呢!”

“啥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丫环拉着罗四姐赶到了巧云厢房。罗四姐一见,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五小姐均在,用长条布捆扎自己的脚板。罗四姐走过大小姐身旁说:“大姐,你的脚可真象一只辣椒啦?你这么死死的绊住,痛不痛呀?”

“哪有不痛的道理呢?四妹,我帮你扎吧。”大小姐瞅着四妹说。罗四姐见了众姐姐,说:“我才不来活受罪呢。”

“四妹,那你会变大脚女人的。”

“大脚好走路呢!”罗四姐笑着说。

“谁说大脚好走路?”罗长生刚从房外走廊走过听到后,便进门责问:“是谁说的?”

“大脚当然比小脚好走路嘛。”罗四姐回答。

罗长生对着罗四姐就是一个耳光:“你还犟嘴!你们给她扎紧点!看她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罗四姐泪水夺眶而出,罗长生“哼!”的一声离了众女儿。二小姐走到罗四姐身旁说:“四妹,我帮你扎吧。”

“我不扎。”罗四姐擦干眼泪说。

大小姐劝说:“大脚女人嫁不出去的。”

“嫁不出去,我就不嫁。”

“四妹,别说瞎话啦,谁要我们投的是女人胎呀!”三小姐劝说。

“女人就不是人呀?”罗四姐不示弱。

“我劝你还是少说两句,等下给爹听到了,他准不会饶你的。”五小姐拉了拉四姐的衣角说。

“你们爱扎就扎吧,我不扎。”罗四姐转身出了厢房走了。

罗长生坐在靠椅上,神情严肃地说:“巧云,翠云,芳云,今日你们都在一起,我有话说到前头,日后,不经过我的同意,你们谁也不能乱开销。”

“哟,老爷,你是看我这个月多花了两吊钱吧,我也是为你着想呀!”巧云怪声怪气说。罗长生一头雾水:“为我着什么想?”

“你不见我快生了吗?我要是不补补身子,以后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发育不全,呆头呆脑,还不是败了你的名声。”巧云狡辩。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月,你在管家那里领了三百多吊铜钱,你是领去作什么用了?你给我说清楚!”罗长生揭穿巧云说。

巧云再也没法遮掩,便有意发乱哭诉起来,她一把鼻汁一把泪诉说:“老爷,你哪里知道我的难处,我娘家大哥患病托人来向你借钱治病,你不声不响,不说借也不说不借,我一点私房钱全借去了,还不是为你遮脸面。”

“我不是不借钱给他,你哪里知道,这借钱治病,还不是肉包子打狗,如借给他病治好还有个人情,如果治不好,我借去的钱到阴朝地府去要呀?”罗长生愤愤解释说。巧云理直气壮分辩:“照你这么说天下还有没有亲情可讲?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我娘家何时又向你借过钱?你不是经常在谈仁义道德吗?我大哥现在病治好了,我背着你取了一些钱出来接济大哥,大哥也答应了过些时日会还我们的。”

罗长生听了巧云说他大哥会还钱,心里觉得一时也不能断了情义,便改口送了一个人情说:“这事你应该和我商量,难道我罗长生就有这么小心眼?过了年,你叫大哥把钱还过来不就得了?”

巧云听罗长生这么一说,便擦了泪,娇声娇气说:“老爷,你有好些时候不去我那儿了,我好孤单的。何况你老说我们不会生儿子。”

“你们要是会生儿子,我们家哪会成娘子军?”罗长生慎怒说。

“这也不能全怨我们呀,你没有下好种,我们也使不上劲呀!”巧云顶嘴道。翠云岔开话说:“二姐,你不是怀上了吗?”

“真的?”罗长生惊问。

巧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说:“谁知道里面这东西是龙还是凤呀?”

“我看二姐怀的一定是个儿子。”芳云奉承说。

罗长生喜不自禁夸奖说:“好,你们都给我生几个儿子,我家祖坟呀就香火不断啦。你们去叫张妈杀只黄母鸡补一补身子,可别忘了给我留只鸡腿。”

“谢谢老爷。”

“老爷,我有点头昏。”芳云侧身向罗长生倒去。罗长生扶住芳云:“你是不是也有喜啦?”

“我已经三个月没有来红了。”

“好好好!只要你们给我多生儿子,我给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河水清清,小船悠悠,鸭群戏水。

罗四姐与村里的孩子们在河边的沙滩上戏耍,杏妹子叫住罗四姐,问:“四姐,听说你有很多的歌,是跟谁学的?”

“自己呗。”罗四姐不屑地回答。杏妹子很惊奇地说:“我不信。”

罗四姐唱道:“鸡婆崽,矮婆梭,三岁女孩会唱歌。不是娘爷教会的,自己肚里意思多。”

“四姐,你教我们唱几个吧。”

罗四姐回答说:“那我们一起唱吧。”

众孩子问:“唱什么?”

罗四姐说:“唱个儿歌吧。”

众孩子说:“那你起头。”

罗四姐唱道:“月亮光光,月亮圆圆。”

众孩子唱:“你从哪里来?”

罗四姐:“我从衡州读书来。”

众孩子:“什么书?”

罗四姐:“黄书。”

众孩子:“什么黄?”

罗四姐:“鸡蛋黄。”

众孩子:“什么鸡?”

罗四姐:“阉鸡。”

众孩子:“什么烟(庵)?”

罗四姐:“水烟。”

众孩子:“什么鼠?”

罗四姐:“老鼠。”

众孩子:“什么老?”

罗四姐“跛脚佬。”

众孩子:“什么跛?”

罗四姐:“青山坡。”

众孩子:“什么青?”

罗四姐:“苎麻青。”

众孩子:“什么苎?”

罗四姐:“铁锯。”

众孩子:“什么铁?”

罗四姐:“马口铁。”

众孩子:“什么马?”

罗四姐:“大马。”

众孩子:“什么大?”

罗四姐:“天大地大门板大。”

罗四姐与众孩子重复吟诵,欢呼雀跃。

河边的田野上,罗长生家的长工罗德生,四十多岁,一身破烂衣服,百孔千疮,补丁连着补丁,春寒料峭,他赤着双脚,背着一架大木犁,牵着一头大牯牛来到田里。罗四姐走上前去招呼说:“德生叔,犁田呀。”

“是呀,四小姐来河边玩呀?”

“德生叔,你在我家当了几年长工啦?”

“满打满算,十年有余啦。”德生对四姐笑着说。

罗德生将牛轭上到牛脖子上,架好木犁,随着一声“咳啾!”大牯牛便牵动犁铧翻出一块一块明亮的泥瓦来,罗四姐站在田埂上,看着人和牛在田里劳作的神情,心里激动不已,她想着罗德生一年四季为她家里不停地干活,每到年关腊月,爹还常常与德生叔为工钱的事争执。当长工真的好可怜呀!罗四姐想着想着竟然开口大声唱起了长工歌:

正月里来是新年,夫妻冷坐打商量。

缸里没有上春米,找个东家去种田。

二月里来闹饥荒,穷人背井离家乡。

东家干塘又杀猪,长工家里饿断肠。

三月里来是清明,乡村处处挂祖坟。

东家上坟摆酒肉,长工上坟泪盈盈。

四月里来四月八,四月长工赶犁耙。

东家催我三更起,长工摸黑把禾插。

五月里来是端阳,五月锄禾农事忙。

东家乘凉高楼坐,长工汗水流满田。

六月里来六月六,六月长工割新谷。

东家请客来尝新,长工辛苦空劳碌。

七月里来七月七,牛郎织女相会期。

东家妻妾团团聚,长工夫妻两分离。

八月里来是中秋,肩挑金谷穷人愁。

东家处处廒包满,长工饿得皮包骨。

九月里来是重阳,重阳酿酒喷喷香。

东家喝得芙蓉酒,长工喝的寡水汤。

十月里来立了冬,无情霜露降天空。

东家烤火上房里,长工赤脚在田中。

十一月来大雪飞,天寒地冻北风吹。

东家穿起狐皮袍,长工盖的蓑衣被。

十二月来整一年,穷人哪有米过年。

东家算盘哗哗响,反要长工倒补钱。

“四姐,你唱得真好呀!”众孩子惊呼。

罗德生停了牛,恭听罗四姐唱歌,他真惊奇,小小年纪的四小姐,竟然这么聪明,她真的唱出了长工的心声。罗德生惊讶道:“四小姐,你真是神仙下凡呀,长工的苦难你都这么了解,我可真服啦。”

“德生!你站在田里磨洋工呀!我回去告诉东家扣你两月工钱。”管家罗宁路过田边看见罗德生站着与罗四姐搭话,当即逮着训责说。罗德生听了管家的话,有如晴天霹雳。他当即向管家求饶说:“管家,你可千万别跟东家说呀,我是在和四小姐说话的。”罗德生立马便双脚跪在田里向管家磕头。罗四姐见状斥骂管家:“管家,你这条哈巴狗,你要是乱咬人,我跟你没完!德生叔他没有磨洋工,是我叫他停的牛。”

“如果是四小姐叫停的牛,那我就不告你的状了。但你今天上午必须把这丘大田犁完。”管家见罗四姐帮罗德生讲话,便不好再说什么,独自走了,并回头向罗四姐讨好说:“四小姐,我还要到刘家庄收租谷呢,你好好玩吧,可别让德生偷工呀。”

“你才偷工呢,成天跑来跑去,吃我家的闲饭。”罗四姐反驳说。她见罗德生还跪在田里,春寒的水将罗德生的双脚冻得发了紫,她当即没顾脱鞋下田扶罗德生站起。罗德生感激不尽,当即吩咐罗四姐快些回家,以免受寒生病。

罗四姐凭一时冲动下田浸水后,走上田埂,全身冷得打战,她也顾不了许多,当即回家去了。

罗德生一直望着四小姐消失在山弯处,才赶牛犁田。他觉得,在罗长生家当了这么多年长工,从来没有像今这么开心过。今天,他真正认识到四小姐这人与众不同,她的善良和同情心在其它富贵人家绝无仅有。

清明时节,罗家村老少大小男丁汇聚在村里的宗族祠堂履行祭祖仪式。罗长生带着儿子家兴站在前排。祠堂里挤满了祭祖的男丁们,七十多岁的族长,一副极为庄严肃穆的形象站在神堂下的贡品旁,他捻了捻花白的胡须后,又瞄了瞄祭台上的猪头、羊头、牛头、牲香、蜡烛等祭礼,咳了两声后,向人群宣布:“祭祖开始!”

三名仪式主持人听了族长的号令后,便发号:奏乐!鸣炮。乐队奏起曲牌,三轮铳当即便响彻天空,主持人听炮声过后,便制止乐队,发号说:“本族族长在列祖列宗神堂前跪,一扣首,二扣首,三扣首。”接着是献香:一献香,亚献香,三献香。

下来又是献褚:一献褚,亚献褚,三献褚。

第三便是献酒:一献酒,亚献酒,三献酒。

主持人赞唱仪式还没有完毕,这时人群中却有人大声喧哗,人们仔细辨听,一个族人大声惊呼:“大事不好啦,坏了规矩啦!”

族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问:“出啥事啦?大家请肃静!”

“族长,有贱女人进了祭祖祠堂呀!倒祖水啦!”这时一个族人揪住罗四姐挤开人群,扭到了族长面前:“族长,就是这个贱女人倒了我们祖宗的祖水呀!”

族长瞪大双眼瞅住罗四姐:“你是谁家小贱妇?”

“她是长生家的四小姐!”

“族长,长生可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又是村里的首富呀,这事你可不能不了了之呀!”

人们议论不休,整个祭祖祠堂一片嘈杂,族长见状,大声呼道:“长生!长生来了吗?”

罗长生拉着儿子又愧又恨地挤到族长面前:“族长,我在这呢。”

“你家小贱女是你叫来的吗?”族长问。

“族长,我没有叫她来呀!”罗长生心急火燎。

“你家小贱女亵渎我罗氏列祖列宗,败坏族规,你说咋办?”族长逼视罗长生说。罗长生颤抖着身子,一身像筛糠似的语无伦次:“族,族长……”

族长向族人发问:“大家说怎么办?”“按老规矩办!”

开始,罗四姐不知事情有这么严重,当她听到族长严厉的吼叫后,心里也急出了冷汗,她乞求族长能宽容她:“族长,我下次再也不来了。”

“族长,你不要看他长生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就放过他呀!”

这时,罗德生在人群中突然挤到了前面,并挤进族长面前说:“族长,看在四小姐还不懂事的份上,就放过她吧。”

族长瞄了瞄罗德生:“嗯?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族长!把他家的财产充公,把罗长生一家赶出族门吧!”有人发话说。

族长问:“长生,你要家还是要人?”

“我要家,我要人,我都要呀,族长!”罗长生颤抖不止。族长说:“哪有这样的事呢?你若要家就把这小贱女沉河,你若要人,你们一家从明天起就离开罗家村。”

“族长,我要家!我要家!”

“那就把这个小贱女沉河赐死!”族长大声宣布说。

罗四姐被两个族人押着,她听说要将她沉河赐死,挣扎着大声叫喊:“我不能死,我没有错,是谁订出这吃人的规矩,我只是来看看祭祖是怎么回事。”

“大家散开,把罗四姐押到河边沉河处死!”族长发号说。

罗德生见状,当机立断制止说:“且慢!各位父老兄弟,四小姐是我叫她来的,你们要罚就罚我吧!”

族长惊怒:“啊?!”

罗四姐立即趁机挣扎出两个族人的押解,拔开人群逃出了宗族祠堂。

罗长生上前怒斥罗德生:“原来是你这穷鬼叫她来的呀!我差点被你给害苦啦!族长,决不能轻饶他!”

罗德生当即被族人五花大绑吊到了梁上,族长肃立在神堂前说:“列祖列宗,今日我罗氏后代出了不孝之辈,我率族人在此教训不孝之辈,愿我祖宗在天之灵,保佑后代兴旺发达。给我痛打不孝之辈罗德生!”

两名族人手持皮鞭轮换抽打罗德生,罗德生被打得痛不欲生,叫苦不迭。德生的儿子苟子见状上前护住父亲哭叫:“你们别打啦,这不是我爹的错呀!”

罗德生被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族长见状,吩咐两个族人将罗德生从梁上放下来,族长轻轻走近罗德生血肉模糊的身边,用手试了试德生的鼻孔,站起来说:“可能死了,你们把他抬到山上埋了吧。”

苟子抱住父亲的尸首痛哭:“爹!你死得好冤呀!族长,你怎么这样狠心呀!”

族长见苟子哭得痛不欲生的惨状,无奈地说:“苟子,这规矩是以前立下来的呀!我也不忍心这么做呀!明天,你们全家必须离开罗家村。你也不许再姓罗,你要改什么姓氏就随你的便了。”

“族长,你叫我们到哪里去安身呀!我爹他真的是冤枉呀!苟子跪在族长面前申诉。

族长横眉冷眼说:“走吧,我不能破了这个规矩,你说你爹是冤枉的,这可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我又没逼他。”

“那我去找四小姐,叫她来说清这件事。我爹就这样含冤被打死,他死也不会瞑目的。”苟子起身奔出了祠堂找罗四姐去了。

罗四姐惊慌失措逃回家里,便将自己关进了厢房,母亲翠云见状问:“你这是怎么啦?失魂落魄的,闯什么祸啦!”

“妈,我好怕呀!”

“出什么事啦。”

“我去看祭祖啦。”

“啊?!你这次死定啦!天啦!——”翠云吓得一脸苍白。

“妈,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谁叫你去的呀!”

“我自个去的呀。”罗四姐抱住母亲痛哭。

“妈,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为什么男人去得,女人就去不得呀?!”

“这是千百年来定下的规矩,你以为你可以改变呀,你就是再投过胎转过世也没法改变呀。天啦,你闯下这么大的祸,这是哪世造下的孽哟!犯下族规,你若不死,我们一家也沿没处安身啦!”

“妈,德生叔已经为我替了罪。那他会怎么样呢?”

翠云听女儿这么一说,惊问:“啊?他怎么会为你替罪?”

“他说我是被他叫去的。”

“哎呀,你德生叔他怎么这样傻呢?这一定会连累他的呀!”

翠云母女俩哭哭闹闹的,巧云从房边路过听见吵闹上前打听说:“翠云,出什么事啦?”

翠云开了门,说:“二姐,四丫头这不听话的。她闯下大祸啦!”

“她去看祭祖啦。”

“啊?!这下我们全完啦!”

翠云问女儿:“你爹他怎么还没有回呢?”翠云话没说完,罗长生带着儿子进了大院,嘴里不停说着:“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巧云迎出房门:“老爷,这下我们怎么办呀?”

“现在好在这个妖孽是德生那穷鬼叫去的,不然的话,我们全家就没处安身啦。”罗德生气呼呼说。

“德生叔没有叫我去,是我自己去的。”

罗长生对着罗四姐就是一记耳光:“你还在胡言!”

罗四姐倒在地上七窍出血。翠云当即抱起女儿:孩子,你怎么啦?!”

罗家村大街小巷,人们正在议论祭祖坏了规矩的事。这时,一个后生在小巷跑着叫喊:“快去看啦,罗德生破坏祖宗规矩责罚打死啦!”

罗德生的妻子听到喊声,惊慌地走出家门打问后生:“阿祥呀,我家德生出什么事啦?”

“你快去看看吧,你家德生带罗四姐去看祭祖现在被打死在祠堂里啦。”

德生妻子惊叫:“英子!——”

“妈!什么事呀?”英子从内房跑出惊问。

“我们快去看看吧,你爹被打死啦。”

英子母女俩匆匆向祠堂奔去。刚转了两个小巷,罗德生被两个族人用担架抬来了。德生妻子上前抱住血淋淋的丈夫痛哭:“孩子他爹!你可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呀!——”

“爹!——”英子嚎啕大哭。

苟子去寻找罗四姐对质。刚进了罗家大院,便被罗长生家的两个家丁架着推了出来。苟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回家告诉母亲。刚走了两条小巷,却见父亲被两个族人抬着上山去了,后面还跟着母亲和妹妹哭叫不止。他哭着匆匆跑着跟了上去要拦住担架。两个族人见了这悲惨情景劝说:“嫂子,苟子你们就不要拦了。还是让德生入土为安吧。”

这时,罗长生匆匆追了上来,并从身上拿出一些碎银交给德生妻子,说:“德生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长工,这点钱就给你们解解急用吧,这事呀,要怪德生不该带我家丫头去,我也差点被他给害苦啦。”

“不,不是的,四小姐不是我爹叫去的。”苟子分辩说。

罗长生见状,脸上当即阴沉下来,愤恨地说“你爹都承认了,你还在狡辩。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罗长生说完转身怒气走了。

两个族人抬着罗德生上山去了。

第三 章

天空阴沉沉的,倒春寒风卷着毛毛细雨。罗德生被抬上山后,苟子刚为父亲打好墓穴准备下葬时,罗德生却突然叹出了一口冷气,接着便痛苦呻吟不止。

德生妻子与苟子英子见状既喜又悲,苟子和英子上前扶住父亲:“爹!你还活着。”

“他爹,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罗德生吃力地支了支身子坐不起来:“你们把我,抬到这里来,来干嘛……”

“嫂子,快将德生哥抬进洞里再说吧。”两个族人安慰说:“嫂子,德生哥能留下一条命,这是不幸中的大幸。这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啦,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一家自己保重吧,我们就回去啦。”

两个族人告别德生一家下山复命去了。

却说罗四姐被父亲掌了一记耳光后,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家丁当即去叫来了郎中把脉,并开了药方。翠云问郎中:“生命有没有危险?”

“生命是没有危险,最不该的是老爷身手下得太重。等吃了药后,我再来看看吧。”郎中回答说。

翠云当即吩咐家丁去抓药。而后将郎中送出大院。

罗四姐躺在床上,脸上稍微有了些红润。她张了张嘴说:“妈,我要喝水。”

翠云拿过杯子斟上茶水端到床前说:“孩子,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呢?这事可非同小可呀!”

“妈,我真的是自己去的呀。德生叔是为了救我才那么说的。他真的没有叫我去。”

巧云进门听了四姐的话,吃惊道:“四小姐,你怎么还在说傻话呢?要这样的话,我们家岂不倾家荡产?怪不得老爷打你啦!”

“妈,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全怪我不该好奇。现在德生叔他怎么样啦?”四姐惦记着德生叔。巧云乜斜着眼睛怪声怪气说:“你呀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一醒过来怎么还惦记着德生那个穷鬼?你想知道他吗?那我告诉你吧,那穷鬼现在可到山上睡大觉去啦!”

“这么冷的天怎么到山上去睡觉呀?”罗四姐吃惊。翠云劝说:“你就别去想那么多啦。德生被打死了。前天族里人派了两个后生把他抬到后龙山上去埋了。”

“啊?!”罗四姐惊叫一声后又昏了过去。

翠云大声呼唤:“孩子!你又怎么啦!快来人啦!”

罗长生听到叫喊当即奔了过来:“这臭丫头又怎么啦?”

巧云轻蔑地说:“她一醒过来就惦记着德生那穷鬼,是翠云告诉她那穷鬼被打死了,她便又昏过去了。”

罗长生气愤说:“这妖女死不足惜,怎么就念念不忘德生那穷鬼。不知是哪里带来的冤孽。”

翠云流着泪说:“老爷,你就别咒她了吧;她还年纪小,知道什么呀。”

“这丫头闯下大祸,现在德生那穷鬼又没死,我们的麻烦又要加大了。”罗长生心急火燎。

翠云巧云同时吃惊道:“德生没死?”

“这也是可能他命不该绝吧,听抬他上山的阿丙说。刚挖好了墓穴将要下葬时,德生这穷鬼又活过来了。”

罗四姐突然醒来:“德生叔没死?那真是太好啦!”

罗长生怒吼道:“好什么好?!这次我们一家差点就被他害了。”

“这不能怪他的,全怪我自己。”罗四姐分辩说。

“还说!我撕烂你的嘴!”罗长生就要上前去撕罗四姐的嘴唇,被翠云拦住:“老爷,你就让着点吧,她还小呀。”

罗长生“哼!”的一声,甩袖走了。

这时,阿仁为罗四姐提着几副药回来了:“三太太,药抓回来了。”

“你去叫张妈煎来给她喝了。”翠云打发阿仁说。

巧云站着没说什么,她瞅了瞅罗四姐转身离开了。

乌云密布,细雨纷纷。罗德生躺在岩洞里临时搭起的草床上呻吟不止。妻子给他端来一碗刚烧好的开水:“你喝口水吧。”

罗德生由妻子扶起喝下半碗热开水后,问:“苟子和英子呢?”

“他们挖蕨根去了。我把药拿来给你吃了吧。”

妻子到石墩上捧来一碗温热的药给德生喝了。德生全身酸痛,喝了药后又躺下了。这时罗四姐提着一个小布包来到了岩洞外。德生妻子正在责怨丈夫:“四小姐明明不是你叫去的,你怎么就去为她背黑锅呢?”罗四姐在洞外侧耳听着。罗德生说:“四小姐那人与众不同,我救她一命值得。”

“可你差点连性命也给丢了。往后我们的日子怎么过呀?”妻子流下了辛酸的泪。罗四姐听了他们的对话,也流下了晶莹的泪。此时,苟子和英子兄妹俩各自挑着一担蕨根朝岩洞走来。当苟子突然发现岩洞口站着一个人时,他当即停下担子藏到一边悄悄接近岩洞。他要看个究竟,到底是谁还敢来加害他们一家。

罗德生躺在草床上对妻子说:“以后的日子,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吧,总之,天无绝人之路。”

罗四姐没有再听下去,当即快步奔进了洞里。为了父亲的安危,苟子和英子也冲进了洞里将罗四姐逮了个正着:“四小姐,你是见我爹没死,又来加害于他吗?!”

“苟子哥,我是来看德生叔的。”罗四姐流泪说“是我害了你们一家,我真的好后悔。”

“四小姐,你别来猫哭老鼠啦,我们家被你害得够惨的啦,是不是你爹那活扒皮叫你来的?”苟子的气不打一处来,他恨透了罗长生一家都是人面兽心。

罗德生见四小姐流着委屈的泪,制止儿子说:“苟子,不要冤枉好人,她爹心肠坏,不能代表她心肠坏,四小姐,你来有什么事呀?”

罗四姐把布包交给德生妻,说:“婶子,这是一些吃的东西,你收下吧。”

德生妻惶恐地说:“唉呀。四小姐,这怎么行呢?我们怎么敢收你的东西呢?”

苟子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送毒药来给我们?你要把我们赶净杀绝呀?!”

“苟子!”罗德生一气又昏了过去。

“爹!——”苟子当即过去抱住父亲。

英子见状,向罗四姐哀求道:“四小姐,我求求你啦,你走吧。”

罗四姐委屈地哭诉:“英子,是我对你们全家不起,德生叔救了我的命。我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的。”

苟子义愤填膺:“你走吧,我们不要你来可怜。爹!你醒醒吧!”

苟子将罗四姐的包扔出洞外:“你给我滚!”

“苟子,你是要气死我吗?”罗德生醒来说。

“爹,我是为你好!”

“你去把包给我捡回来。”罗德生喘着气咳嗽说。苟子怒视罗四姐,无奈地到洞外将罗四姐的布包捡了回来。

德生妻将布包交给罗四姐:“四小姐,你还是把东西带回去吧。”

“不,婶婶。”罗四姐打开布包将一根人参拿出来给了德生妻。还将其它东西都展开说:“苟子哥、英子、我知道你们都恨我,但是,这人参我是给德生叔的,还有这治跌打的药,是我到药铺子里买来的。这大米是给德生叔熬粥的,你们就收下吧。”

罗德生躺在床上咳了几声说:“四小姐,你一个富家小姐这样看得起我们穷人家,我救你没有救错。”

“叔,是我害了你,苟子哥、英子妹,不管你们多么恨我,以后我还会来看你们的。”罗四姐说完便走了。

天落黑时,族长悠悠然地来到罗长生家里。罗长生见状,当即慌了手脚,起身让座:“族长,快请坐。”

族长捻了捻胡须,不紧不慢地说:“听说德生没有死?”

“阿丙说他又活过来了,也是这穷鬼命大。”

“长生啦,我听别人说,德生他确实为你家四小姐背了黑锅。”族长话中有话。罗长生心里一沉,着急说:“族长,这事是那穷鬼亲口说的。那天全族人都在场,现在已经了结了。族长,你就高抬贵手算了吧。”

“可我于心不忍呀。”族长捻着胡须说。

罗长生不知族长抬的什么竿:“族长的意思是?”

“如果德生真的是冤枉的,那他们一家就不能驱出族门。”

“那我派人去叫他回来。”

“德生一家回来,那你们一家人可就要出去啦。”

罗长生听族长这么一说,双腿当即软了下去。跪在地上向族长求饶:“族长,你就放过我们吧,我罗长生向你磕头啦。”

“这事不能由我说了算呀。”

“族长!——”

族长起身说:“这事我回去考虑考虑,不过,你也要有个思想准备。”族长离开了罗长生的家。

罗长生送走族长,转回房里。哭丧道:“这下可怎么办啦?”

“老爷,这有什么难的?”巧云不屑地说。罗长生听巧云这么一说,当即将巧云拉进怀里问:“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很简单,我们把四丫头交给族长处理就是了。”

翠云一听惊叫:“那怎么行呢!我的孩子岂不要沉河而死。”

“对!这个妖女死了倒好,就这么办了!”罗长生豁然开朗。

“老爷,你千万不能这样的。”翠云急得大哭起来。

巧云见状,揶揄道:“翠云,四小姐生来就性格刚烈,什么事都爱逞强。自打她出生后,我们家接二连三的出事。让她沉了河,以后就会大吉大利的。”

“二姐,她可是我的心头肉呀!”

罗德生吃了四小姐给他买的跌打药后,伤势有了很大的好转。虽然不能干活,但可以下床走动了。德生妻子见丈夫死里逃生,心里也轻松了许多。时辰过午,她见苟子和英子也差不多回家吃饭了,便匆忙做起蕨根粑粑来。这时,罗四姐提着几升大米又来到了岩洞:“婶,叔的伤好些了吗?”

罗德生见了四小姐,兴奋地说:“四小姐,你怎么又来了,要是你家里人知道了,你怎么办?”

“不怕,我偷偷来的。他们谁也不知道。”

“四小姐,我已经好多啦,以后你就别来了。”

罗四姐将大米交给德生妻:“婶,你收下吧。”

“四小姐,这怎么行呢?要是东家知道了,这可害了我们又害你呀。”

“婶,他们不知道的,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好。那我就收下了,下次可别再送了。”

“婶,苟子哥他们呢?”

“他们到山上挖蕨根去了。”

“那我也去看看他们怎么挖的。”

罗四姐走出岩洞,来到山涧小路。远处,一条山溪垂挂山峦,银丝白发象野马抖着白鬃,群山起伏,百花竞秀,映山红开满山坡。罗四姐朝山坡下喊着:“苟子哥!——”

大山回响:“苟子哥!——”

罗四姐走到山溪边,一只山羊叫嚷着蹿出丛林。罗四姐从没见过这种动物,大声呼喊:“救命呀!——”

山羊奔到了罗四姐身边。罗四姐退到绝壁吓昏了过去。

苟子和英子兄妹俩听到呼救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丢下了脚头奔下了山腰,却见罗四姐昏倒在绝壁边,一只山羊在她身边“咩咩”地叫着。

苟子当即抱起四姐:“四小姐,你怎么啦?”

英子也大声唤着:“四小姐,发生什么事啦?!”

罗四姐苏醒过来,见到苟子和英子兄妹俩,仍然恐惧说:“苟子哥,我好怕呀。”

“你怕什么呀?那是山羊,是谁要你来的呀?”苟子询问。

“山羊吃人么?”

“它挺温顺的。”英子告诉四姐。

罗四姐坐在山溪边的一石块上说:“吓死我了,我以为它会吃了我呢。”

“你又是送什么东西来了吧?”苟子问四姐。

英子说:“你可别再把我们家害了。”

“不会的。苟子哥,我想去跟族长说,把你们接回村里住。”罗四姐说。

“你爹他不会同意的。”苟子说。

“是呀!你爹的心好狠的,如果你去认了罪,那你们一家会受到族人惩罚的。”

“总而言之,这事是我自己犯下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让你们一家背黑锅。”

“那你爹他会把你整死的。”英子说。

苟子略有所思。说:“四小姐,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我们一家遭了大劫,也过来了,我劝你就别去做傻事了。你回去吧。”

“我去看看你们挖蕨根好吗?”罗四姐探问。

“那有什么好看的?”英子回答。

“我想看蕨根怎么也能吃?”

“你想看就跟我们去吧。”苟子起身,向山顶走去。

苟子、英子和罗四姐爬上山坡。罗四姐望着挖出来的蕨根长着黑糊糊的胡须,问道:“苟子哥,这东西也能吃?”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吃吗?”苟子反问。

英子解答说:“四小姐,这可还要很多工序的。这蕨根呀,拿回去要洗净泥巴,然后再把它捣碎。捣碎以后,再用清水把它过滤,过滤出去的蕨根汁沉淀以后,把水倒净。沉淀出来的蕨根汁就可以做蕨根粑粑了。这样的蕨根粑粑可是最好吃的粑粑了。可我们穷人家呢,为了填饱肚子连蕨根渣子也要吃完。蕨根渣可是最难咽的。但是一个人肚子饿了只要是能吃的就能吃下去。”

“你们吃得下的,我想我也能吃得下。”罗四姐做出一副很坚定的样子。

苟子揶揄道:“你也能吃得下?等下到我家吃两块试试就知道了。”

“你们能吃,我也肯定能吃的。”罗四姐说。

“这可与你们家的山珍海味差远口罗!”苟子笑道。

罗四姐认真地说:“其实,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穷苦人家是怎么生活的。”

“你了解又有什么用呢?这都是命中注定的。”苟子沉吟说。

罗四姐不明白:“难道命就不会改变吗?”

“这怎么可能呢?先生八字后生命。我爹为你家做了二十年长工,现在他改变了吗?”苟子悲痛地说。

“苟子哥,都是我不好,这全是我害的。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罗四姐说着也流下了泪。

苟子见状,说:“四小姐,这话应该是我说的,难为你对我们一片同情心。”

农历三月的阳光,照得人们舒服极了。连续的阴雨寒冷天气被阳光一照,全都萎缩下去了。苟子歇下手中的活,选了山坡一块石头坐下说:“四小姐,歇会儿吧。”

罗四姐将一把蕨根剥去泥巴,装进筐里,强撑说:“不累。”

“四小姐,看你都出汗了还说不累?哎,听说你的歌唱得好,能不能唱个给我听?”英子喜悦地问。苟子听了不屑地说:“英子,她一个富家小姐会唱什么歌,还不如听哥唱一个给你听。”

“哥,你是吹牛吧?你一个鸭公声,能唱什么歌?”英子揶揄说。

“不信,我可开口啦。”苟子咳了一声,唱道:

高山岭上扯藤条,遇上一树好樱桃。

樱桃好吃树难栽,山歌好唱口难开!

“哥,想不到你也能唱歌呢!”英子兴奋地说。

“我唱不好呢。”罗四姐清了清嗓子,唱道:

镰刀打得弯弯的,山歌唱得欢欢的。

哥要唱歌唱好的,不唱稀奇古怪的。

苟子听了罗四姐的歌声真的由衷的钦佩。英子说:“哥,你听见了吗?你可不许唱稀奇古怪的歌呀。”

“好哩,我就唱个简单的歌吧。”苟子唱道:

妹唱山歌声音高,妹数山头几个包?

妹数山花有几朵?妹数牛羊几根毛?

“哥,你还说唱简单的,这个谁知道呀?”英子一脸愁容。

“英子,我来对。”罗四姐沉着冷静,唱道:

我唱山歌声不高,我数山头不数包。

我看山花不数朵,我数牛羊不数毛。

“四小姐,你对得真好!”英子拍手叫着,转而对苟子说:“哥,你还敢小看四小姐?”

苟子没有理会英子,唱道:

妹唱山歌爱转弯,什么弯弯对弯弯?

什么弯弯跟牛走,什么弯弯在天边?

“四小姐,这怎么对?”英子皱上眉头,转而对苟子生气道:“哥,你尽出难题。”

“英子,听我的。”罗四姐唱道:

我唱山歌不转弯,牛角弯弯对弯弯。

犁头弯弯跟牛走,月亮弯弯在天边。

“耶!四小姐你真棒呀!”英子欢呼雀跃。苟子真不敢相信一个富家小姐竟然知道这么多,他不得不称赞:“四小姐,我算服了你啦。”继而,他唱道:

山歌越唱越有情,铜锣越打越有音。

剃头刀子金钢打,刀子再利不伤人。

罗四姐唱道:

山歌越唱越开怀,哥妹情深离不开。

山中百花竞开放,山歌解忧愁不来。

“四小姐,你可真了不起呀!”英子喜不自禁。苟子不好意思说:“四小姐,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下次我们再切磋吧。”

“哥,时候不早啦,我们回家吧。”英子提醒说。

苟子抬头看了看日头说:“走吧。”

山中岩洞里,罗德生妻子爬在石灶旁,用嘴卖力向灶内吹着风儿。火苗呼呼,灶上的锅里熬着稀粥,腾腾热气沸盖而出。德生妻子拿了一双竹筷搅了搅粥。粥米是四小姐拿来的,她心里很感激。罗德生坐在床上,见妻子闷坐在灶旁不知在想什么,问:“你在发什么呆呀!粥沸啦。”

妻子一惊,揭开盖子,吹了两口气,将粥泡泡吹灭下去。说:“这苟子怎么这个时候也不回家。四小姐去看他们也有一些时辰了。”

“爹,娘,我们回来啦。”英子听到母亲唠叨,进了岩洞便搭上了腔。

苟子挑着蕨根,罗四姐跟在后面。苟子进了岩洞便放下担子,罗四姐上前向罗德生辞别道:“德生叔,我回去啦。”

德生妻子赶紧拉住罗四姐:“四小姐,吃了饭再走吧。”

“四小姐,你不是要吃我家的蕨根吗?”苟子朝罗四姐揶揄。

罗四姐见苟子这么一说,当即到大锅里拿了两个烤得热烘烘的蕨根鲜粑粑,罗四姐拿着鲜粑粑当即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真的好可口。她边吃边说:“真的好香呢!”

罗四姐不一会儿,两个粑粑一口气便吃完了。她转身要和苟子去比,却见苟子拿着一把黑糊糊的毛刷往嘴里塞,她才明白自己吃的是上等的蕨根汁粑粑,而苟子哥吃的却是蕨根渣子。罗四姐瞅了瞅苟子,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即到大锅旁揭开锅盖,拿了一把蕨根渣子啃了一口。她一嚼竟不知是啥滋味。一时,她咽又咽不下,吐又不能吐,只好憋红了脸,望了望苟子和英子。可苟子和英子兄妹俩却吃得津津有味,象嚼山珍似的。罗四姐见状,咬紧牙关,猛嚼一阵后便强迫自己咽下了喉咙。不料,她还没有透过气来,悬在胃口的蕨根渣子竟呕吐出来了。

罗德生夫妻见了罗四姐的惨状,心里好不怜痛,德生责骂苟子:“你小子算什么能耐?四小姐一个富家闺秀,她哪能吃得下这蕨根渣子?她娘,你赶快去为四小姐盛一碗粥。”

“爹,四小姐是想来了解一下我们的生活。”苟子认真地说。

罗德生生气说:“休来胡言,要这样话,世上哪还有什么贫贱之分。四小姐,你赶紧去把粥喝了吧。”

罗四姐望了望罗德生夫妻,又瞅了瞅苟子兄妹,见她们都没有揶揄的口气,惭愧地说:“叔、婶、苟子哥、英子,今天,我才明白,穷苦人家的日子是怎么熬的。你们保重吧!我回去啦。”

罗四姐辞别罗德生一家,走出了岩洞,德生夫妻也不好再留。吩咐苟子:“你去送送四小姐。”

“不用啦。”罗四姐便独自下山去了。

天色恢暗下来。罗家村全罩在夜幕下。罗长生一家大小家丁奴俾四处奔忙寻找着罗四姐。翠云急得在厢房里流泪:“她能上哪儿去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呀。”

“老爷,我们找遍了村里的大街小巷,均不见四小姐的影子。”一个家丁报说。

“你们到河边去找过吗?”巧云问道。

“快到河边去找啊!”芳云也着急地说。

一群家丁奴婢打着火把大呼小叫的来到河边。他们沿河床分开两路寻找。一路往上,一路往下,呼唤着罗四姐。

家丁阿丙打着火把寻到下游滩头。却见一具尸首横在滩头。他当即吩咐同来的两个家丁打捞到岸上。一面派人回家秉报罗长生。

翠云得悉,哭天号地奔到河边。痛哭着失去女儿之苦。尸首已经浮肿,一时也没法辩认出来。翠云哭着走近尸体一看,仔细辨认,却不是四姐。

翠云抹掉泪水责骂家丁。芳云和巧云也赶到河边。见尸首不是四小姐,而是村里罗求财的老婆。听说投河已经好多日了。浮在河上也没有人来收尸。罗求财娶了一个三房,因而冷落了小老婆,小老婆年轻耐不住寂寞便寻了家里的长工作乐,被罗求财拿了双。长工被罗求财赶出了家门。小老婆也被罗求财逼着投了河。时至今日也没人收尸。

巧云知道后,斥骂家丁:“四小姐的容貌你们是不是没见过呀。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

家丁们正准备再往河下游寻去。这时,罗四姐却来到河边打问:“阿丙,你们打着火把在这里干嘛呀?”

“四小姐?!你是从哪里拱出来的?”家丁们的火把当即举着围近罗四姐。

翠云又惊又喜,拨开家丁,上前抱住女儿哭道:“你这死丫头,找得我们好苦呀!真是气死我了。”

家丁阿丙说:“四小姐,我们以为们投河了呢。”

“我投什么河呀,你们是想我死呀!”罗四姐没好气地说。

罗长生一家大小从河边回到家里。罗长生见了四姐,责问:“你这死丫头上哪儿去了?一家人都会被你气死!”

“爹,我哪里也没有去,只是上山去看德生叔了。”罗四姐低头对父亲说。罗长生一听,暴跳如雷。厉声说:“你是疯啦!你去看他干什么?”

“爹,德生叔是为我背的黑锅呀!我去看他是应该的。”

“胡说八道。你想找死呀!”罗长生气愤至极。上前对着女儿就是一记耳光。罗四姐抱着脸面当即走出了家门。

罗四姐走出家门,她哪里也没去,径直到了族长家。族长坐在靠椅上,对着油灯正发呆。见罗四姐不秉不报毛手毛脚进了家门。他心里吃惊道:“你来干什么?”罗四姐当即跪在族长面前说:“族长公公,你行行好吧,德生叔一家是冤枉的,那天祭祖全是我的错。你免了德生叔一家的惩罚吧。要治罪就治我吧。”

“你不怕死?你来认罪,你爹他知道吗?”

“不知道。知道了他不会让我来的。”

“为什么?”

“违犯了族规,他不敢担待的。”

“那我告诉们,你来认了罪,那你们一家可得按族规惩罚的。从你爹的为人来看,他是宁愿你沉河而死,也不愿倾家荡产的。难道你真的不怕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族长一本正经警告罗四姐。罗四姐是经过充分思考的。她坚定地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要治罪就治我的罪吧。”

“好,我就成全你。”

“谢谢族长公公。”

山中岩洞里。罗德生一家正坐在石凳旁吃着早饭,罗德生的伤已经全好了。罗四姐也有好些时日没有来过了,她带上来的那些米也已经全吃光了,罗德生也和妻子儿女们一同吃着蕨根粑粑。虽然吞咽困难,但是为了填饱肚子,穷人哪有选择的余地呢?饥不择食,对于他们一家来说是毫不过分的。苟子嚼着粑粑,抬头望了望岩洞顶部,见石缝里渗出的水时不时的滴在地上。他对父亲说:“爹,这洞太潮湿,又有滴水,我看,我们还是到洞外搭个茅屋还好些。”

“是呀,你的伤又刚好。我也怕你住在这洞里,日后落下风湿病,那就更麻烦了。”妻子也附合说。

英子听哥一说,也支持道:“爹,我去割茅,要不了两天功夫的。”

罗德生思忖了一会,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族长已经下令把我们一家驱出了族门,这山我们也没有份呀!”

“那怎么办呢?”妻子为难地说。

罗德生冷静地说:“四小姐是个侠义心肠的人,说不定她会去跟族长说情,让我们回村里住的。”

“可这不知要等到何时呀,你的伤又是刚刚好,要是落下风湿,我们哪有钱治呀。”妻子探询说。

罗德生叹了一口气说:“唉,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家几代长工出身,虽说宗族一脉相传,可是贫富不均,有谁跟你论辈份亲疏呢?常言:有钱疏也亲,无钱亲也疏呀。”

“我听说县令比我还小两辈呢。但他能认我这个穷公公吗?”苟子说。

英子也气愤说:“我看这祭祖也是为富贵人家做的,穷人家却还要给他们派钱派米。这真不公平。”

“可这是族规呀,有谁敢违抗不交呢?”罗德生说。

罗德生一家诉说着人世间不平之事时,罗四姐匆匆进了岩洞。苟子一见,说:“又来了,不怕你爹责骂你?“

“我是被我爹打了。”罗四姐红着眼睛说。

罗德生吃惊道:“你爹也知道了?”

“是我告诉他的,昨天夜里,我还去族长家里认罪了,族长答应让你们一家回村里住了。”

“真的?”英子高兴地跳了起来。

苟子吃惊道:“你爹他能同意?”

“是我自己找族长说的。”

罗德生惊叫:“那你岂不死定了。你爹他是不会答应倾家荡产的。”

“我死了算不了什么,只要不连累你们一家。”罗四姐坚定地说。

苟子突然生出了一股怜悯之情,说:“你怎么这样的傻呢?”

罗四姐泪水盈眶:“总之,我不会让你们一家遭受不白之冤的。你们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吧,我走了。”

罗四姐回到家里不久,族长便悠然地进了罗家大院,家丁把族长带到罗长生的书房,罗长生当即放下书本,恭迎族长坐下说:“族长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要事?”

罗长生吩咐下人为族长切了一杯茶,下人离开后,族长说:“你家四小姐昨晚到我那去认了错,事情的真相全都说了。”

“啊?!”罗长生一头昏昏然,不知所措。

族长说:“四小姐真是个刚烈女子呀,长生啦,这事你说咋办好呢?”

“族长,这可真是气死我啦!——”罗长生说完,一头栽倒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