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死亡和机器人1(译林幻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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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桑尼的优势

彼得·F.汉密尔顿

因为是在白天,所以巴特西地区被堵得水泄不通。我们沿泰晤士河上方的M500号高速公路以每小时一百五十千米的速度驶入伦敦市中心,然后我们绕下匝道,来到切尔西桥上,最高速度直降为货真价实的每小时一千米。我们的比赛地点还有三千米才到。

我们汇入堵塞道路的铬银色车辆队伍,调高了挡风玻璃的反射率以抵御强光。自行车从狭窄的缝隙中穿梭,骑手们穿着光滑的冷却服。当他们在双向车辆组成的长龙间隙中穿行时,车灯狂闪,车笛急促,形成了类似跑道上的频闪效果。好像这还不够糟糕,路上的每辆汽车都在急促地嗡嗡作响,轮毂电机和空调震动空气的频率绝对能诱发偏头疼。我们这样忍受了足足三个小时。

我讨厌城市。

中午时分,我们像一辆进城的老式马戏团大篷车一样开进那座废旧院落。我是雅各布的副驾驶,坐在老式二十轮卡车的驾驶室里,抬脚搭在仪表盘上乱七八糟的麦当劳包装纸边缘。

来自赛场的工作人员一边好奇地盯着我们,一边在碎裂的混凝土地面上转悠。我们车队的另外两辆面包车从路上拐进了院子,一对破旧的大铁门在我们身后哐当一声关闭。

雅各布锁死车轮,关闭了动力电池。我从驾驶室里爬下来。货车银色的侧面被城市的空气污染弄得污秽肮脏,但我的倒影却足够清晰。金色的波波头需要打理,我猜衣服也是如此:无袖的黑色T恤和橄榄绿的百慕大短裤,我已经穿了一年多了,脚上套着一双磨损的胶底帆布鞋。我才二十二岁,但是瘦削的身材就跟努力锻炼和节食后看似重返二十二岁的三十岁女人一样。我的脸蛋并不难看,雅各布的重塑让我拥有自从十几岁就一直渴望的高颧骨。也许我的脸不像以前那样表情丰富,但卡车车身扭曲的弧度使它不那么明显。

在驾驶室的隔热层外,伦敦的声音伴着炎热和气味扑面而来。这是一千八百万消费者的三种主要废弃物,他们决心通过消费商品和消耗能量的方式来维持他们的生活方式,其速度只有二十一世纪工业能够供应得上。即便如此,满足这样的需求也很勉强。

我可以直接利用那美妙活跃的贪婪本性,利用他们对于打斗的渴求。我知道他们最想要什么,我们会为他们提供。

兴奋,这就是我和其他“桑尼的掠食者”吸取金钱的方式。而我们给巴特西带来了大量与众不同的兴奋感。今晚,会有一场战斗。

斗兽:有史以来最血腥的运动,暴力,血浆泛滥,而且永远会有一方赔上性命。这是一种全新的比试,而且正在流行,远胜于消费者每晚加载到他们外套处理器中的VR游戏,那都是经过审核的垃圾内容。这种比赛非常真实,会点燃古老的本能,极具冲击力,令人欲罢不能。而桑尼的掠食者是自比赛开始两年以来最热门的战队,如同风暴席卷陆地一般狂揽十七连胜。从奥克尼群岛到康沃尔,一路都有“掠食者”的拥趸为我们欢呼。

我很走运,第一级的时候就报名参加,当时流行的生物改造是给罗威纳犬和杜宾犬植入尖牙和利爪。我敢打赌,可怜的章荣捷老头发明密链时从没有过这种想法。

卡伦和雅各布是团队的核心,他们刚从莱斯特大学毕业时,拥有极受青睐和前途无限的生物技术学位。他们本可以带着这些资质加入世界上任何一家公司,直接投身企业界的应用研究和年度预算争夺。每年数以百万计的毕业生都会做出这样的交易,以热情换取安全感,以及清楚自己将还清学生贷款带来的巨大宽慰。不过大约在那时候,教皇开始安抚教会右翼,并公开质疑密链的道德问题以及用它来控制动物的这一手段。没过多久,毛拉们也发声反对。生物技术的一切伦理问题成为有线电视新闻演播室的热门话题,更为十几个动物权利活动家发起反对生物技术实验室的终极行动宣传提供了理由。企业生物技术一下子不香了。

假如他们没有在毕业后六个月内开始偿还学生贷款,银行会直接将他们分配到一家公司(并从他们的工资中提取中介费)。对他们这两位天才来说,斗兽是在经济上可行的唯一选择。

伊芙琳娜之前是一名外科护士,我加入时她刚开始协助他们实施移植技术。我是个没有什么野心的流浪者,甚至没受过什么教育,但我还是能够意识到这项技术与众不同,我能够沉浸其中,甚至可以有所作为。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全新的,我们都是初学者。他们收留我来开汽车和打下手。

韦斯在三个月后加入。他是个硬件专家,或者说书呆子,这取决于你的偏见。对于一项复杂程度日新月异的运动来说,他是必不可少的补充。他负责维护克隆容器、计算机堆栈和康妮沃尔的生命维持装置,以及其他众多杂项单元。

我们表现尚佳,当时的队名叫“雅各布女妖”,为了众人的狂热崇拜而努力战斗,取得了接近百分之六十的优异胜率。雅各布和卡伦仍然负债累累,但挣到了每月支付的利息,剩下的钱足以让我们保持独立,而我们同批的对手却在争相寻求财团的支持。贫穷但骄傲,这就是书中提到的最古老的乐趣吧。我们等待着整个运动赚取电视转播收益,然后变得火爆。所有队伍都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然后我发生了意外,并获得了我的杀手锏。

其他两辆面包车上的轮毂电机渐渐停止运行,团队其他成员也跟我一起来到院中满是杂草和猫尿的混凝土地面。根据大门上的伦敦行政管理委员会的标志,这个院子已被定为中南穹顶建设议案中的一个支柱地点,不过天知道什么时候会动工。在院墙的铁丝网上方,可以看到中北穹顶,一个琥珀色测地圆顶,直径四千米,横跨威斯敏斯特区大片土地,像某种陈列柜展示着下方的古老石制建筑。考虑到它的大小,支杆可以说很细,由一种在轨道上生长的超强纤维制成,在明亮夺目的太阳下闪着五颜六色的分光。切尔西和伊斯灵顿穹顶的网格框架已经在它两侧把天空分割成一块一块。有一天,所有的城市都会被改造成这样,以便隔离自身热排放所造成的恶劣气候。伦敦不再有烟雾,现在它只有热浪烁影,空气在二千五百万个空调排气喷口中波动。十个最大的喷口位于中北穹顶,仿佛黑色的藤壶喷出多余的热量,形成一座座朦胧的巨大灰色喷泉。伦敦行政管理委员会因为担心这些巨大的无光火焰会对空气动力学造成影响,所以禁止飞机从那上面飞过。

卡伦走过来站在我身边,把一顶宽大的巴拿马草帽盖在她的红发上。伊芙琳娜站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只穿了一件吊带衫和剪短的牛仔裤;防紫外线处理把她北极公主的皮肤变成了浓郁的肉桂色。韦斯用一只手保护性地搂住她的腰,她鄙夷地嗅着肮脏的空气。

“那么,精神状态如何,桑尼?”卡伦问道。

他们都沉默了,甚至连正在和工作人员的头头谈话的雅各布也停止了讲话。如果一个战队的斗士没有合适的精气神,那么你们就收拾东西直接回家吧。因为其他人只是发挥聪明才智和提供技术支持,不直接参与比赛,所以一切都取决于我。

“状态挺好,”我告诉他们,“五分钟内我就结束战斗。”

只有一次,我曾经怀疑过。在纽卡斯尔的一座赛场,我们与黑豹王战队对阵。争斗惨烈,康妮沃尔被砍得很严重。即便如此,我还是赢了。那种比赛才会诞生斗兽传奇。

伊芙琳娜拍着拳头说:“好样的!”她看起来很热血,喜欢挑战困难。任何人都会觉得她才是驱使康妮沃尔的人。她当然有合适的热情,但至于她是否有胆量掌握我标志性的杀手锏,那我就不清楚了。

事实证明,这座赛场的老板迪科是个像样的组织者,他做出了改变。有些比赛我们甚至怀疑场地是否存在,更不用说后台工作人员了。雅各布指挥着工作人员把康妮沃尔的维生舱从卡车上卸下。这个不透明的圆筒和它的附属模块一起被慢慢抬下时,他那张结实的脸出了很多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担心两米高的跌落。他负责这只猛兽的大部分身体设计工作(卡伦负责神经系统和循环网络),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康妮沃尔的皮有多结实。

在迪科入驻并打造赛场之前,这块场地是一间巨大的管材仓库。他保留了波纹板的外壳,拆除了自动码放机,这样他就可以在中心植入一个肉质坑——圆形,直径十五米,深四米。它完全被一层层座位组成的同心圆包围,座位用厚木板搭在了蜘蛛网一样复杂的生锈脚手架上,顶层离混凝土地面有二十米高,几乎触及沾满冷凝水的顶板。看着这摇摇欲坠的临时座位,我很庆幸自己不是观众。

我们的绿色房间是仓库主管的旧办公室。工作人员费劲地把康妮沃尔的生命支持装置放在一组沉重的木排上。它们嘎吱作响,但还撑得住。

我和伊芙琳娜开始在肮脏的窗户上粘贴黑色的聚乙烯,韦斯将辅助模块与仓库的电源连接起来。卡伦戴上她的信息眼镜,开始通过康妮沃尔的神经系统进行诊断检查。

雅各布大笑着走进来。“我们获胜的赔率是九比二。我在咱们身上押了五千美元。你觉得能搞定吗,桑尼?”

“没问题。都市蛇发女刚刚预定了给自己的猛兽收尸。”

“好样的。”韦斯骄傲地拍着我的肩膀说。

他在撒谎,这让我很受伤。韦斯和我在八个月里一直形影不离,直到我发生意外。如今他和伊芙琳娜每晚都在露营车里颠鸾倒凤。我没有为难他,没有故意为难。但是看到他们到哪都走在一起,挎着胳膊,耳鬓厮磨,欢声笑语——我感到心寒。

在我上场前一个小时,迪科现身了。看着他,你大概想知道他怎么会在这个圈子里混。他是一个庄重的老男孩,又高又瘦,一举一动都很正式,微笑也很礼貌,一头银发浓密得一点都不自然,走路有点不灵便,所以得借助一根银顶拐杖。他的衣着严格遵守上世纪的风范:浅灰色西装,细长的翻领,白色衬衫搭配栗色的小领结。

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十几岁,身材匀称,面容甜美,一头卷曲的栗色头发衬托出沉着端庄的表情。她穿了一条简单的柠檬黄色方领连衣长裙。我为她感到遗憾,但这也司空见惯了,每次比赛我都能见证无数次。至少关于迪科和他刻意培养的格调,所有我需要知道的一切都从中得以知晓。他是个好面子的家伙。

一名工作人员在他身后关上门,隔开了来自大厅广播系统的喧嚣谈话声。迪科向我和其他女孩浅浅地鞠了一躬,然后把一个信封递给了雅各布。“你的出场费。”

信封消失在雅各布的无袖皮夹克里。

迪科精致的银色眉毛抬高了一毫米。“你不打算数数?”

“你的声誉很好,”雅各布对他说,“你是个行家,一流的行家。都这么说。”

“太客气了,你也有很多好评。”

我听着他和战队的其他成员胡扯。我不喜欢这样,他这是在打扰我们。有些战队喜欢在赛前狂欢,有些战队喜欢翻来覆去梳理战术;而我,喜欢安安静静的,通过禅宗提升状态。如果我需要的话,我的朋友们会跟我交谈,也知道什么时候该保持安静。我不安地四处走动,等待的紧张让我皮肤上好像有虫子在爬。每当我瞥见迪科身边的女孩,她都会垂下目光。她在打量我。

“请问我是否可以看一眼康妮沃尔?”迪科问,“人们已经听说过很多……”

其他人一起转过身来征求我的意见。

“当然可以。”老男孩看过之后也许会离开。你不可能真的把人撵出他自己的地盘。

除了迪科带来的女孩,我们都簇拥着维生舱。韦斯调高了透明度,迪科的脸变得坚毅,表现出一种冷峻的赞赏,仿佛尸体在微笑。这让我打了个寒战。

康妮沃尔的身高接近三米,尽管被黑色的分段式外骨骼包裹,但是大致上类似人形,有两条树干一样的腿和圆桶状的躯干。除此之外,样子就有点不正常了。躯干的顶部长出了五条铠甲触手,其中两条的末端是骨刃钳。触手都蜷缩起来,像一窝沉睡的蟒蛇一样收在囊中。粗壮的脖子有二十厘米长,能够做出缠绕的动作,支撑着一颗噩梦般泛着黑铬光芒的骨雕头颅,正面的鲨鱼嘴长着双排牙齿,而重要的颅顶上嵌着深深的折痕和凹坑,用来保护感应器官。

迪科伸手触摸维生舱的表面。“很好。”他低声说,然后又随意地补充道,“我想让你们放水。”

阴郁的沉默持续了片刻。

“干什么?”卡伦厉声说。

迪科面对她露出死人般的笑容。“输一次,你们会得到很高的酬劳,相当于把赢的钱翻倍,一万信用单位,再加上你们想下的任何额外赌注。这对缓解你们这种业余队伍的经济压力有很大帮助。我们甚至可以讨论一些未来的比赛日程。”

“滚开!”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一致意见,”雅各布斥责道,“你滚吧,迪科。我们是职业选手,伙计,真正的职业选手。我们相信斗兽这项运动,它属于我们。我们一开始就在参与,不会让你这样的混蛋为了挣快钱而毁了它。如果操纵比赛的消息传出去,我们都是输家,就连你也不例外。”

他很圆滑,我承认这一点,他文雅的外壳一直没有减损。“你没想想,年轻人,要一直斗兽,你必须得有钱。特别是在以后,大型商业组织开始注意到你们这项运动,它很快就会变成有官方联盟和管理机构的职业化运动。有了合适的支持,你这种毋庸置疑的高水平战队可以持续运营到你们退休。即使是一只从未输过的猛兽,也需要每九个月彻底重建一次,更不用说你还得不断地修补维护。斗兽是一门昂贵的业务,而且将变得更加昂贵。而它现在就很严肃,不是去游乐场玩一趟那么简单。目前,你们是天真的业余爱好者,碰巧赶上一波连胜。不要自欺欺人,总有一天你们会输。你们需要一份稳定的收入来度过设计和测试新猛兽的艰难时期。”

“这就是我为你们提供的,承担责任的第一步。斗士和推广人互惠互利,我们一向如此,可以追溯到罗马角斗时代,而且我们将一直这样做。这里面没有任何欺诈。今晚,粉丝们将看到他们花钱欣赏的华丽战斗,因为康妮沃尔绝不会轻易输掉。以后他们会再次回来看你们,为胜利尖叫,因你们再次获胜而欣喜若狂。挣扎、痛心和胜利,这才是需要他们注目的内容,也是让任何一种运动保持活力的东西。相信我,我远比你们更了解观众,我一生都在研究他们。”

“你也在终日琢磨金钱吧。”伊芙琳娜平静地说。她把双手交叉在胸前,轻蔑地盯着迪科,“不要再扯什么帮助我们。你和其他几个人在镇上这一带经营赌博业,形成一个紧密友好的小团体,把一切都控制在手中。情况就是这样,一向如此。我告诉你今晚究竟会怎么样。每个赌徒都在‘桑尼的掠食者’上下了注,我们是绝对的热门人选。所以你和你的伙计们自己算计好了,知道该如何能从中获取最大利益。给一万块钱让我们出局,你是要赚个钵满盆盈吧。”

“一万五,”迪科完全没有受此影响,“我以朋友的身份劝你,请接受这个报价。不管你给我强加了什么动机,我所说的都不假。总有一天你会输。”他转过身来看着我,表情几乎是在恳求。“你是这个战队的斗士,按说是最务实的一位。你对自己的能力有多大信心?你进入外面的赛场,对手使出一个巧妙的转身时,你知道自己产生过怀疑。你肯定不会傲慢地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吧?”

“不,我不会战无不胜。我所拥有的是一种优势。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总是能赢?”

“这一直在引发猜测。”

“很简单,不过别人无法利用这种优势。你等着瞧,我不会输给都市蛇发女,只要他们让西蒙作为斗士我就不会输。”

“我不明白,不可能每场比赛都有你的仇敌。”

“噢,他们还真都是。假如都市蛇发女起用一位女斗士,我就会考虑接受你的钱。不过实际上我独一无二,据我所知,其他团队没有一个是让女性来操纵他们的猛兽的。”

“这就是你的优势?你传说中的优势?女人比男人更厉害?”

“态度是关键,”我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用密链来控制这些猛兽。我们拼接出的这些生物在自然界中没有类似的存在。例如,你不可能取下狮子的大脑,然后把它接入康妮沃尔。就其猎杀本能而言,狮子将无法理解康妮沃尔的感官,也无法利用其四肢。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给猛兽安装生物处理器而不是大脑。但处理器仍然不能满足我们的需要。对于处理器的程序来说,一场比试不过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序列,一场三维象棋对局。一次攻击将被分解成若干片段,用来分析并启动适当的反应动作。到那时,随便一个半吊子实感对手早已把它们撕成碎片了。没有任何程序可以灌输一种与恐慌增强的本能相耦合的紧迫感。你喜欢的话,可以称之为纯粹的兽性。在这一点上,人类占有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这就是我们使用密链的原因。斗兽是人类思维的物理延伸,是我们赤裸裸的恐惧所展现出的黑暗面。这就是今晚你的赌徒们所崇尚的吸引力,迪科,纯粹的兽性。如果没有替身猛兽,我们这些战士就会亲自下场,互相残杀,没有其他选择。”

“而你是他们之中最具野性的?”迪科问道。他环视脸色凝重的战队成员,从他们身上寻求认可。

“现在我是。”我说,声音里头一次展现出一丝恶意。我见那个女孩稍微一愣,感兴趣地睁圆了眼睛。“一年多以前,我被一个社区黑帮劫走。没有任何缘由,我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知道他们对女孩做什么吗,迪科?”我咬牙切齿地说,目光锁定在他的脸上。他的面具正在崩裂,情感的小缝隙显露无遗。

“当然了,你肯定知道,不是吗?那次轮奸并没有多么恶劣,只持续了两天。可是他们结束后,开始用刀子对付我,为了留下印记,确保大家都知道他们有他妈的多残忍。所以,原因就在于此,都市蛇发女战队今晚派出涡旋龙时,我将把那个混蛋撕成碎片,碎到只剩一片血雾。这与金钱无关,甚至与地位无关,而是因为我真心想把人渣西蒙切成碎片。”我朝迪科走了一步,手臂抬起来威胁地指着他,“无论是你还是别人,都无法阻止这一切。你明白吗,蠢货?”

康妮沃尔开始展开一只触手,在维生舱的朦胧外壳后面做出一个模糊的动作。

迪科飞快地瞥了一眼这只不安的猛兽,又谨慎地鞠了一躬。“我不会再逼你,但我请求你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他转过身来,打了个响指让女孩跟上。她仓皇地逃出了门口。

队员们笑着围拢过来,紧紧地拥抱我。比赛时间到了,他们组成了一支卫队,护送我入场。竞技场周围的空气已经过于炎热,而且因为人群的汗水和呼气而变得非常潮湿。这里没有空调。

我的耳朵里充斥着看台上传来的支持声,有节奏的鼓掌、口哨、欢呼、尖叫。这些声音懒散地震动着看台后面的黑暗空地。

在脚手架下,低频和声在回响。外面是自上而下的蓝白色刺目光芒和震撼身心的持续噪声。欢呼和嘲笑达到高潮,木制的座位上坐满了人。

我坐在赛场边缘的座位上,西蒙坐在我的正对面,腰部以上一丝不挂,他瘦削,秃头,皮肤呈黑褐色。他的胸前有一枚很有个性的荧光红宝石色狮鹫文身,发光的强度随着他的心跳跃动,大号的金色海盗耳环挂在残缺的耳垂上。他站起来向我做了一个明显的下流手势。都市蛇发女战队的粉丝们发出了快乐的咆哮。

“你还好吗,桑尼?”伊芙琳娜小声说。

“当然。”我直视西蒙的眼睛,不以为然地笑起来。我们的支持者在狂喜中呐喊。

裁判在赛场边上快步绕过半块场地,扩音器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开始做夸张的介绍。标准的介绍内容,事实上,与其说他是一名裁判,不如说是一个发令员。斗兽比赛没有太多的规则——你的猛兽必须是两足形态,设计中不允许有重兵器或金属,没有时间限制,活下来的就是胜利者。这样的确容易避免模棱两可。

裁判就要说完,可能是害怕被不耐烦的观众处以私刑。西蒙闭上眼睛,专注于他与涡旋龙的密链。

密链是一种独特的专用联结。每一对克隆的神经元共生体只能相互匹配,不可能被拦截、监听。一个共生体被嵌入人脑,另一个则被纳入生物处理器中。这是一种绝佳的斗兽工具。

我闭上了眼睛。

康妮沃尔在脚手架网络后面等待。我进行了最后的系统检查。动脉,静脉,肌肉,肌腱,支持故障弱化的神经纤维网络,多冗余的心泵腔。所有这些系统都已上线并全速运行。我的含氧血液储备足以维持一个小时的战斗。

没有其他部分,重要的体内器官从字面意义上来说确实性命攸关,带到比赛里的话过于危险,被刺穿一次猛兽就会死亡,只需一下!那样对战算不上公平,搏斗设计水平也太次。因此,康妮沃尔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维生舱里,辅助单元替代了肝、肾、肺和其他所有与维持战斗力无关的低级生理功能。

我控制它往前走。

观众疯狂起来。可想而知,但我喜欢他们这样。这是属于我的时刻,是我唯一真正活着的时刻。

涡旋龙已经下到赛场,临时的木质坡道被它的重量压弯。我头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它。

都市蛇发女战队拼合了一只青紫色的小恐龙,但是去掉了尾巴。它的身体呈梨形,双腿短粗,很难倾倒。它的胳膊很奇怪,有两米五长,每条有五个关节——关节灵活,必须得注意这点。一条胳膊的末端是三趾利爪,另一条的末端是一个结实的骨拳。想法很好,用爪子抓,用骨拳打。考虑到手臂的长度,它可能会有足够的惯性来击穿康妮沃尔的外骨骼。它的头上伸出一对锐利的犄角,足有半米长。愚蠢,犄角和刀鳍可能有利于塑造形象,可它们给对手提供了抓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把康妮沃尔打造得无比光滑。

康妮沃尔进入赛场,工作人员将它身后的木质坡道撤走。当裁判伸出手臂时,现场再次陷入寂静。一条白色的丝绸手帕从他的手指上垂下。他放开了手帕。

我让五条触手半展开到地面,同时张开骨刃钳。桑尼的掠食者的粉丝们随着节奏跺脚、鼓掌。

涡旋龙和康妮沃尔相互绕圈,试探对方的速度和反应。我挥舞着几根触手,企图套住涡旋龙的腿,没想到那双粗腿迅捷地躲开了我的进攻。作为回击,它的利爪凶险地差点扫到一条触手的根部。我不认为它能刺穿,但我必须保持警惕。

绕圈的动作停止。我们开始左右摇晃这两只猛兽,双方都绷紧了神经,等待对方露出破绽或发起攻击。西蒙首先打破僵持,让涡旋龙向我猛冲过来,手臂挥着骨拳砸向前方。我让康妮沃尔单脚回旋,增加触手甩出的旋转动量。涡旋龙擦身而过,我用触手抽在它的后脑,让它撞上了赛场的墙壁。康妮沃尔重新站稳,然后随之跟上。我想把涡旋龙困在那里,对它进行锤击,它只能挨打。可是它的两只手臂都向后挥舞——这对该死的手臂是转轴铰接的。我的一条触手末端被它的爪子抓住了。我伸出更多的触手来抵挡来自骨拳的打击,同时扭动被抓住的触手。涡旋龙的拳头砸到了一团蠕动的触手上,冲击力得以化解。我们踉跄着相互分开。

我的触手末端掉在赛场上,像一条触电的蛇一样弯曲着。没有疼痛,康妮沃尔的神经没有处理疼痛的结构。一小股猩红的血液从被切断的末端喷出,当生物处理器关闭动脉时,失血就会停止。

观众站起来,号叫着喝彩或要求复仇,色彩斑斓,手臂挥舞,赛场的顶板在震动。一切都很遥远。

涡旋龙匆忙侧步远离了危险的场地边缘。我放它离开,但是专注地观察。它的一根钳趾似乎错位了,当另外两根合拢时,它没有动弹。

我们再次交手,在场地的中央缠斗。这一回合我们比试脚踢和手推,当我们紧贴在一起时,手臂和触手只能无效地击打铠甲保护的侧翼。然后,我设法充分低下康妮沃尔的头,用它的双颚咬住涡旋龙的肩膀。箭头状的牙齿刺入紫色的鳞片,血液开始从咬穿的地方渗出。

涡旋龙的爪子开始在康妮沃尔的头上挠来挠去。西蒙仿佛拿着开罐器,用那个坏掉的趾尖挖开了传感器腔。我失去了几个视网膜和一只耳朵,才发觉自己完全暴露在它的攻击之下。康妮沃尔的嘴已经造成了尽可能多的伤害,没法再进一步。于是我松开手,我们就这样完全分开了。

涡旋龙后退两步,再次向我冲来。我没能躲开,那只打桩机一般的骨拳结结实实击中了康妮沃尔的躯干。我愤怒地后退以保持平衡,结果砰的一声撞到了场地的围墙上。

生物处理器的状态图在我的脑海中闪烁,红色和橙色的蛛网叠加在我的视野中,详细描述了损伤情况。涡旋龙的拳头已经削弱了外骨骼的中段,康妮沃尔大概还能再挨几拳,但绝对不会超出三下。

我甩出几根触手,一根缠住涡旋龙的骨拳,第二根缠住同一条手臂的最上端,形成无法摆脱的束缚。西蒙不可能再用这条胳膊挥出一拳。

我向相关的控制处理器发出指令,保持缠绕。同时控制五根触手对人脑来说是不可能的,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神经程序,所以大多数猛兽都是直接采用人形。我只能操纵康妮沃尔的两根触手,但一些简单的处理任务,比如维持缠绕,处理器可以接管,与此同时我切换控制另一对触手。

涡旋龙的利爪弯过来,试图斩断缠住它胳膊的触手。我又伸了两根触手去缠住它的利爪,然后还剩下第五根触手来赢得这场战斗。

我刚开始伸出最后的触手,打算用它来尝试扭断涡旋龙的脖子,西蒙快速抽身,利爪手臂的上半部分开始向后扯。我觉得康妮沃尔的视觉神经已经失效。我的触手对手臂的缠绕稳如磐石,它不可能移动。

一个湿嗒嗒的撕裂声之后,小股血液喷射出来。

触手还缠绕着它手臂最末的三节,而下边已经分离的部分是一把半米长的实心骨剑的鞘。

西蒙把它直接刺向康妮沃尔的躯干,那里的外骨骼已经被削弱了。恐惧一下把我吞没,这是一种比任何肾上腺素或安非他命都更强劲的兴奋剂,把我的思维提到光速。自我保护取代了被动挨打,我把第五根触手往下甩,明白它会被砍断,但是我不在乎。只要能弹开这致命一击就好。

触手撞上了骨剑的顶端,这一击几乎把它断成两截。一股血泉喷涌而出,像一颗猩红的涂鸦颜料弹飞溅到涡旋龙的胸部。但利刃被挡开,向下切去,在康妮沃尔右腿的外骨骼上扎出一个口子。显示屏图像告诉我,它刺入的深度已经触及另一侧。西蒙把剑转了一圈,伤害外骨骼里的肉体。更多蜘蛛网一样的图像展现出来,报告被切断的神经纤维、肌腱和关闭的动脉瓣。这条腿基本上失去了作用。

我已经扔掉涡旋龙实为剑鞘的伪装臂。多出来的一根触手缠绕在剑柄上,收缩到最紧,防止剑刃移动。它还插在我体内,但无法造成更多伤害。我们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无论涡旋龙如何扭动摇晃,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我以一种近乎温柔的方式,缓缓将最后一根触手顺时针缠绕在涡旋龙的头上,避开了它咬合的下颚,最后在头上一根角的根部紧紧打了个结。

西蒙肯定察觉出我要做什么。涡旋龙的双腿在血淋淋的地面上拼命挣扎,疯狂地要把我们两个一起摔倒。

我开始收缩这根触手,用力拉扯。涡旋龙的头在转动,跟我做最后的抗争,紧绷的条条肌肉在鳞片下紧张地不断抖动。

没有用。我的扭转他阻止不了。

九十度,短粗的脖子上发出危险的绷断声。一百度,紫色的鳞片不再相互重叠。一百一十度,皮肤开始撕裂。一百二十度,脊柱啪的一声折断了。

我的触手把头拧了下来,胜利地抛向空中。它落在我的一摊血里,在肉质的地面上滑行,最后撞上西蒙下方的墙壁。他抱着胸在椅子边上弯下腰,剧烈地颤抖着。他的文身清晰地闪耀,仿佛是烫进了他的皮肤。队友们正向他围拢。

就在这时,我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正好看到涡旋龙被拧下脑袋的身体翻倒在地。观众们站起来摇摆,晃动看台,喊出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斑斑点点的潮湿灰尘从整个赛场的顶棚上飘落下来。

我站起身,高举双臂,收集并回应我应得的赞美。队友的吻刺痛了我的脸颊。十八胜,十八连胜。

在狂欢的喜悦中,只有一个身影纹丝不动。迪科坐在前排,下巴搭在他的手杖银顶上,阴郁地盯着倒在康妮沃尔脚下的残骸。

三个小时后,还有人在谈论涡旋龙的伪装手臂。是否违反了规则?我们战队也应该采取类似的做法吗?对付它最好采取什么战术?

我喝着高脚杯里的红石郡啤酒,人声环绕在我周围。最后我们来到一家名叫莱切米尔的当地酒吧,楼上类似艺术剧院,总有形形色色的奇怪客人进入那里,天知道当时在演什么。从我坐的地方,我可以看到大约十五个人在酒吧的那头没精打采地跳舞,点唱机在播放一首奇怪的印度金属原声曲目。

我们这一桌有六位斗兽迷,因为近距离接触偶像而眼睛发亮。如果不是因为胜利的喜悦,我可能会感到很尴尬。啤酒和海鲜不断堆满桌子,这是一个本地商人赠送的,他刚才一直在赛场边,此刻正和他愠怒的情妇在酒吧里体验底层生活。

迪科身边那个穿黄裙子的女孩只身一人走进来,我注视着她和一位女招待把头凑在一起,私下交谈了几句,她眼神不安地四处张望。然后她缓步走向点唱机。

一分钟后,当我来到她身旁,她仍然茫然地盯着选择屏幕。

“他打你了吗?”我问道。

她转过身,吓了一跳。她的眼圈红了。“没有。”她用极低的声音说。

“他会打你吗?”

她盯着地面,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当我们走进闷热的夜晚时,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是珍妮弗。在我们身后,他们露出坏笑,卡伦也竖起大拇指。

天空下起蒙蒙细雨,微小的水珠几乎一落到人行道上就蒸发了。温热的雾气随着全息广告闪烁,这些广告在路上形成了彩虹般的拱门。一队黑猩猩仆人在外面打扫街道,细雨让闪闪发亮的皮毛变得晦暗。

我陪珍妮弗走到河边,那里停着我们的车。赛场的工作人员在比赛结束后都很冷静,但我们谁也不会冒险在迪科的院子里过夜。

珍妮弗用手擦拭赤裸的手臂。我把皮夹克披在她的肩上,她感激地把衣服裹在胸前。

“我想说这件衣服你穿走,”我告诉她,“可是我认为他不会同意。”横跨背部的铆钉拼出了显眼的“桑尼的掠食者”字样。

她的嘴唇隐约露出一丝微笑。“没错,他给我买衣服,不喜欢我穿任何非女性风格的服装。”

“想过要离开他吗?”

“有时候。一直都在想。不过服装只是表面的改变,我还是我。他不太坏,只不过今晚例外,明早他就会跨过这道坎。”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我知道队友也会赞同我的建议。

她停下了脚步,忧思地眺望黑色的河流。M500号高速公路高居在河流上方,仿佛一条弯曲的钢带悬在一排泥泞河床中伸出的纤长基座上。车流中的头灯和刹车灯沿着公路形成一条永久的粉红色光晕,直冲城外的流淌之光。

“我不像你,”珍妮弗说,“我羡慕你,尊敬你,甚至有点怕你,但我永远不会像你一样。”她慢慢地笑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在那张脸上看到真正的笑容。“今晚我就满足了。”

我明白了。她出现在酒馆里并不是一个巧合,是专门为了反叛,迪科永远不会知道,但这丝毫不会有损这种行为的效用。

我打开二十轮卡车尾部的小门,把她领到里面。康妮沃尔的维生舱在幽暗中发出月光般的银色光芒,辅助模块发出柔和的汩汩声。我们走过时,所有的柜子和机器集群都呈现出单一的色彩。另一边的小办公室比较安静。电脑终端上的待机指示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办公桌对面的折叠沙发。

珍妮弗站在过道中间,从肩上抖下皮夹克。她的手沿着我的肋骨轻轻地向上摸索,抚过我的乳房,来到我的脖子,继续向上,她的指尖冰凉,涂了紫红色的指甲。她的手掌停留在我的脸颊上,手指在耳垂和额头之间展开。

“你气坏了迪科。”她沙哑地呢喃。

她的呼吸温暖柔和地掠过我的嘴唇,疼痛在我的颅内爆发。

我们一起经过卡车里边那只猛兽的维生舱时,我的军用级视网膜切换到低照度模式,驱散了阴影。视野变成一幅蓝灰两色的素描,物体的轮廓清晰锐利。我来到一间技术狂的工作间,地上交织着几千米的线缆和软管,几面墙上布满闪烁着小LED灯的仪器设备。我们来到远端的小隔间时,桑尼的呼吸在加快。好色的婊子,可能所有的一夜情都在这儿搞。

我抖下外套,把手伸向她。她的表情仿佛是在度过蜜月的头一个夜晚。

双手就位,紧按她的太阳穴,然后我说:“你气坏了迪科。”说完我对她使出致命一击。

每个指尖伸出一根由金属钛打造的利爪,依靠磁脉冲激发,它们径直插入头骨,穿透了里边的大脑。

桑尼抽搐着伸出舌头,表情飞快地闪现出不解和恐惧。我快速抽走双手,金属干净利落地滑出来。她跌倒在地上,发出一个沉闷的撞击声。她的躯体颤抖了几秒钟,然后一动不动地死掉。

她的头被沙发底部撑在一个奇怪的角度,本来她要在那上面跟我做爱,此刻却睁着双眼,八处刺穿的伤口流出大量鲜血。

“这下你还觉得值得吗?”我轻声问出这个必要的问题。她的脸上残留着最后的迷惑的表情,充满了悲伤和无辜。“傻里傻气的自傲,看你落得什么下场。我们只需要你假输一场,你们怎么就不放聪明点呢?”

利爪缓缓收回鞘内,我摇摇头,疼得浑身一颤,指尖的皮肤撕裂流血,产生难以忍受的刺痛。撕裂的伤口需要一周时间愈合,从来都是如此,隐形植入物是有代价的。

“漂亮的把戏,”桑尼说,虽然音节有误,但是单词清晰可辨,“我根本没想到你是个特工,显然是过于漂亮了。”

一颗眼球转动着聚焦在我身上,另一颗死气沉沉地垂下,眼白中爆裂的毛细血管呈现出血色的斑点。

我发出无声的尖啸。参加过的威胁——响应训练沿我的神经发出一个电荷。我弯腰前倾,放低重心,握紧拳头。

瞄准。

出拳。

我连续击出右臂,快得都看不清动作,拳头结结实实打在她身上,把乳房的脂肪组织打成肉泥,把肋骨砸得凹陷进去。尖利的碎骨被撞入体内,压坏了心脏。她的身体高高拱起,仿佛我在对她的心脏除颤。

“还不够优秀,我的小可爱特工。”一滴鲜血从她的嘴角渗出,从下颌滚落。

“不。”我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厉声说道。

“你应该察觉出来。”这具尸体/僵尸说,她的声音已经衰减为气息产生的低语,吸入小口的空气再一点点排出来才会形成单词,“你更应该明白仇恨还不足以给我带来优势,你应该想清楚这点。”

“你究竟是哪路神仙?”

“一位斗兽师,有史以来最好的。”

“等于什么也没说。”

桑尼笑了,这可真够瘆人。

“够你理解了,”她含混地说,“想想吧,憎恨相当容易产生,如果说只需要仇恨的话,那我们都会成为赢家。迪科相信我的优势就在于此,完全是因为他一厢情愿的男性思维。我告诉他自己曾被强奸时,你没感受到他的荷尔蒙在沸腾吗?这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可你不能只有盲目的仇恨,特工女孩,还需要更多。你得有恐惧,真正的恐惧。这正是我的团队赋予我的:恐惧的能力。我没有被恶棍们掳走,只是撞毁了我们的货车。一个愚蠢的孩子喝酒庆祝比赛胜利,在路上横冲直撞。我自己粉身碎骨,伤得十分严重,雅各布和卡伦重新拼合我的时候不得不把我塞进维生舱,然后我们才明白过来,优势如何建立。”像夜间电台一样,她的声音渐渐淡出,直至消失。

我弯腰审视她平静的表情。她用那只还能看见的眼睛注视着我,刺穿的伤口已经不再滴血。

“你不在这里。”我吃惊地问。

“对,大脑不在这里。只有几块生物处理器接入了脊柱顶端,我的大脑在别处,在能够真正感受到恐惧的地方。受到威胁时,足够的恐惧让我像暴走的魔鬼一样战斗,你想知道我的大脑在哪儿吗,特工女孩?想不想?回头看你的身后。”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

我飞速转身,神经仍然兴奋。我摆出一个空手道的站姿,准备迎敌。没有用,根本就没有用。

康妮沃尔正在爬出它的维生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