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阴谋（6）
五日后周末的下午，方平来到袁深公寓处理募捐的扫尾工作，随着两天前捐款信息对外公示，募捐活动已经接近尾声。
“你辞职的事怎么样了？”袁深抱着笔记本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他正在将一些电子资料，发邮件给还在中国得冯青。
“已经批下来了，等新会计过来，交接完工作就可以走了。”方平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将整理好的募捐资料一一收进档案袋。
旺财趴在两人中间，昏昏欲睡。
“对了，你投资拿下来了吗？”方平问道。
“已经收到一百万了。”袁深的目光始终里没有离开电脑屏幕。
“我记得好像是五百万，怎么只有一百万？”
“先打一百万，后续四百万还将分两次给。”
“整体支付周期有多长？”
方平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好友回答，抬头发现袁深还沉浸于发邮件。
“不对劲哦，以前你说起投资，都眉飞色舞，今天怎么这么冷静？”
“不就一点投资，没什么好兴奋的。”
“不对，不对。”方平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资料，注视着袁深，“东西你给冯青发过去了吗？从我过来你就开始发邮件，这都半个多小时了，什么时候你效率这么差。”
袁深终于抬起头，不过就撇了方平一眼，又将目光移回电脑屏幕，嘴里吐出一句：“我在处理一些事情。”
“什么事，和募捐有关？”
“有点关系，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不，也许很快。”
袁深的含糊其辞让方平更加好奇，但他并不是一个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看到茶几上的茶水快喝光了，方平拿起茶壶，准备到厨房再冲一壶茶。
经过玄关的时候，门铃响了，方平顺道就去开门。
透过猫眼，方平看到门外是两名警察，心里有些诧异，但还是第一时间将门打开。
“请问这里是袁深的家吗？”为首的警察问道，比起身旁的同事，他的年纪稍长一些。
“是的。”方平回答。
“我是警官哈吉，你是袁先生？”
“我是他的朋友。”方平扭头，冲客厅喊了声，“袁深，有警察找你。”
“你是？”哈吉注视着方平。
“我叫方平。”
站在哈吉身旁的警察闻言睇了方平一眼。
“我们可以进去吗？”哈吉询问。
“请进。”方平将两人迎进屋内，这时袁深也已经走了出来。
几人一同回到客厅，方平发现旺财已经不见，应该是被袁深赶到卧室去了。
“两位喝茶，还是咖啡？”方平手里还拿着茶壶。
“不用了，谢谢。”
听哈吉这样说，方平便先将茶壶放回茶几上。
“袁先生，两日前你是否向中国境内一账户转了一百万林吉特？”哈吉问。
“是的，那是我在中国一个项目的启动资金。”
“请问你这笔钱的来历？”
“投资所得。”
“恐怕不是吧，我们接到举报，你将募捐到的善款挪为己用，请如实告诉我们，那一百万的真实来历。”
“不好意思，我必须打断你一下。”方平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方便开口，但是作为这次募捐的会计，他觉得有必要向警察说明情况，“这次募捐的款项是我在管理，所以我非常清楚，并不存在你所说的这种情况，我们已经将所有募捐到的善款都打到对接基金会账上，我可以向你提供账目和银行明细，用于核实。”
“方先生，你知道做假账，对警察提供虚假陈述，要承担什么法律后果吗？”
“你有证据吗？凭什么指控我做假账？”方平因为哈吉的话而感到愤怒，对方在质疑自己的职业道德。
“我们不会随便指控一个人，有没有做假帐，有没有挪用善款，两位心里最清楚。”哈吉停顿了一下，接着用缓慢却充满威严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奉劝两位说实话，今天我们会来到这里，就是已经掌握了实质证据。”
这时一直沉默的袁深开口了：“我觉得警察先生应该去调查一下报警的人，为什么要捏造事实，诬陷好人。”
“看来你们是打算嘴硬到底了。”和哈吉一同前来的警察，一只手已经搭上腰间的手铐。
袁深丝毫不惧他的威胁，反问道：“警察先生就这么认定，你们了解到的情况就是事实？”
哈吉制止了同事的话，袁深的淡定让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我们必须认真对待每一起报警，既然有捐款人对善款的使用存疑，那就请两位先生对那笔有疑义的一百万捐款进行说明。”哈吉的语气和缓了不少。
方平完全蒙了，账是他做的，他已经将所有募捐到的善款都打到了基金会账上，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百万？
他突然想起了王昆，难道他真的打款了？因为他们收到的都是小额捐款，只有王昆的捐款额是一百万。
方平猛地看向袁深，很想问他，是不是瞒了他什么事。
“我们的确有收到一笔百万捐款，也是唯一的一笔大额捐款，捐款人中文名叫王昆。”袁深的话证实了方平的猜测，就听他继续说道，“因为王先生转账的时间比较晚，当时我们已经对捐款详情进行公示，所以我准备单独给他发一封邮件，确认他的捐款以及善款的使用。”
袁深拿起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向哈吉展示自己的邮箱，并解释道：“在你们到达之前，我刚刚拟好邮件，只是还来不及发送。”
“那你汇往中国的一百万又如何解释？”
“那是我父亲给我的项目启动资金。”袁深进一步解释道，“其实这次募捐是我一个朋友和中国的一家基金会联合搞得，我朋友临时有事出差，委托我帮忙，因为我缺乏募捐的经验，所以细节上可能做的没那么规范，我的确直接用接受王昆捐款的那个账号进行私人转账，但我已经用另一个私人账号将一百万汇给了基金会，两笔钱的操作前后不差半小时，我想这应该不违法吧？”
接着袁深又调出自己另一个账户的转账记录，向警察证实两日前的确有一笔一百万的汇出款项，接收方正是这次合作的基金会。
“误会”就这样澄清了，警察交待袁深调取汇款记录发送给他们，然后便离开了。
警察一走，方平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
“你小子这么重要的事都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你不是还在上班嘛，你公司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我怕你戏不好，把鱼吓跑了，那多没劲呀。”袁深嬉皮笑脸道。
“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清楚。”方平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茶壶欲给自己倒水，猛得意识到茶壶早已经空了，又生气地放下。
“那晚你被诬陷偷钻石后，我担心汉都亚还会有后续行动，便立即调查了近期给我们捐款的几个捐款人，重点就是那个汉都亚介绍的王昆，我查到王昆还有一个英文名，叫克里斯。
我立即想到给我投资的那个美国人克里斯，于是我又多了个心眼，调查了投资人克里斯，这一调查我发现克里斯与汉都亚竟是认识的，而且关系还挺近，所以当我收到克里斯一百万的投资款，我知道汉都亚行动了。
我托银行的朋友帮我查了汇款人克里斯的真实身份，发现实际打款人是王昆，他用自己英文名开设的账户给我转了一百万。他们这是“偷梁换柱”，只要我将这一百万转作他用，便可以用诈捐的名义举报我，身为此次募捐活动会计的你也会牵连其中，真是一石二鸟。”
“既然你已经知道对方的阴谋，不要理他们就行了，干嘛还陪着他们玩，小心把自己玩进去。”方平非常不认同袁深的做法。
“既然汉都亚愿意给灾区捐款，我为什么要拒绝，我这是在帮他积德，再则，如果我不上他的当，我爸又怎么会拿钱救他的宝贝儿子。”
“这个时候你还想着算计你爹。”方平差点被袁深的话呕死，“我真心疼你爸，生了你这样一个坑爹小能手。”
“我也是没办法，这不是一直找不到投资嘛。”哀怨的表情在袁深脸上只停留了一秒，就听他话锋一转，“不过你说错了，我不是坑爹，这只是我们父子间的一场斗争，我爸利用经济手段，逼我去公司上班，我逮到机会逼他给我投资，斗争最后以我的胜利告终。”
看着他得意的表情，方平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危机解除了，你目的也达到了，可以开开心心去中国了。”
“一百万马币也不过一百五十几万人民币，哪里够啊。”袁深环视了一下客厅，说出一个让方平惊讶的决定，“我已经把我的房子和车子挂到中介卖了，希望能尽快脱手。”
“你来真的呀，你不打算回马来西亚了吗？”
“我本来就是中国人，所以你的问题不存在。”袁深往沙发上一靠，笑得洒脱，“我的祖辈因生活所迫，没办法才背井离乡下南洋，现在我的祖国发展好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回去？我未来的人生只会发生在中国，我知道接下来的创业路会经历风雨，但我有信心能扛过去。”
“那你父母呢？”
“你知道吗，我爷爷临死前立下遗嘱，要求我父母在他死后，将他的骨灰送回福建老家安葬，而我父母讲了一辈子中文，吃一辈子中国菜，他们退休后肯定会选择回老家养老，我只不过比他们早回去罢了。”
方平沉默了，袁深的话对他触动很大，离开是因为无奈，回去是因为热爱。
不论他们走的再远，再久，都有一些人守候在那片土地上，默默等待他们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