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没有喜欢的人
伴随酒瓶一次次在桌上快速地转动，包厢的氛围也被推至了顶端。
所有人都仿佛玩红了眼不肯停下，一轮比一轮还更要紧张激动，非要所有人都至少参与了一次才愿意结束这游戏。
反正夜还很年轻，足够他们无所顾忌地闹下去。
而陈希在十轮下来居然幸运地还没被酒瓶子指过一次，有好几回都差点就在她眼前停下，却又像是被什么机器操控似的戏剧化地继续转下去，堪堪擦过她指向她左右两旁的人。
小齐已经被瓶口指过了两回，一时不知道是该说他本就这么非还是她把她的不幸运都传给了他。
橙汁早就喝光了的陈希笑着看对面的班长在进行大冒险，大概是话说得多也笑得多了，她觉得有些渴，却又有种被他们一群叛逆少年带得也体内的叛逆因子也跟着按耐不住地躁动起来，明明是再点一杯橙汁就能解决的事，但她就像是被眼前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尝了一口酒的画面给迷惑了，仿佛被诱惑着品尝禁果的夏娃，莫名地就不想点那杯橙汁。
转而把手边那只酒水仅仅占了底部薄薄一层的酒杯拿起，她将酒杯抵在唇沿，仰头将黄色的液体悉数倒入嘴里，豪迈地一口便将它们咽下，那姿态仿若她不是个初尝啤酒的人——若是忽略掉她之后藏在暗处的扭曲表情，那方才那模样确实足以蒙骗大家她是个千杯不醉把酒当白开水喝的人。
在空调的低温之下，放置了许久的啤酒仍然泛着冷意，一大口液体滑过喉咙流入食道时，那些它流过的地方仿若被粗糙的砂纸用力碾磨而过，燃起一种烈焰灼烧的辛辣和刺痛感，让她没忍住捂住嘴竭力压低声音地呛咳了两声。
草！难喝死了啊啊啊啊！
所以她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喝酒。
这么难喝的东西怎么能当菊花茶喝得那么自在啊？
为什么这些是成为大人的必经之路？
谁定下的规矩？
大人就不能够永远喝橙汁和牛奶吗！
砸吧了两下嘴又舔了舔唇，嘴里萦绕的啤酒的苦涩味道久久无法散去，让陈希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感觉嘴里像是被人灌进了一桶油漆还差不多。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仗着自己好看就滥用美貌，皱着一张小脸在心里疯狂嫌弃那破啤酒简直就是来暗杀她的——虽然她总嚷嚷着没了苏妄不如杀了她但不代表她要以这种被啤酒苦涩死的凄惨悲催又搞笑的死法死去。
结果就忽地听见众人开始喊起她的名字。
尤其她身边被她吸光了好运气的小齐笑得最大声——不是因为她距离他近才觉得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希！终于到你了！再擦过你指向我，我都要怀疑你给啤酒瓶动手脚了！”
“幸灾乐祸是吧小齐！”
“哈哈哈哈哈陈希的表情快笑死我了！”
“这么不想面对现实吗哈哈哈！”
“陈希，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还在跟酒精来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斗的陈希先是被小齐几乎凭一己之力把其余二十五人声音都掩盖过去的笑声给笑得好像出现了短暂的耳鸣，大脑在酒精和笑声的双重刺激下嗡嗡作响，一时没反应过来，听他们说的话也像是被屏蔽了似的发出刺耳的“哔——”声。
直到她苦着脸抬头看向桌子中央的酒瓶，酒瓶反射包厢顶上倾泻而下的灯光晃入她的双眼，所有感官才一瞬间被刺激到了般打开。
视线看见完美指向自己的瓶口，耳朵清晰捕捉到时不时响起的她的名字。
“陈希？陈希！”
“不会被吓傻了吧？”
“哈咯陈希！陈同学！”
我靠！这破啤酒差点苦死她算了，连酒瓶子都趁她不备来暗杀她是吧！
内心在恶狠狠地腹诽，却也没用，人啤酒又不会受影响。
面上懵了一瞬的表情很快切换成无奈的一笑，不能显得自己像是玩不起似的，干脆选了一个：“真心话吧。”
“能不能我们来提问！”
“先看看陈希抽到的题目是什么呗！”
陈希无所谓他们问什么，笑着点头：“行行行。”
“陈希大气！”
“放心放心，公投肯定都让你过！”
她站起身，从那叠不过被抽走了两张的“真心话”卡牌的最上方抽出了一张，举到眼前，自己都还没看完题目，嘴巴就先跟着念了出来：“在场的有没有你喜……”
念到这里的陈希下意识一顿，声音忽地小了下来，将其念完：“……喜欢的人。”
话音落下，原本吵吵闹闹恨不得让其他包厢的人都来敲门让他们安静点的七班众人竟默契地石化在了原位，安静下来。
诡异的静谧在包厢蔓延。
一班人朝夕相处，肯定早就看出了些什么，即使再迟钝也总能从其他人那里听见风言风语，对于陈希和苏妄的关系皆有自己模模糊糊的猜测。
可自从春末开始，七班人再想极力忽视，也能明显感受到后排那两人的不对劲。
尽管发现了端倪，却也没人有那个胆量询问或挑明，只敢继续像以往那样该怎么过怎么过做着自己的事，假装无事发生一如往常就好。
但所有人，包括他们两个当事人都知道——
一切都无法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事发生。
小齐哈哈笑着打破这几近让人窒息的沉默：“哎呀这什么破题目啊！也太他妈伤我们在场人的心了！”
“同意！我才不想听这个答案！晚上会难受得睡不着觉的！”
“我不听我不听！”
“就是！这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要不……”
邱长青扑上去堵住人的嘴：“明显个屁！哪里明显！我都不知道！”
“呜呜呜——”
“要不我来提问吧！这几个真心话抽得都没意思！”
场下又重新一片喧闹起来。
“没事。”可陈希一开口，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或消音键，所有声音又霎时间消失。她勾唇一笑，没让自己显得多勉强或难过，眼睛甚至还闪烁着狡黠的光，启唇道，“没有，没有我喜欢的人，所以你们都死心吧！”
还用调笑的语气开了个玩笑。
班长捂心脏：“靠！心碎当场！”
“你好狠的心陈希！”
“好歹也是同班同学你也太过分了！”
“你让我们以后怎么面对彼此！”
陈希从容坐下，笑看大家一致举手表决通过，只有她知道，那藏在桌下阴影处的拳头攥紧得在轻微抖动着。
游戏闹哄哄地继续，似乎她方才造成的缄默并未给他们带来一丝一毫的影响。
陈希抓过小齐摆在一边的酒瓶，将酒瓶里剩下的酒都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担心还有人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以为她在难过买醉，于是不敢仰头一口闷，只得抓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送。
喝的分明是同样的酒，可似乎是习惯了那种苦涩和辛辣，一开始还会被刺激得红了一圈眼眶，后来便逐渐感受不到那股难喝的油漆味儿了。
每一口都送得愈发顺畅。
或许其实不是习惯，而是有更苦涩的东西含在嘴里深处接近咽喉的地方，所以对酒精苦涩的感知变得薄弱了。
快速地喝完了一杯，她又让小齐给她递了一瓶新的。
小齐还以为她不过刚喝完他一开始给她倒的那么点，便转手把一瓶开了的放到她手边，还不忘眉飞色舞地问：“怎么样？不错吧？”
陈希点了点头：“不错。”
小齐叮嘱她：“不过第一次喝得慢点喝，不容易醉，也别喝太多了，醉了难受。”
陈希点着头给自己又倒了满满一杯。
小齐没心没肺地朝陈希竖大拇指：“希姐牛逼！”
她慢条斯理地一口接一口喝，真真正正把酒当做了白开水。
本打算今天滴酒不沾的人似乎喝得比场上的男生都要猛都要来得多。
人生总是这样的不是吗？
总有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你原先的计划。
要让世间所有一切皆遵照自己的意愿和想法进行下去简直天方夜谭。
她连自己都无法管住了，又如何能掌控好其他的。
在她刚放下又一次被喝得滴酒不剩的酒杯，旋转着的瓶子终于停下——
再次指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