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陶均奇道:“大师兄,从未听到此神功要诀之人,岂不是——?”
施戴子笑道:“七师弟,未闻无知,自不入流,闻之而记固是强知,知之而忘,方算心知,与二位师叔相比,咱们是落入下乘了。掌门师兄,不知我此言可对?”令狐冲笑而不答,封不平则叹道:“施师侄既有如此之言,师叔倒不敢再托大了。若师叔所料不差,不出半年,施师侄于剑法一道,便要高出师叔了。”施戴子连忙道:“师叔如此谬赞,弟子如何敢当。”令狐冲道:“既是一家人,又何须如此客气。如此神功,自是神会为主言传为次,咱们先将要诀记熟,再依各人所悟而练可矣,其余弟子,还望大家共同督促习练。”六人均道自当遵从掌门之言。当下众人又强记了两个时辰神功要诀,天色已晚,便即散去,得闻要诀六人,自是大喜不提令狐冲回到居所,尚未进门便听盈盈在门口道:“冲哥,你快来看这六个活宝。”令狐冲笑道:“六位桃兄又闹出什么新花样了。”进得屋来,只觉酒气冲天,但见桃谷六仙中,已有四人倒卧于地,鼾声如雷,每人旁边都斜倒着一只酒桶,泼出来的酒将他们的衣衫浸了个湿透。只桃根仙和桃叶仙二人兀自相对而坐,正结结巴巴地指认对方是令狐冲,因为只要对方是令狐冲,那就意味着对方醉了,而自己是不会醉的。令狐冲哑然失笑道:“二位桃兄别再争了,我令狐冲不甚酒力,早已醉多时了。”两张醉容可鞠的老脸抬起来看看令狐冲,又互相看看,均道:“原来你果然不是令狐冲。”桃叶仙歪歪斜斜地走到令狐冲跟前,很看了令狐冲阵子,才又道:“令狐冲你认输了吧?”令狐冲道:“与六位桃兄比酒,令狐冲自是输到家啦。”桃根仙道:“你既认输,咱们便不必再比了,我可要睡啦。”言罢竟倒头便睡。
桃叶仙也道:“老大这话还勉强有几分理。”竟也倒下便睡,一身衣衫少顷又被地上的酒水浸湿。令狐冲播头苦笑,出去叫了几名从人,让他们将六仙抱到客房安顿,自己则和盈盈去先前岳不群所居的“有所不为轩”息憩。次日令狐冲正在正气堂给施戴子等人传剑,桃谷六仙睡眼惺忪地一齐进来,桃根仙道:“令狐冲,昨目咱们拼比酒力,大胜与你,如果我们再在华山留着,你的面上只怕无光,所以嘛,咱们要告辞啦。”施戴子等人知桃谷六仙是令狐冲的好友,且六人一派天真浪漫,虽习剑被打断,倒也不生气。却听令狐冲笑道:“六位桃兄酒量如海,果然灌得我烂醉如泥,连衣衫被酒浸湿了也不知觉………”,他话未说完,便听桃实仙“咦”了一声,道:“你的衣衫也被酒浸湿了么?”令狐冲道:“你这“也’字用得奇怪,莫非——?”故意住口不说。
桃枝仙连忙道:“老六的话大有语病,咱们六兄弟的衣服又没被酒水浸湿,又何来个‘也’字了?”另四仙齐声道:“正是。”桃实仙却道:“我用这‘也’字,是估计施戴子他们难说也和令狐冲一般被酒水浸湿了衣衫,所以并不算错。”“和令狐冲比酒的又不是施戴子他们,老六的话还是不通。”“不见得不见得,令狐冲比酒输给了咱们,心头定不服
气,咱们六兄弟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寻不着咱们,便去找施戴子他晦气,再比之下,两败俱伤,落得个人人浸泡在酒水中,哈哈。”“这话倒有几分理。”“何止是几分理,简直是高明之极。”“高明嘛倒也算高明,只是这‘之极’却不一定,你又未亲见他们斗酒,又怎知他们那般模样了?”“他人定是比过了的,不信咱们只须将施戴子双手双脚提起来一问使知。”桃根仙道:“对,咱们问问他。”令狐冲大吃一惊,连忙道:“不必问啦!我确是和他们比过了。”
桃实仙大喜,道:“结果可是与我所说一般?”
令狐冲道:“不错,我们六人一齐醉翻,被人换了住所也不知觉。”桃实仙一喜更甚,正欲大赞自己预见高明,却听桃叶仙道:“这就奇了,为什么偏偏是六人,而不是四人或者七人。”令狐冲笑道:“六位桃兄聪明极顶,这道理嘛,不用我说你们也是知道的”。桃叶仙话一出口便即后悔,此刻听令狐冲这般说,连忙道:“正是。”令狐冲笑道:“这次比酒我令狐冲全军覆没,此事若让江湖朋友知道,倒是有些不妥,还望六位桃兄保密才好。”狐冲本是一人,他说自已“全军覆没”,那是大大的不通,然六仙虽天真幼稚,却决不愚蠢,哪有听不出他言中之意之理,是故强忍住不与他争辩这“语病”,只一齐道:“那咱们就保个面子,决不传言出去便是。”令狐冲笑道:“如此甚好”。
桃根仙道:“那咱们就告辞啦,须知我们留在这儿于你面上无光”。正欲起步,忽听令狐冲道:“且慢。”厅内众人均是一愣,桃谷六仙夹缠了这半天,施戴子等人又好气又好笑,均巴不得他们快走,好不容易六仙要走了,令孤冲却不知为何要留住他们。桃谷六仙也是一愣,桃干仙抢着道:“咱们比酒赢了你,你是不是不服气还要重新比过,哼,比就比,咱们这次决不再……再……”后面的话倒真不好说,说“嬴了你”,那就是未比便先认输,说“输了你”,则是承认了昨日是自己输了。一时颇觉尴尬,桃枝仙连忙道:“对,咱们决不再替他保密了。”桃干仙大喜道“不错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令狐冲暗道这桃技仙脑袋倒转的快,竟这般巧妙的圆了场,当下道:“男子汉大丈夫,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既已比过,哪有不服之理。但打赌嘛,总是要有点彩头的,你们既大胜了我,便替我办件事如何?” 桃实仙道: “我们胜了你,为何反要我们替你办事?”
令狐冲道;“咦,那次六位桃兄打赌赢了不戒和尚,不也是替他来抓我去见仪琳么?”
桃枝山连忙道:“好好好,咱们赢了你,这便去抓了那小尼姑来给你便是。”
令狐冲只觉啼笑皆非,道:“你们此去恒山,倒不是去抓仪琳师妹,而是……”
六仙一齐道:“到恒山不抓仪琳抓谁,快说快说!”
令狐冲对封不平施戴子等人道:“你们先自行习练,我稍后便来。”然后对桃谷六仙道:“你们随我来,我告诉你们到恒山干什么。”言罢与桃谷六仙一起到了“有所不为轩”,取出纸笔写了封信给恒山掌门仪清,又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桃谷六仙应了,出来下华山而去。令狐冲回到正气堂,见施戴子等人都用惑然不解的目光看着他,便道:“他六人天真浪漫,却与恒山派向来交好,我暂时不克分身,由他们去送信最好。”
施戴子道:“掌门师兄,他六人夹缠不清,可不会反而误了大事吧?”
令狐冲道:“师弟放心,我已对他们细细吩咐过了。再说恒山派对他六人脾气了解甚深,决不会误了事的。何况本派确是因岳……先生之故而……而受创极重,有些话由桃谷六仙去对仪清掌门说,倒比本派中人去说更方便一些。”
桃谷六仙天真幼稚,口没遮拦,纵是有十分道理的话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皆是让人觉得可笑,但笑余你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有理。岳不群为华山派先掌门,虽为人不耻,但本派众人倒不好对外人指斥于他。由桃谷六仙分说,那是最为妥当的了。施戴子等人听了令狐冲之言,均觉有理,当下不再多言,又静听令狐冲传授《混元神功谱》。
如此习练一月,封不平、丛不弃、施戴子等人各自悟出了《混元神功谱》中所载武学一至二层不等,各人均记下了神功要诀,往后进境如何,便要看各人的悟性了。其间盈盈无事可做,禀明令狐冲后,传了一套“天魔步”轻功身法给温琴,温琴自是大喜过望,与这大师嫂好得如亲姐妹一般。华山一派上下,既有名扬天下的令狐冲做掌门,均觉面上有光,终日勤练本派武功,不明之处自有封不平等人指点,一月下来,华山派之声势,倒决不弱于昔目岳不群做掌门之时了。
这日令狐冲授艺已毕,对封不平等人道:“本派武功由风太师叔集于大成,端的是博大精深,我也不能狂言说自己已登堂奥,好在在座诸人都已记住要诀,往后进境如何,便要各凭悟性了。受风太师叔重托,要我去助嵩山泰山两派复门,我打算明日便即下山,本派中之事务,在我回来之前暂由封丛二位师叔和高师弟、温师妹和陶师弟五人照管。”封不平一愣,连忙道“施师侄为人老成仁厚,悟性也高,为何……?”
令狐冲笑着打断他的话道:“封师叔所言极是,故而我打算带施师弟一起下山,沿途也好有个照应。”
众人都道如此最好。施戴子则大喜道:“多谢掌门师兄。”他自是知道和令狐冲一道,掌门师兄定会随时指点自已武功,那却是比自己参悟进境要快上何止数倍。但随即想起月前盈盈所说令狐冲只能做本派掌门一年之言,不禁大是惶然。却听令狐冲道:“既如此,咱们这便召集本派所有弟子知会此事。”
少顷正气堂内便立满了华山弟子,令狐冲将嵩山泰山二派为争掌门之位已闹得地覆天翻,转眼便有灭门之变,自已受风太师叔重托助其复派,明目便即率施戴子下山之事讲了,又嘱本派弟子务须在封丛二位师叔和高根明、温琴、陶均指点下勤练本派武功,以使本派在武林中发扬光大。众人轰然应道:“自当遵从掌门吩咐。”末了令狐冲取出盈盈所画的风清扬遗像,慎重地交给封不平,道:“风太师叔消弥本派气剑二宗之争,复创《混元神功谱》,实是本派创派师祖,他老人家之仙容,自今而后便是本派至宝,今托封师叔照管,无论本派或外人,若有何人敢对风太师叔仙容不敬,一律格杀勿论!”
此事令狐冲和封不平施戴子等人核计过多次了,但此时由令狐冲宣之出来,仍是人人俱感凛然。待众弟子应过之后,封不平肃然道:“掌门师侄放心,老朽但有一口气在,决不容有人轻侮风师叔仙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