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祝寿日老爷子动淫心 贺喜礼主母婆使绊子
这天热的很,郭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异常。齐小爷穿着新做的葛麻布竹纹褂子一脸喜气地同戏班子坐着新骡车,喜气洋洋地到了郭府边门前。只见郭府管事的早就在门口的石鼓边笑吟吟地迎了上来,他一手抹着汗,笑得像江南年画上的阿福。只见他稳稳地对月如打了个千,一边给月如拿脚蹬子,一边满脸堆笑地指挥人家左右帮戏班的人搬箱子。他单单地给月如引路,仿佛旁边的人都不存在似的。月如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停下脚步,等着班主和其他人,郭府管事愣愣地瞧着她,脸上似乎有些不悦,才不过一瞬,脸上又冒出讨好的神情。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走进了郭府,月如拿眼四处张望,画廊上挂着一顺排的做工精巧的鸟笼,里面蓄着各色鸦雀,见有人来,都鼓噪地连声鸣叫。管事的拿出稀罕月如的架势,给他引路,顺便冲旁边一个年轻的丫鬟就是一脚,露出一脸凶神恶煞:“好狗不挡道,你仔细你的皮,小心闪了月如姑娘。”月如见了那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许是年纪轻,忙在台阶旁跪着磕头:“刘总管饶命啊,奴才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赏你个窝心脚。”刘总管说着又是一脚,“要不是今天是大日子,定将你撵出去,大家图个干净。”月如见了,忙赔了笑,递了个自己的绢子给丫鬟:“莫哭了,总管这是放你一条生路。”丫鬟抬起头来,一张梨花带雨的脸透着标致。这时一会来了另一个丫鬟:“春桃,太太找你呢,耳坠子找着了吗?”“没呢。”春桃怯生生地回了话。“还不赶紧去回话。”那个丫鬟看上去年长些。“哎,我这就去。”她招呼月如道:“您各位随我来吧,太太备了茶请月如姑娘。其他各位去戏台子准备吧。”
这会儿,郭老爷子正在偏院抽烟,旁边坐着姨太太伺候着。他倒不抽鸦片,喜欢洋人的雪茄,总是学慈禧老佛爷用旱烟管抽。郭老爷用手指了指小腿肚,姨太太就用手按着,一边嘴里稀稀拉拉地嘀咕着。刘总管突然前来回话:“老爷,戏班都安置了,开席就演。”“哦,月如那孩子呢?”“左右去大太太那里说话了。”郭老爷吸了一口旱烟,默不作声。姨太太是个急脾气,她狐假虎威地呵斥道:“赶快退下做你的事去,怵在那里做什么,今早刚得了赏了,现如今皮痒了?”吓得刘总管跌跌撞撞地往门退去,一不小心忘记门槛,栽了个头朝天。郭老爷和姨太太不禁笑出了声。刘总管连忙也笑吟吟的,说道:“能给老爷取乐是奴才的福分。”郭老爷冲他挥了挥手,他识趣地退下了。突然,郭老爷哦了一声,原来姨太太捏腿捏重了,他也不恼,放下烟,半是嗔怪半是打趣地说:“怎么啦,心肝?什么事不如意。”“你心里有了人了,我能不上心嘛!”姨太太半是撒娇半是不满,“你张口闭口月如、月如的,把我们这些个老人都扔到九霄云外了。”“吃醋啦,你就是个醋罐子,上月我来你这里少了些,你跟下人埋汰着有多难听。”郭老爷捏了捏姨太太的脸。“我是人老珠黄啦,你是看不上了,可我天生是个热心肠,您这么喜欢这个孩子,收了房,可不就能天天看见。”“就怕她心气高,瞧不上我这把老骨头。”“她们唱戏的甭管旗人、民人,那说正经了都是下三滥、贱骨头。你愿意收她,那是她十世修来的福分,还扭扭捏捏,以为自己个是公主呢?”郭老爷笑了笑:“我疼你,还不是就因为你这张嘴。”两人打情骂俏,分外热闹。
大太太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的大丫鬟巧姐儿正在剥瓜子,把瓜子仁拣在果碟里。大太太戴着时兴宣统的眼镜,正在看一本弹词小说,她眼瞧着,一边用手在果碟子里乱划,见瓜子少了,她就不乐意,她突然把书一放,吓得巧姐儿手上捧的瓜子掉了一地。她吓得连忙跪下,大太太不慌不忙,对旁边的秋云说:“一会有客来,你带着她出去,赏她耳光,这懒骡子,竟敢偷懒。”“太太饶命!”巧姐儿大叫。“若是敢叫唤,罪加一等,一会有客人来,若是丢了我的脸,不管你怎么讨饶,我都把你卖到八大胡同,给我贴补家用。”巧姐如霜打的茄子般焉了下去,一言不发。秋云带她出去,也是也是无奈。
大太太此时坐在厢房内的观音像前烧香:心里默念着,这不是我的罪过啊,千万不要伤我们家的阴骘,佛祖保佑!这是月如被引进门,只见大太太在虔诚焚香祝祷,心里不由得大为感动。大太太听到动静,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慈眉善目地迎了过来。月如用手摸了摸鬓边,大太太拉着坐下来,用有别于刚才的语气,说:“月如姑娘来啦,一路上可顺利啊?”月如点了点头。“上茶吧。”月如四周张望:“巧姐儿和秋云姐姐怎么不在?我带了些薄礼给诸位。”“哦,我吩咐她们做事去了。”大太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哦。这样。”“还是你来给我念书吧,我平日里也就喜欢看些佛经,你给我念念,为我家祈福。雍和宫时常去的。”月如笑着答应了,开始读起《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