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奇怪的人
晚上，冯建昌把周泽宇领回家吃饭。
刚进门，李妙之又想找人麻烦，可见到冯建昌身后的魁梧小伙，识相地收住了嘴。
“怎么了这是，带客人回来也不说一声。”
这番判若两人的表现，若是在外人看来，两口子绝对是恩爱夫妻。
周泽宇装作不知情，致歉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之前跟你说的，新来的村支书，叫周泽宇，名牌大学毕业的。”
“哎，咱们都换过几个村支书了，就没一个能待够两个月的。”
李妙之口直心快，一下把先前的情况全部吐露出来。
搞的冯建昌十分尴尬，立马拉着李妙之到一旁小声嘀咕。
等到两人的悄悄话结束，冯建昌颔首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没什么文化，说话是直肠子点。”
“没事，我心态很好的，条件艰苦这些都是客观事实，我想我们能克服的。”
李妙之连忙打圆场道：“吃饭吧，吃饭吧。”
自己种的青菜萝卜，镇上买的土鸡蛋，还有上周县城朋友送的肥五花。
一桌子粗茶淡饭，吃得是一点油水也没有。
周泽宇往嘴里塞了块老母猪肥肉，腻到整个人扭曲变形。
“嘻嘻，还是吃点菜吧，这萝卜爽口。”
冯茜忍不住笑出了声，见父亲表情不对，埋头扒起饭。
冯建昌端着碗筷，颇为得意道：“这村里的小孩，都是我俩在教，我教数学，茜茜教语文，年纪再大点就送下山。”
“想不到冯村长还是身兼数职啊。”
“那可不，我年轻时会的可多了，刺绣我也在行，只是现在老眼昏花，加上手生了。”
“我们村里就有个高人，他的刺绣比机器做工还精巧。”
“那改天得去拜访拜访。”
周泽宇一伸筷子，刚好和冯茜对上最后一根青菜。
前者眼疾手快，主动缩了回去。
“我吃饱了，谢谢款待。”
刚到村里的头天格外累，周泽宇简单烧水洗了个澡，早早地躺在木板床上翘腿享受惬意人生。
看着蚊帐外嗷嗷待哺的蚊子，心里发怵不止。
大清早，周泽宇把村子上下里外走了一遭。
该有的基本设施一应俱全，可也仅限于保障衣食住行。
“啊嚏——”
“山上的气温可真低。”
周泽宇擤了擤鼻子，来回摩擦着胳膊取暖，刚好遇见起身溜达的冯建昌，便拉上一起了解情况。
冯建昌告诉周泽宇，村子里的年轻人大多有两条去路。
一是去附近的瑶寨打零工，那是个官方兴建的A级旅游景区，每到旺季都能吸引不少人，不论是摆摊疑惑是当导游，运气好一天挣个三五百不是问题。
二是在县里的工厂打工，工厂坐落于一个产业园，是海外客商牵头投资的项目，主要是加工出口各种瑶族饰品服装，特别钟情招募当地人。
“这村子我估计过多100年就没人住咯，也该搬下山了。”
周泽宇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这话茬，想起昨天提起那个刺绣手艺精巧之人，便问起冯建昌。
“那个刺绣很厉害的，家住哪里？我想去看看。”
“看看是可以，他就住在这村的最里面。”冯建昌指了条林间小道。
“不过他这人性格比较孤僻，不喜欢见外人，连我都被轰出去几次。”
“现在这么早，人家起床了么？还是说，提前知会声比较好。”
周泽宇看了下时间，这会儿才8点不到。
“他平时大门紧闭的，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不去到根本不知道人在不在家。”
冯建昌叹了口气，村里奇怪的人不少，可这人是最怪异的。
穿过柳絮铺成的泥泞路，两人来到了邓奎的家门口。
那是栋传统的瑶族房屋，人形的木瓦片屋顶，黄土夯成的围墙里布满青苔。
走近几步，听不见其中的鸡鸣犬吠。
“这么多杂草，你说没人住我都信。”
周泽宇伸手比划了下，门槛有接近半米高，可能是刻意而为之，目的就是谢绝访客。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门是敞开的。
“看来人是在家的，你的运气真不错。”
“哪有，还不是沾了冯村长的光，进去看看呗。”
冯建昌叩了叩门，朝屋内呼唤了几声，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有人在吗？邓奎？你在家吗？”
“什么事啊？”
屋内的邓奎应得极不耐烦。
周泽宇注意到院子里有几个大染缸，晾晒的竹竿整齐的堆放在另一侧。
他来了兴致，快步进去想一睹庐山真面目。
只见国字脸的小伙坐在长条凳上，靠着织布机在埋头苦干。
“你好，我是新来的村支书，我叫周泽宇。”
“哦，知道了。”
邓奎冷漠地应了声，甚至连头都没抬。
“你这是刺绣用的机器么？”
周泽宇走上前，想看个仔细，没想到邓奎猛地一抬头，恶狠狠地瞪了眼。
“别靠过来，这设备之前散架过，我前几天才修好。”
周泽宇刹住车，立在原地双手举起，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好好好，我不碰。”
隔着数米的距离，周泽宇见对方在绣一只凤凰，尽管只完成了主体躯干部分，可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已经能让所有看见过的人为之倾狂。
周泽宇赞不绝口道：“你这手法可以嘛，跟机器差不多。”
“绣一幅要多长时间，我看工厂那些机器一天能绣几百幅呢。”
“这么长的刺绣，家里客厅小的还挂不下呢，不得卖个几千块。”
“你够了，从刚进来就说个没停，收起你那些官腔。”
不知是因为受到影响的缘故，邓奎手中的针线脱落了。
他摸索着把线重新捡起来穿好，给周泽宇下了逐客令。
“请出去，不要影响我工作。”
冯建昌姗姗来迟，见气氛不对劲，又是赔礼道歉又是鞠躬的。
“是我自作主张，想带周书记来认识下非遗传承人。”
“不算什么非遗传承人，我就是个普通人，你俩有这闲情雅致，不如去别的地方调研下，我这不需要。”
“今天贸然拜访是我们工作上的疏忽，不打扰您工作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周泽宇也跟着鞠躬道歉，生怕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人是见到了，可跟吃了闭门羹没区别。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呢。”周泽宇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