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多大点事
“霍侯下朝直奔工部而去,只过盏茶时间,屯田司郎中马周领屯田司所属官吏出了皇城,工部司郎中刘仁轨召集众多大匠,并派遣数位官吏亦出皇城。
屯田司之人,分往各坊、城外乡野招善耕农夫作工;工部司之人,疾赴各处商行,在大量收购铁料、木料等物。”宗朋回禀道。
李世民轻轻点头说道:“袁天罡乃道家高人,相评自是做不得假,单凭当日霍弘对其展露的杀意即可鉴定真伪。
可世人与朕却常常因其所作所为,而忽略其年岁、过往,进而以并肩者揣测其用心用意。”
“霍侯入仕途太早,每每所为,必诱世人侧目而视,属实难念其龄。”长孙美眸中泛起异色,想起了第一次见霍弘时听到的“以工代赈”的言论,不禁联想到,会不会还有诸如此类的奇谋异策?
“长安尚可一观,可遥不可及的润州已非年初霍弘主政时的润州,墨亚接任刺史以后,继续以霍弘的理念治理润州。
短短半年,润州人口增户过万,已为上州,可与江南魁首的苏州相较高低;治下五县县学广择学子,大兴教育;州学择优而取之,他日可期。
润州医院亦已完工,只待长安调派大夫,便可复长安九仁医院之盛况。又以香皂、肥皂与建筑用材为引,使得商旅汇聚,已隐隐成为江南之首。
麋鹿商行基本普及了大唐各州,书籍、青盐、瓷器、香皂、肥皂区区五货,谋利之巨,胜国库多矣。”李世民可是眼红的很,要不是因为顾忌皇帝的脸面,早特么下手了。
“墨亚与刘锡九身各为墨家与法家人杰,无畏世家勋贵,不似霍侯那般,竟将麋鹿商行的生意遍及天下各州。
致使书籍均价六百六十文,庶民、寒门之子皆言:‘霍侯之恩,无以言表。’;普天之下,青盐皆作价一斤一百零八文,可笑的是,至今无人知晓,江南青盐从何而来。
香皂、肥皂更是令澡豆消失不见,已入世间高低贵贱之万千门户;新颖的瓷器极受达官显贵的钟爱。
然麋鹿商行之资,怕是少的可怜!
臣妾听闻,墨亚之为尤胜刘锡九,不仅豪掷千金翻修了润州府衙,还为润州治下五县修葺了奢华至极的县衙。
为此,久居医院不出的霍侯,还特意跑去了弘文馆,请墨家巨子墨临与法家首领陆明君喝茶,两位学问宗师便陷入了持续三日的腹泻。
此外,麋鹿商行一直在于胡商交易,以瓷器、香皂、肥皂换来了数以万计的牛羊马匹,以及各国特产无数。
世家勋贵却又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长孙莞尔笑道。
李世民缓缓摇头说道:“麋鹿商行如今虽为墨亚与刘锡九执掌,但二者只能调用部分钱财,实则还是为霍弘牢牢把控。
青盐、书籍等物的大肆售卖,世家勋贵不敢伸手阻挠,他们认为的巨利,非但未曾分裂霍弘与隐世百家的关系,反而令二者的来往更为密切。
自从雕版印刷术与豆油制作之法广传天下,他们便开始畏首畏尾,生怕霍弘再度令他们窥而不得的机密广为流传。
而隐世百家与霍弘如今的交情,令他们恐惧不已,世家引以为傲的传家藏书、学识,已经逐渐迈入庶民、寒门之中。
他们不敢赌霍弘有没有更胜一筹的手段,而马蹄铁出现的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对的,霍弘有足够多的底牌、有足够疯的劲头。
贩卖天下的青盐他们不是找不到盐池何在,同样也不是弄不明白书籍与纸价不断下跌的原由,只是单纯的顾忌罢了!”
李世民说着说着苦笑起来,进退一体的隐世百家有无惧世家的底气,令其畏如蛇蝎、避之不及,皇室面对世家却是百般慎重、平等相待。
长孙轻咦道:“听了陛下的解释,臣妾忽然发现,似乎唯有霍侯功成名就。”
“朕此时就想知道,霍弘下一步的动作,他又想干什么?”李世民顿时感觉屁股下面的椅子烫的慌,昨天登基时的雄心壮志已经被海量的奏折摁压在了无名的角落,正视时常令人无力的现实,谨慎的向着千古一帝的光辉一步步前移。
……
“陛下,该准备上朝了!”宗朋实在不忍心打扰熬夜批阅奏折、晚上还要交差、运用精力极多的陛下贪睡。
李世民爬出舒适的被窝,对长孙早起亲自伺候沐浴更衣习以为常且备加满足,“昨夜宵禁前,工部可有动向?”
“傍晚时分传来消息,屯田司将领招来的农夫今日赴长安城附近各县开荒屯田,墨、农等隐世百家也会前往,李祭酒等大儒应百家相邀同去。工部司的作为尚且不知。”宗朋一板一眼的回道。
“弘文馆宗师如数齐集!”李世民若有所思的说道:“玉米、土豆等新粮出世,朕与百官只闻其名却未睹其物,召承乾、青雀、恪儿一同前去,收割新粮,观音婢随之。”
“臣妾遵旨!”长孙柔声见礼,早前就一直听李二念叨,陛下应当每年亲率百官收割,而不是只委派农家与司农寺官员前去,实非明智之举。
虽然宗朋和长孙明白,李二是冲着霍弘去的,可也久具作秀的心思,玄武门之变的沸议虽已基近隐没,可却是李世民如鲠在喉的阴影,热切期待且努力证明着当时的行为的正确性。
房谋杜断等人依旧是最为倚重的臂膀,可论短时间内有奇获的策谋物什,找霍弘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但又不能明着说出来,只能眼巴巴的自己凑上去。
李世民出现在朱雀门前时,获悉圣意的百官与弘文馆的宗师李纲等人正在交流各自的去向。
陛下又大度的展现了他从善如流的胸怀,与弘文馆之人同行并奔赴同一个目的地——蓝田县。
“哞……”
“嗯啊……嗯啊……”
出长安城纵马驰于官道的李世民等人听见声声牛鸣驴叫时,勒马放眼望向声源处。
“陛下,是霍弘那小子。”昨晚才知道原委的墨临驭马至圣架旁抬手指向路边的荒地,充当向导。
“走,过去看看。”李世民打马徐行,渐渐看清宏大的场景,嘴角止不住微微上扬。
展现于众人眼前的,是自山脚至半山腰的荒地中,密密麻麻的百姓驱牛或架驴扶犁耕地的画卷。
除了十分煞风景的两个指手画脚的人以外,其他的一切看起来万分震撼。
“宾王呢!我说你能不能别喝了,我闻都快闻醉了,这酒是医院用来治病的。”坐在固定在牛背竹椅上的霍弘,右手拿着把折扇、左手拿着本书,十分惬意的说道。
坐下黄牛只管埋头吃草,旁边大伞下的桌旁,马周一手折扇、一手酒盏,“此情此景,当饮酒而庆之。”
“这犁怎么只有一头牛拉?居然还有套两头毛驴耕地的?”杜如晦转头问道。
“啊……”
“噗……”
前一声长长的惨叫,是黄牛受惊后,霍弘掉下牛背摔了个大马趴传出的。
后一声促然的喷吐,是马周受惊后,酒水从口鼻中像喷泉似的涌出造成的。
李纲忽然跳出啦说道:“身为朝廷命官,竟是这般作为,朝廷颜面何存?陛下,臣弹劾工部侍郎霍弘、屯田司郎中马周……”
李世民挥手打断,问道:“霍弘,此犁为工部新制?”
“嗯呢!宾王!”霍弘弱弱的吱了吱声,让马周代为回答,自个刚才不幸后仰在了牛屁股上咯着小腰杆,又和大地来了个亲吻,这会还在地上趴着没缓过来呢。
马周轻咳一声缓解口鼻中的不适,“陛下,此犁乃侍郎大人所创,是为了解决耕牛稀少、耕地费力的困局,一头牛或者是两头驴乃至于人力便可轻易拉动。
今日纠集大量农夫乃是为了实验其具体效用,我们召集的耕耘经验丰富的农夫验明其效果斐然,远胜初步预料。”
李孝恭一把拎起摔倒在原地不起来的小家伙,提着人问道:“真是你创的?老实说是墨家的还是公输家的?”
“不就是一个犁嘛,多大点事!”霍弘蹬着小短腿试图触碰地面,无果后,呲牙咧嘴的说道:“再不放我下来,信不信我吐血给你看?”
“赶紧吐一个让老夫看看!”李孝恭笑着摇了摇胳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