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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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诞生

“呼……呼……”

“畜生东西……你再敢过来!再敢过来……”

茂密的丛林里,捕猎的猎人,遭遇了头身上有伤而异常解饿的猛兽。

试着往旁边退了一阵,发现这头饥饿的猛兽依旧跟着他。

他往后退一步,那头猛兽就虎视眈眈,跟着往前靠近一步,坐着扑食前的动作,

猎人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喘着粗气,眼睛有些发红,面目狰狞起来,冲着这头猛兽就张开手怒吼着,想要将猛兽吓退。

“给我滚!滚!”

“吼……”

猛兽抓了抓地上的泥土,低吼了声,的确顿了下动作,

但大概是太饥饿了,它还是往前伸出了爪子,往后压着身子。

猎人见状,心里发沉。

这该死的畜生将他当成猎物了,这么近,在这茂密的丛林里,他怎么也跑不过这头畜生。

“……你想干什么!”

“畜生东西……你来啊!来啊!”

猎人发了狠,眼睛通红,有些疯狂朝着那猛兽张开着手,往前动了几下。

那做着朴实前动作的猛兽身躯随着猎人的动作往后缩了缩,但最后,还是朝着猎人扑了过去。

“玛德……畜生,想吃我是吧……那就看看我们谁活谁死……”

猛兽遵循着捕猎的本能,朝着猎人的脖子咬了过来。

猎人眼睛通红,面目狰狞着,朝着猛兽挥下了刀。

“嗬嗬……”

“吼……”

最后,猛兽还是咬住了猎人,

猎人疯狂中,也砍中了猛兽数刀。

被咬中身躯的猎人,嘴里发出些含糊的声音,红着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头猛兽,

猛兽浑身见血,滴落的血也和猎人淌落的血混在了地上,

发出了痛苦的吼声。

猎人死了,

饥饿的猛兽捕猎成功。

只是浑身也伤上加伤,遍是伤口。

享受了自己捕猎的成果后。

猛兽拖着还滴着血的身躯,往前离开。

再摇摇晃晃几步过后,也倒在了距离猎人不远处。

睁着眼睛,喘着粗气,渐渐地猛兽不同。

最后,有飞鸟落下,啄食着猛兽的血肉,也不见猛兽再有动静。

……

“……救命……呜……救命……”

正中午的时候,太阳正大。

村子里,有人家正吃着午饭,有人家还冒着炊烟,有人家已经在午睡。

村道田野里都看不到什么身影。

而这时候,

一个半大的小孩,跌落在村子外的河里。

原本小孩只是拿着个小水瓢,蹲在河边阶梯上,要盛起来些水去玩。

哪知道蹲下身,弯下腰,低下头,往着河面上伸出水瓢的时候,一个不慎,重心不稳,就闷头朝着河水里栽倒了下去。

脑袋灌到水里,整个身子摔到水里,不会游泳的小孩,第一时间是发蒙。

顺着惯性在水里打了个转之后,才下意识开始挣扎。

昨夜下了雨,河水比往常深一些,裹着一些上游的杂草,湍急地不停冲向下游。

水对大人来说,还勉强踩得到地,露出了个头。

对于这小孩来说,却怎么也没办法在水里站住。

小孩拼命挣扎,眼睛在慌乱中紧闭着,

腿脚在水里乱扑,大多数时候都是下意识蜷着,偶尔脚尖能勉强触碰到长满青苔的河底。

“呜呜……”

大多数溺水者都是没声音发出的,小孩呛着水,发出几声喊叫过后,就没了声音。

只剩下手脚胡乱抓着,在水里挣扎着,

只是他怎样慌乱挣扎,都没办法将头从水里探出。

相反,越是挣扎地厉害,反而水面越快的淹过了他的头顶。

他扑腾地腿脚,也因为下意识蜷缩着,很难再碰到河底。

对于此刻的小孩来说,河水仿佛很深很深。

“扑……扑……哗……”

没有人发现这里有人溺水,村子外的道路上都是空荡荡没有人影路过。

他家离这里不远,但就连他母亲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屋里跑了出来。

河面上,只剩下一点水被溅起来的动静。

小孩在水里拼命胡乱挣扎时,溅起的水,就像是鲜血,沾满到原本河里河水还触及不到的河道壁上。

“哗……”

最后的时候,小孩已经模糊了意识。

只剩下一些恐惧的情绪在心底挥之不去。

在最后一刻,小孩隐约听到了他娘亲的声音,

“这死孩子,跑哪去了……”

他娘亲的声音由近到远,又听到有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

只是,这会儿的小孩已经没力气挣扎,只是随着水不断下沉下沉。

最后一刻的时候,小孩在恐惧中,最后睁开了眼睛。

……

在那街道半大少年死亡一幕的历史映射过后。

徐枫和阿孟在看到了历史映射中,一个或老或小,或男或女者死前的景象。

这些人大多枉死,死前带着浓烈的执念,怨气和恐惧。

或是被猛兽所杀,或是被河水生生溺死。

每次过后,这周遭世间都能感觉到似乎有一些微妙的变化。

情孽不是哪一次生死之间的执念诞生的,而是数不尽生死,漫长岁月中不断积蓄而成。

每一个这样的死者,死前死后的执念怨气都不断滋生着他,直到这个情孽终于诞生。

……

“……堕掉吧,生个女娃有啥用,都是赔钱货,要那么多赔钱货干什么。”

“孩他爹,要不留下吧,毕竟也是条命啊……”

“留下?老子哪有么多粮食去养那么多赔钱货……”

徐枫和阿孟再出现在一处历史映射。

是一处乡村的一户人家。

人家房屋破旧,屋里此刻说话的男人跟女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也破旧。

但屋外的院子里,却跑着三个或大或小的小孩,小孩身上衣服都穿不齐,只是大些勉强拿着块破布遮着羞,最小的就在光着屁股满院子跑。

徐枫和阿孟,这次还是化作两只麻雀,就落在旁边的屋檐上。

“那儿……”

女人听着男人的话,说不出话来,摸了摸肚子,犹犹豫豫。

“……赶紧明天就去打掉。马上就要栽秧了,后面哪有什么功夫。”

“我知道了……”

“磨磨唧唧……做个什么样子。之前又不是没打过……先前个说是女娃你自己就提要打了,这次说什么也是命……”

“不是咱家已经有男娃了吗……”

“少给我废话……明天就去打了……”

男人说了句话,就站起了身。

女人再摸了摸肚子,对着肚子说道,

“娃啊……咱们家和你没有这个缘分。正好你是个女娃,生来也是受罪,你就投生去别家吧……”

屋檐下。

徐枫和阿孟望着那对夫妇。

看了眼那妇人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那肚子里是一个刚孕育的懵懂生命。

懵懂的生命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还安稳待在她母亲肚子里。

顿了下,徐枫再转过头瞥了眼那以及站起身的男人,

已经站起身的男人左望右望,看到了徐枫和阿孟化身的麻雀,

看着两只麻雀落在房梁边不动,转过身就朝着院子里正跑着的孩子喊了声,

“老大,给我把网兜拿过来……看今天能不能改善口伙食……”

“哦……”

喊了声过后,最大那孩子去拿网兜了。

那男人则是回过头,看着两只麻雀还在,一边接过网兜,一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不过,

这男人自然是没能网到徐枫和阿孟化身的麻雀。

“哎呦……哎呦……”

只是抬起他那网兜,男人就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网兜反过来套在了他自己头上。

徐枫转过头来,望了眼阿孟,笑了笑。

然后两只化身的麻雀,就从容地飞走了。

……

“啊……”

依旧是这对夫妇。

但时间似乎已经换了一日。

乡下诊所的屋子里,女人凄惨地叫着,

乡下的稳婆,拿着铁钩夹子给堕着胎。

女人发出痛苦凄厉的喊叫,满头大汗躺在床上,手不断捏紧着床单,

身子不自觉要扭曲蜷缩,却又不敢动,只是身体不停颤抖着。

稳婆拿着光亮的铁钩,伸进女人身体里勾着胎儿,不慌不忙,只是累得不时用肩上衣服蹭一下额头上的汗。

旁边还站着乡下诊所刚分配来的医生,受过一些医疗教育的他,实在是不放心稳婆这样粗暴的给人堕胎。

“……这样没事儿,张婆婆……”

“没事儿,你就放心吧,大医生。别得不敢说,这堕胎的事儿老婆子熟悉着呢。”

“哪个月不堕个十个八个的。”

稳婆笑呵呵着抬起头,蹭了把额头的汗水过后,对着年轻医生说道。

“她要是再早些过来,我一包药给她下去,自己就流了,我再给做做收尾的工作就行。”

“现在可不行咧,那肚子里的孩子都大了,你趴上去听,说不准就还能听到娃娃的心跳声咧,这样,就只能老婆子亲自动手了。”

稳婆如数家珍地说着,手脚麻利地再用着铁钩夹子,坐着最后的清理。

“今天手糙了一点,娃都没完整出来……你像之前,大多我都是给完整弄出来的……不过也好。”

“有些月份大了,你完完整整给弄出来了,娃还哭呢……你说是该咋搞,那样对娃对爹娘的都不好……现在这样就不错。”

“真没事儿吗?张婆婆……”

年轻医生看着床上那满是血,有些担忧,又有些懊恼。

懊恼之前不该信了这两口子的话,将孩子的性别提前告诉这家人,说不准就没这样的事情。

不过,看这两口子这样,这孩子活下来,又真得能好吗?

年轻医生越想越懊恼,也就更加担忧。

“哎……你个医生,在这儿紧着问什么呢……要是你不放心,你自己个儿来……”

说着稳婆,就要将手里满是血的铁钩夹子扔下。

“别……张婆婆……张婆婆……你来吧,你来吧。”

医生慌忙再说道。

“……嘿,我就说,你们这些个年轻医生啊……这也怕那也怕的……”

见着年轻医生慌张的模样,稳婆有些得意地,一边摇头,一边拿起了铁钩。

“张婆婆……你先别和我说话了,你先做着这事儿吧……”

“行行行……这么个活计,还用老婆子怎么上心……就这点事儿,老婆子闭着眼睛都能给我弄了……”

稳婆嘴里还碎碎念叨着,给女人做着清理。

女人在过程中,就一直惨叫着。

男人心疼钱,不愿意给女人用麻药。

年轻医生懊恼之前自己的行为,想自己掏钱给女人用麻药。

但却被女人跟男人同时拒绝了。

男人大概是觉得年轻医生这行为害了他的面子,有些面红耳赤地对着年轻医生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

女人也跟着男人摆手。

最后稳婆来了,也告诉医生,说用不着,她手脚麻利。

只能让年轻医生不停叹气。

“啊……”

女人惨叫声逐渐衰弱,

不知道是疼得神经麻木了,还是累得叫不出来了。

或者是因为稳婆的动作逐渐收尾了。

不过女人的身体却还在不自觉颤抖着,大概是没力气控制了,抖得别刚才厉害。

“别动……再动一会儿牵连到儿,那血就不是现在这样流了……”

稳婆骂了一声。

……

这房间的墙边,两只飞蛾静静落着。

就是这次徐枫和阿孟的化身。

徐枫朝着那堕胎的女人,给女人堕胎的稳婆,以及旁边守着的年轻医生各看了一眼,

然后就再转过了目光,看向了旁边。

还未降生就被迫夭折的婴儿魂魄,此刻已经飘荡在旁边,

周身缠绕着怨气,脸上还带着懵懂而挥之不去的恐惧。

大概是有些不甘心的,婴儿魂魄在围绕着他娘亲环绕了好几圈,

最后还是只能离开了。

不过,

相比于之前看到的枉死者景象。

这一幕景象中,还多出来一道只有徐枫和阿孟能看到的身影。

那是已经快孕育完成的情孽,

如此多,如此久的执念怨气积蓄,终于从这生死执念中孕育出了这样个情孽。

此刻的情孽,周身缠绕着浓烈的怨气和说不清执念,

他的身影还有些虚幻,身形在怨气执念的孕育中,还在不停地变换。

或是被土匪杀了的掌柜,或是在腹中就夭折的婴儿。

或是溺水的孩童,或是上吊的女人。

这情孽的身形不断变幻着,不见完全成型。

最后,

那这次枉死夭折的婴儿魂魄离开过后。

情孽的身形变幻终于是止住了。

他最后,身形是化作了一个婴儿的模样。

有些像这次夭折的婴儿,也有些像此前数百年夭折的婴儿,

这个和生死有关的情孽,就选择了个这样个生死相关的模样化身而出。

身影成形过后,情孽身形还有略有些虚弱,三魂七魄皆无,就像是满是执念怨气的倒影。

情孽就浮在那女人的床边,两只无神的眼睛就一直直视着那女人。

徐枫看了眼那成形的情孽。

准确说,

这也只是情孽的化身。

情孽本身所在,就是那些数百年积蓄下来的执念和怨气。

此刻情孽成形,也不仅仅是因为此刻身前这夭折的胎儿,

可能同时还有着其他无数类似的事情发生,完成那怨气和执念的积蓄。

在情孽化身身上多停顿了下目光。

然后再看了眼那床上躺着的女人和旁边的稳婆,年轻医生。

至于那女人的丈夫,并没有出现在这儿附近。

“行了……后面好好休养就行了……对了,这个你要不要……”

“……不……不要了……”

稳婆擦了把汗水,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然后托起了旁边还缀着些烂肉的胎盘,询问女人。

女人虚脱了似的,浑身都被汗水浸湿,脸色惨白,还打着哆嗦,瘫在床上,

听着稳婆的话,睁开些眼睛,望了眼,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东西,眼里再流露出些恐惧,颤抖着更厉害,慌忙着摇头。

“那行,那老婆子就收走了……这可是好东西咧……”

稳婆看着女人模样,笑呵呵着说着,伸手拉了过个塑料袋子,将胎盘给装了进去,

“那这些烂肉也不要了吧……不要我就也一并带走了……”

“不要……不要了……”

“诶,你们这些当娘亲的哦……最后还是得我去把这可怜造孽的娃娃埋了……”

稳婆拿起个塑料袋子,再收拾了,就转身准备离开了。

那女人闭上了眼睛,不答话了。

临着出门前,

稳婆望了望旁边终于松了口气的年轻医生,伸手将他拉了过去,

“……听着你说你先前还想要给这人用麻药……”

“对……”

“可不能用,你个傻娃娃……像这样的人,你就是得让她知道疼了,她才能知道教训。”

“……可是她知道了教训了,她丈夫……”

年轻医生转过头望了眼诊所门外,女人丈夫说是有镇上的活要着急去干,来都没来。

“……嘿,你个傻娃娃……还有啊,你这会儿给她用了,下回小心再赖上你,我给你讲……”

“……”

年轻医生没再说话,稳婆笑着摇头,提着东西走了。

……

徐枫和阿孟化身的飞蛾,看着这一幕,再看了眼那已经成形的情孽,

再离开了这儿。

又是处历史映射的景象,只是这次,情孽彻底降生了。

“……奶奶。你把那个皮球给我一下……”

一个农家院子里。

前几年才翻新过的房屋,看起来有些崭新整洁。

一个老太太坐在屋檐边,剥着苞米,笑呵呵着看着院子里玩闹着的孙女,和骑着摩托,刚从外边回来的儿子。

“好嘞……给……”

老太太面容和蔼,笑呵呵着伸过手,将旁边院子里的皮球捡起来,朝着孙女一抛,扔了过去。

“妈,你别这么惯着她……”

“要捡皮球自己捡知道吗……不要麻烦奶奶。”

“我知道了……”

“诶,你别说孩子。”

“妈,你这老是惯着她也不行啊……妈,晚上家里吃什么啊?”

“晚上你兄弟回来,准备做点菜,到时候一起吃……”

“那感情好……”

很温馨的一幕,不过,院子旁边还多了道身影,一直在老太太身侧,直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