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定要去
美人化妆师点到即止，之后就不再和她聊那些话题了，放任她自己慢慢琢磨慢慢悟去，只是随意地和她唠着嗑。
陈希的妆容很快便完成了。她的底子确实好，皮肤毫无瑕疵，五官本就长得不错，只需要再稍微勾勒几笔突显那些好看就行，以至于她甚至有些无从下手，担心多化了一笔把这张脸给毁了。
配合着他们选择的校园风格，她只给陈希化了淡妆，但在舞台的灯光下并不会变得平庸无亮点，只会显得愈加耀眼夺目动人心魄。
而男生那里都在抗拒着化妆，觉得这是女孩儿才需要的。
化妆师们也都有经验，这种情况见得多了，只要随便说几句他们不化妆就上台会有多难看之类的恐吓和威胁的话，他们直接就一改态度，全都争抢着要先化。
陈希坐在一边，看了眼时间。
已经七点多了。
观众们早已开始陆陆续续入场，媒体则在前方架好了各自的设备，有的甚至开始逮住几个坐在观众席的同学采访了。
处于后台的她能隐隐约约听见从舞台前观众席处传来的不绝于耳的鼎沸人声，即使还没看见礼堂内的场景，她也已经能想象出前方有多热闹。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苏妄。
她看向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十五分钟前——
是她发给他的，今天发过无数遍类似的，求他来元旦晚会的消息。
但好像每一条都被绑上了石子沉入了海底，杳无音信。
待他们班的人都准备好后，一群人便离开了后台回到礼堂。
找到七班人的位置后，他们走过去和其余人坐在一块儿。
而陈希甫一进入礼堂便不停转着脑袋东张西望，竟可笑地试图从这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找到苏妄的身影。
可她有自信，她就是能够在人海茫茫里一眼找到苏妄，然后穿越汹涌人潮奔向他的身旁。
只要苏妄在，只要他在，她就一定能发现他，无论如何。
但她的目光扫了一圈却未捕捉到那熟悉的高挑身影。
走至七班的位置时，尽管知道苏妄来了也不会和七班的人坐一块儿，但她还是忍不住用视线逡巡了一圈——结果同样是令她失望的。
但她并未放弃希望，毕竟此时还早，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要在她登台时他能出现在舞台下，那就怎么都不算晚。
七班人来得早，选的位置不错，挺前排又靠中间，一个适合看表演的位置。
他们还带了各种应援物来，甚至还夸张地做了个板子，据说还准备好了口号，保证等会儿绝对放声大吼给他们加油，势必要在气势这一块儿艳压全场。
表演好不好不重要，气势上可不能输。
陈希和他们聊着天，时不时会瞥一眼安静的手机——直到现在她还没收到苏妄的消息，他来或不来也没给个准信。
而元旦晚会也在她假装平静实则内心焦躁的外表下开始了——那些劝慰自己的还来得及的话效果甚微，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场下灯光一暗，双眼霎时间陷入了漆黑之中，只剩下布置华丽的舞台亮着光，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两位穿得端庄隆重的主持人走上台时，观众席的所有人都噤了声，原本喧哗嘈杂的礼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随即主持人慷慨激昂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话筒，自礼堂各个角落的扩音器传出来，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尊敬的各位领导，媒体记者们，以及亲爱的老师同学……”
“……回首过去，我们……”
“……展望未来，我们……”
“……今夜，我们相聚在这里……”
“……2022年元旦晚会正式开始！”
主持人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热烈的掌声似山洪暴发般自礼堂响起，起哄的尖叫声仿佛有无数只猴子从深山野林里偷偷混入了礼堂。
元旦晚会的流程自然和一般的晚会差不了太多，先是一段冗长又无聊的由各种校领导以及晚会主席的致辞，这种时候多数人都会选择低头玩手机，除了最前排的几个大冤种碍于媒体在拍照，为了顾及学校的颜面被迫微笑着睁大着眼听。
致辞结束便是众所期待的表演环节。
高一高二每班都出一个节目，一共有十五个表演，七班的表演被安排在第十位。
而每当学校有这种需要表演的活动，才会发现那些平常看着只会学习的人各个都是深藏不露卧虎藏龙，一个比一个多才多艺，因此表演肯定是好看的，至少有那么几个都是质量保证的，尤其被特意安排在开场和压轴的两组人。
但陈希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想好好欣赏表演却因为心里总惦记着她同桌而无法专心观赏。
后来他们都在讨论开场的表演有多震撼，全程看得断断续续的陈希没法感同身受他们的激动，却又因为那天之后发生的堪比梦境般美好得虚幻的所有事情而不觉得错过了开场表演有多可惜——
她的遗憾总能轻易被另一个人填补。
那些缺憾都是命运冥冥之中为他们铺就好的道路，导向了最终那个她奢望的尽头，所以不可或缺。
拍了张台上表演的照片，陈希又给苏妄发过去播报着晚会进程。
【C】：表演都开始了苏同学，你快来！
她不想把自己那点隐隐的失落传递给苏妄，所以选择用了个轻松又没心没肺的语调。
五个表演过去之后便是一小段休息时间，礼堂的左右两侧是一长排桌子，上方摆满了各种小零食供大家吃。
陈希坐得有些饿了，随便拿了个菠萝面包吃，边吃边盯手机，越盯就越觉得味同嚼蜡。
若是搁平常她肯定早就沿着桌子将那一堆吃的都尝了个遍才肯坐下。
苏妄，她晃着神地嚼着面包想，你人呢……
……
苏妄此刻正在一辆公交车上。
他上巴士时大概七点钟左右，再加上又是周末，巴士上的人并不太多，于是他走到了最末端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也不清楚自己大脑里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脑子突然萎缩了以至于他居然决定去元旦晚会——他原本真没有去的想法。
可就是那么突然的，当他躺在床上点开了陈希发给他的那张自拍时，这么个想法和冲动便这么猝不及防地发了疯般往他大脑里蹿——
一定要去看看，心里有道声音在大喊，一定要去。
但具体看什么他不愿去想。
只要不想就能不承认，只要不承认就无需面对。
于是后来的一切行动都像是被人所操控的机器人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仿佛灵魂脱离了肉体漂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躯体在没有自主意识的情况下仍旧正常动作着。
合理得那么不可理喻。
他看见自己立刻坐起了身，洗把脸，换衣服，揣上钥匙手机就这么在短短几秒内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灵魂重新归于肉.体时，他已经走到了山脚的公交站，站上了碰巧到来的公交车，车门在他身后关闭时发出一声巨响。
他把手机揣到兜里闭目养神——显然已经忘了要回复陈希，毕竟当你点开消息看了眼却因为突然有事没回复时，便会因为消失的新消息通知而误以为自己回复了。不过即使苏妄没忘，他也懒得再回复她同样的话了，更别说他此刻已经稀里糊涂地在去的路上了，那他更不可能告诉她他会去这件事。
于是另一边的陈希才久久未收到他的消息，甚至一度以为是被她烦得恼了，不想理她了。
闭上眼的那一刻，眼前居然突兀地浮现出那张照片——
女孩举着手机对着镜子，手机将那张脸的一部分遮挡，只露出了小半张脸，却能看见一只微弯的眼以及勾起的唇角。稍微侧过脑袋的原因，能看见她的直发被烫成了波浪卷高高束在后脑勺，上方别了个蝴蝶结。身上是一件白衬衫，外边套了件米白色的针织马甲，领口处系了条领带塞在马甲内，下边则是件黑色的百褶裙。
青春校园感比穿着蓝白校服时更甚，潮汐时翻涌的海水般扑面而来。
他好像闻到了清新的青草味混合着浅淡的花香。
那时候躺在床上看这张照片的时间比往常看任何一张照片都来得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