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畅快
第二日一早，苏婉是在秋月的声音中被唤醒的，“小姐醒醒，您昨晚没吃什么东西，奴婢方才去厨房熬了些粥，您吃一些吧。”“我没事。”苏婉笑了笑，示意秋月先将粥放在一边。
“你先在这里守着，我回去换件衣服再过来。”昨晚折腾了一夜，苏婉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打湿，黏黏糊糊地粘在身上让她感觉浑身不适。
苏婉刚出了房间的门，还没走出几步，周管家就匆匆跑过来，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哎呦大小姐，老奴可算是找到您了，三少爷救驾有功，圣上已经传旨有赏，眼下传旨的公公已经快到街口了，二夫人让我过来找您去前院。”
这是赏赐的必要过程，为了彰显对圣上和皇室的尊重，每当有圣旨宣读时，都会提前派人过来传话。
苏婉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自从苏远从狩猎别苑连夜被送下来，苏婉就猜到会有这么一日，“我知道了，这就去。”
周管家脚步匆忙，看这个方向是要去南院找三房的人，苏婉便带着春华往大厅去。
苏府的后院一共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院落，东院最为尊贵，气势恢宏，是苏老夫人的住处；其次是北院，修缮的极为精致简约，典雅通透，距离府中的花园最近，拨给大房居住；西院与北院相差无几，但是地方却是整个府中最大的，因着苏扬妻妾子女不少，苏老夫人便做主将西院给了二房。至于南院，距离前院最远，位置也是最为偏僻，好在三房都没有什么怨言，陈玉清甚至还赞叹苏老夫人疼爱三房，将这样好的地方留给他们了，当时苏婉就觉得自己这位三婶实在是会说话。
苏婉赶到的时候，二房的所有人已经到了，一个个都是衣着光鲜，尤其是杜文倩头上更是戴满了珠翠，和身旁的苏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二婶。”苏婉先是对着杜文倩行礼，又看向站在后面的秦若华和海棠冲着她们微微颔首，这便是规矩，就算她们是长辈，按照身份尊卑来说，苏婉要比她们高贵太多。
“大姐姐来了，三哥如何了？”面前的人一席淡粉色的桃纹上衣，月白百褶裙，头上簪着一根明晃晃的金枝翡翠步摇，衬得她整个人肤色白嫩，眉眼秀美，正是二房的嫡女，杜文倩的掌上明珠苏锦。
她从小身子不太好，哪怕到了现在也是参汤不离口，身量芊芊看起来很是娇弱。
“劳四妹妹挂心了，远弟身子还是那般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有张太医他们守着，定然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我就说了，远哥儿吉人天相，一定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倒是婉姐儿你，圣上赏赐乃是皇恩，怎的不换件衣服再过来。”杜文倩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对苏婉很不满意。
她上下打量着苏婉，不仅穿着昨日的衣裙，鬓边的头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黏糊糊地贴在脸颊处，眼下的乌青更是十分显眼，这不是让外人看苏府的笑话吗？
苏婉有些手足无措地笑了笑，“二婶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照顾了远弟一夜本想着刚才去换件衣服，没想到正好碰上周管家过来传话，说是因为远弟的事圣上给了赏赐，想着这事儿耽搁不得，就立刻赶过来了，没想到倒是让二婶和几位妹妹看笑话了。”
苏婉坐在一旁任由着春华为她重新整理发髻，眼神正好瞥到旁边的苏玫，见她依旧站在最外面，看着自己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往旁边看了一眼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苏婉笑了笑主动搭话，“三妹妹和五妹妹今日打扮得也很好看，一定是二婶的安排。”
苏婉的话说得极为巧妙，不仅和苏玫苏姚搭上了话，又把杜文倩不着痕迹地夸奖了一番，杜文倩显然是十分受用的，调整了一下坐姿斜眼扫过那两个庶女，“还是婉姐儿有眼光，她们身上的料子和首饰都是我精心挑选的，都是我的女儿，我定然会好生照顾她们的。”
“那是自然，府里谁不知道二婶的管家能力，祖母不在，家里多亏了二婶在啊。”
杜文倩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对苏婉的穿着一事倒是不在意了，完全沉浸在她的夸奖之中。
“对了，今日见到三妹妹我才突然想起来，昨日我从潇湘水苑回去的时候春华跟我说远弟曾经醒过来一阵，正好碰见三妹妹去看望，如此我该谢谢三妹妹才是。”苏婉嫣然一笑，话语间和苏玫十分亲近的模样。
苏玫倒是没想过苏婉会知道这件事情，更没想过她会特意和自己道谢，一时之间愣在原地，随后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大姐姐言重了，我也是担心三哥才冒昧打扰的。”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竟是完全听不清了。
苏婉丝毫不在意，转过头继而和杜文倩说起话来，“我还要谢谢二婶才是，昨日府中宾客众多想来是二婶脱不开身，四妹妹的身体又不好，这才让三妹妹去看望远弟的吧，而且还担心打扰太医们并没有进门只在门口探望，实在太贴心了，一定是二婶教导得好。”
“是啊，是啊，都是我让她去的。”杜文倩十分尴尬，苏婉将她架到了高位上，如今若是不应承下来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二嫂，我来晚了。”
正当杜文倩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陈玉清带着苏晴赶到了，母女两个都是烟柳色的服饰，头上以玉制首饰为主，陈玉清本就是江南女子，与皇城的女子相比更多几分温顺，苏晴更是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小家碧玉。
“弟妹不急，来得正是时候。”杜文倩起身相迎，妯娌两个一副亲热模样，唯有苏婉心中暗自发笑，若是三婶再不来，她这个二婶怕是要尴尬死了。
三房母女两个刚到不久，前来宣旨的公公也进了府门。
苏家中庭大开，杜文倩和陈玉清跪在前排，苏婉，苏锦和苏晴在第二排，余下的则是在第三排。
“苏家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苏家三公子苏远，不惧危险，救驾有功，特赏赐苏家黄金百两，另特赐苏远乌骓宝马一匹，钦此。”
“谢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二夫人快接旨吧。”传旨公公的表情十分丰富，杜文倩更是上道，将一个荷包塞得鼓鼓囊囊地递到公公手中，对方掂量了几下，十分满意地笑了，“二夫人客气了，既然圣旨已经送到了那咱家就不留了。”
“公公慢走。”杜文倩的笑容一直到宫中的人出了府门后才收回，“哎呀，圣上的赏赐这可是光耀门楣啊。”摊开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干脆捧到怀里，眼中的笑意是挡也挡不住。
苏婉扯了扯嘴角，在她看来这些赏赐都抵不过苏远的身体平安康泰，可是这一切她都不能宣之于口，就像杜文倩说得那样，这是圣上的赏赐，是苏家的荣耀，更是苏远的荣耀。
“二婶，那百两黄金既然是赏赐给苏家，就按照府中的规矩入库就好。”
杜文倩脸色一变，苏婉的后半句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乌骓宝马名声之响亮可谓妇孺皆知，杜文倩自然很不情愿，这样的名马难道她的儿子就不配拥有吗？
“婉姐儿说的是，那黄金自然由二嫂入库用作家用，至于那乌骓宝马可是圣上指明赏赐给远哥儿的，况且咱们苏家只有大哥一房是武将，我们两房中连个养马的场所都没有呢。”陈玉清笑容可掬，倒是一下子把气氛缓解了不少。
杜文倩虽说是存在嫉妒心理可她也不是个傻子，陈玉清的话看似无意实则是在点醒她，乌骓马是给苏远的，他日若是真的出现在自己儿子手中那才叫出了大事！况且除了大房居住的北院之外，整个苏府也没有一处适合养马的地方，这样的一匹马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可担待不起。
“弟妹说的是，既是赏赐给远哥儿的，定然是要交给大房照顾，我方才听见院子里有嘶鸣声，想来是已经被下人牵去北院了。”
“是吗？我怎么没有听见？”苏婉完全不给杜文倩台阶下。
杜文倩干笑几声，“很快就过去了，婉姐儿你没听见也不足为奇，眼下还是远哥儿的身体最为要紧，你也快回去歇息吧，大家都散了吧。”
见杜文倩说不过就要赶人，苏婉简直嗤之以鼻，原先她只当这位二婶因着贪财该是最为精明算计的人，眼下看来竟全是些搬不上台面的小动作。
“二婶说得是，远弟那边还需要人照看，我就先告退了。”苏婉朝着杜文倩和陈玉清福身告辞，嘴角却是止不住地笑意，刚才那一番真的是让她觉得心中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