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曹优
有人说,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你都会在路口碰到同一批人。但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碰到他们,特别是黛莎。
我带着为数不多的存款逃离了,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去哪都可以,只要不在最落魄的时候碰见家人。
我去找过天歌,但她躲着不见我。阿肯说她也很受伤,真见鬼!也不知道是谁报导出来的新闻。
“你在这里的受欢迎程度,就如同安静的电影院里突然闯进来了一条疯狗。”他说道。
“我要见天歌!她肯定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些大的伤痕明明是那天赛车时留下的。”我提高了分贝。
“知道了真相又怎样?你以为网友要的是真相吗?等热闹过后,该凉的人就彻底凉了,你知道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我懒得听他啰嗦,不停的拨打天歌的电话,但她一直在通话中。
“你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吧?试想一下,如果一来二去,本地的新闻发酵了,是不是会祸及到家人。”
“他们什么都没做!”
“那你做了什么吗?”阿肯说完这句话,朝我冷笑了一下,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此时坐在高铁上的我,犹如一只落荒而逃的丧家之犬,天歌的手机里有给我的转账记录,有我刚设计好的游戏,有我的隐私,估计还有黛莎的一些不足挂齿的秘密。
而我的手机里什么都没有。她真的只是受害者吗?我的耳朵里响起了黛莎拖长音唱的戏曲:“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
我下了高铁,再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然后踏着齐腰深的野草,走了很长时间的一段小路,才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房子。
这是我外公的一个临时住所,当时是为了方便养鱼而建造的,可惜现在人去楼空,只剩下一屋子的回忆。
我小时候经常和外公一边钓鱼,一边幻想自己长大后要成为哪种人。
外公总说:“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消防员、警察、飞行员、画家,甚至是国际巨星。”
而外婆总在厨房给我们做红烧鱼,她评判一个好男人的标准不是他开什么车或买什么房,而是他一天能钓几条鱼。
鱼塘已经干涸了,我坐在这里,点燃了人生的第一支烟。
抽烟的滋味并不好受,吸进去的少,吐出来的多,没抽两口,我放弃了。
在悲伤情绪拉满的这个午后,我看完了黛莎写的小说。原来,她是以我原型写的男主人公。
我把小说男主代入成我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个清晰的轮廓。
原来情人节那天她发脾气,是因为做好了饭菜等了我一夜,而不是因为我没给她发红包,我一直以为是她太爱盲目跟风了,才会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在朋友圈里晒幸福的机会。
原来,她那天在我公司楼下看到了我给女同事披衣服的场景,所以才把我的枕头和被子搬到了沙发上。
原来,我那天摔坏的钢笔是她奶奶送给她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怪不得她那天哭到歇斯底里,而我还嘲笑她是个泼妇。
。。。。。。
“在干涸的鱼塘钓鱼?”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约莫六七十岁的秃头老人。
“我没想到这里还能看到活着的生物。”他点了一支烟,继续说道:“三年了,这是第一次。”
“我的外公外婆曾经住在这。”
“哦!跑来忆苦思甜来了,据我所知,人要是不吃点亏,是不会回头张望的。所以你想回到过去吗?我能帮你。”
我看了看他,心想:这老头多半是疯子。
接下来他讲了量子纠缠,还有一些我听不懂的方程式,我这个人其实对科学没什么兴趣,不过,我想摆脱现在的人生,回到过去。
“这个常数越大,系统运行的速度就越快,我们就越容易进入平行世界,只要你用意念控制这个连接器,你就可以回到过去。”说着他拿出来了一个类似复读机的小型机器。
“真的能回到过去吗?”我猛的站了起来。
“过去是真实存在的,所有真实存在的东西都可以复原,都可以重现,都可以弥补。那么问题来了,你想回到哪个时间点?”他不知道又从哪里拿出来了一瓶白酒。
我闭上了眼睛,想象力在闭着的眼皮里投下了幻灯片,浮现了种种可以重来的画面,大一新生报到那天,我没有和黛莎在火车上相遇,因为我买到了动车票。大学四年我没有沉迷于游戏,工作后,我没有无视职场的生存法则。结婚后,我没有忽视黛莎的感受。。。。。。
按照他的意思,人在一个时间点若做了多种决定就可以分裂多重宇宙,他手里的机器存在连接多个时空的连接器,我可以通过它来向其中一个平行宇宙传递信息,那么我该回到哪个世间点呢?
“其实,也不是你们想回到哪个时间点,就能回到哪个时间点的。”他看到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像老顽童一样笑了几声之后继续说道:“也要看我们现在的环境和过去哪个时间点相匹配,是不是对称。”
我点了点头,几夜没睡的我,脑子越来越沉重,只要能摆脱现在,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又闭上了眼睛,想象力在闭着的眼皮里投下了幻灯片,浮现了种种可以重来的画面,十年前那天,我和姐姐没有因为玩牌而忽视了照看安安,那么姐姐就不会天天以泪洗面。大一的下学期,我没有去篮球场,那么就不会遇到李森,那么也就不会遇到现在的天歌。在我爸身体硬朗的任何一天,如果我能带着他和黛莎去旅游,那么他心里也不会有这么多遗憾。坐在长达4个小时的绿皮车那天,如果我没有把可乐撒到黛莎身上,那么她也不会鼓起勇气像我借电话,那么我们也不会有后来。
我看了看手机,有十几个我爸给我打的电话,还有五个是我姐打的,其他的都是公司的未接来电。
“既然这样,您怎么不回到过去?”我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他说着冲我神秘的一笑。
不管了,我的脑子因为接连几天的失眠变得越来越沉重,我闭上了眼睛,用着自己的意识连接了那个绿色的连接器。
此时,一段越剧《红楼梦》的前奏响了起来。我的整个世界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