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还金刀
虽巧合,但并不意外。苏瓶手里的这些案子,都是指向黄炳煊的,而黄炳煊本就是齐王的人。黄炳煊手下出现齐王妃的亲戚的亲戚,实乃寻常事。
苏瓶带着梅染闯入田群家里,手举公文,要对他家进行搜查。
田群立刻就慌了,看过公文,体如筛糠,跪地高呼:“苏大人!我是被冤枉的啊!那匿名告状之人,没说实话!我只是拿了一小部分,不过千两,大部分都被工部侍郎甘京收了去!我一个小小从八品,没有权力调配仓库啊!而且我不贪不行啊!甘京串通水司郎中、员外郎一同作案,我只是个看仓库的,上命如此,我不敢不执行啊!还有刑部侍郎黄炳煊,礼部侍郎曹化犁,他们都是一伙儿的!我若不收,他们就要搞我!”
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小子一张嘴咬出四五个朝官,难怪他早早就被官场淘汰。值得一提的是,他不是万隆帝登基之后才被免职的,而是主动申请离职的。
见到他的表现,苏瓶心中暗喜。
在君主制度下的,法制不健全的,侦查手段有限的世界里,一贯传统是“抗拒从宽,坦白从严”。面对那帮死不承认的人,只要找不到证据,或许就被他逃脱罪名。可如果主动招供,那你小子算是钉在这里了。
道理虽然如此,但话不能这样说。应该反着说。因此苏瓶连忙一脸同情地道:“不要慌,我们已经掌握很多信息,知道你并没有贪污那么多。”
苏瓶伸手搀他起来,一脸认真地道:“只要你主动配合我们工作,我一定会向侍郎大人为你求情的,也会在呈送大理寺的卷宗里如实描述你的坦白。为你争取宽大处理。”
有了突破口,这案子就算迎来重大转机。
苏瓶没审他,而是把他带去刑部。
薛庞闻听,大喜过望,说要亲自监督此案。
“好好好,太好了。有此人在手,不怕那些人不招。小苏啊,你不是要给红花会弄些佣金吗?就从他身上出。”
虽然有了重大突破,可很快此案就遇到难题,刚刚升任工部尚书的甘京、礼部侍郎曹化犁找到薛庞,要求他放人。
薛庞说,是苏瓶死咬着田群不放,而不是我一定要办他。苏瓶虽是我手下,可他也是皇帝钦点的朝廷命官,而且还是直通皇帝书的御史,我也不能强行对他。
甘京道:我们不是一定要保田群,只是要把一些事情说清楚,当初动用履顺仓,是天德皇帝的意思,我手里还有尚书省公文为证。
曹化犁道:天德皇帝圣意重修祭天坛,因此调用履顺仓,此事我可作证。另外,太子太傅礼部尚书曹大人也知此事。
太子太傅礼部尚书曹峒,以前是太子死党,现在是万隆帝近臣。他还是曹老太君的弟弟。换句话说,他是兵部尚书唐宁的亲娘舅。他还是荆国公孟仁的好友、连襟。与安国公唐琼、楚国公西门载驰也多有来往,堪称皇室与门阀的纽带人物。
曹化犁本就是曹峒的人,此来极有可能是代表曹峒来的。这让资历尚浅的薛庞颇感压力。
……
苏瓶带着梅染去到乘风茶馆。
虽然还负责贪污大案,可盯梢的事都已交给红花会去办,此时苏督捕倒也清闲。这时苏瓶就想起那个小王子赵廉。
这厮想要苏瓶的命,苏瓶不得不提高警惕。可这件事,苏瓶不打算通过红花会去办,毕竟杀齐王世子这件事太大,一旦泄露,就是捅破天的大事。到时死的就不是只是自己,而是整个苏家。
苏瓶正打算让老家派几个人过来,现在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茶馆在卢三娘的精心经营下,果然有起色。据说乔东城还来看过一次,对茶馆恢复经营表示赞赏。他还扔下二十两银子,说是记账用,只要提他名号,都免费喝茶。
苏瓶正坐在茶楼,静想如何应对赵廉,突见有人大步走进茶馆。是乔东城,他在茶楼里快速扫了几眼,见到苏瓶,便大步走了过来。这次他身边跟着两名五大三粗的打手,可他并没有让打手过来,只是让他们去一边坐着喝茶。
“苏大人啊,你最近是怎么了,净跟我过不去?”
苏瓶苦笑问:“乔兄此话从何而来?”
乔东城道:“你是真不知吗?你把我女儿的公爹给抓了,这是为何?”
苏瓶一皱眉头:“田群是你的亲家?”
乔东城左右看了看,邀请苏瓶去雅间里说话,来到雅间,乔东城那把柄金刀拿了出来,放到案上,推给苏瓶:
“苏大人,咱们也算是有缘之人。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那个亲家,根本就不是为非作歹的人。他家本来就有钱,只是跟我说,这辈子没当过官,不知当官是何滋味。于是我就托人给他弄了个司仓来当。结果当了不到半年,他就嚷嚷着不想干了。怎么,就这半年,他就摊上官司了?”
苏瓶皱眉道:“是啊,就是半年,他就卷入贪腐大案。而且他已招供贪了一千两。不过他也说了,是一群人逼着他贪的,否则那帮人就要报复他。”
“就是嘛。”乔东城苦着脸道:“我太了解他了,他不是那种作奸犯科的人。那就请苏大人高抬贵手,放过他?”
苏瓶苦笑一声:“乔兄太瞧得起我了,此事是薛侍郎亲自监办,我哪有权力放他?”
乔东城又把金刀往前推了推:“怎么,嫌少?”
苏瓶惨笑一声,把金刀推了回去:“不是钱的事。”
乔东城面露不悦之色:“苏大人,你初来洛阳,可能对有些事还不大清楚。我姨夫齐王千岁,乃是梁朝庭柱。如果这件事我去求他,只要他老人家一句话,刑部必须放人。到那时,苏大人可就一文钱也捞不到了。”
苏瓶有些奇怪,已经告诉他是薛庞盯着这件事,他为何还跟自己较劲?
显然苏瓶并不知道,乔东城已经见过曹化犁,是曹化犁转述薛庞的话,说是苏瓶死咬着这件事不放。
苏瓶盯着乔东城道:“这次贪腐大案,涉案人不止田群一个,他已经是我搜查的第十八个人。可这十八个人里,只有他承认了。”
“我这个亲家,就是太沉不住气。”乔东城站起身,叹了口气道:“好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问苏大人,到底能不能放人?”
苏瓶道:“我无权放他。”
乔东城不再言语,抓起金刀走了。
用好友司马镜的话说,人家后台梆硬,想从田群家里搜刮钱财,一时不好下手。
现在穷得拉饥荒,苏瓶感觉很不自在。就连午饭都是梅染掏钱,这让苏瓶很不适应。无论是苏总,还是苏大少,何曾让女人掏过钱?太没面子。
见苏瓶因为没钱而困顿,梅染问苏瓶:“你怎不去县里要赏金?”
就说苏瓶这个人有毛病,别人欠他钱,容易忘。被梅染提醒,苏瓶笑了,去到坊署,开了个证明,骑上马去到北市。找到万安县,索要赏金。
难怪陈千缶懒得办这事,两个通缉犯加在一起,总共才三十二两赏金。
据说以前比较高,可后来不知为何赏金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这点钱了。
为了拿这点钱,还要等悬赏人过来,双方见面签字。
这事办完,一下午就过去了。
欠梅染二十八两,还了钱,兜里还剩下四两碎银。
要说苏瓶这人也是爱玩耍,收了钱之后,他没着急离开北市,而是在街边看耍猴。忽听旁边不远处,擂台敲鼓,有人在台上叫嚣,打赢他,给五两银子。公开设局,可以押注。
梅染道:“我去与他打。”
苏瓶道:“别去。若你打赢他,得不到钱不说,还会冒出一群人找你麻烦。这就是街头骗人的把戏。”
梅染道:“若他敢那样做,我就逮捕他!”
然后梅染就跳上台去,把那人揍了一顿。
那人确实有些武功,而且并不弱。可他打不过梅染。被梅染一套疾风鸳鸯腿,踢得东倒西歪。只见姑娘身形急速扭转,两只脚快得如同虚影,踢到那人身上一片光晕,只听得噼里啪啦的脆响声,那人就倒下了。
但没人上台找梅染的麻烦,因为她穿着刑部刀吏的衣裳,腰间还挎着刀。
台下传来山呼海啸的叫好声,还有人往台上抛铜钱,让摆擂台的人再派高手。只说看得还不过瘾。
这时擂台篷布一抖,从后面走来一人,此人个子不高,但身材结实,目光如炬,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上下打量梅染,道了一句:“龙腾四海,寿与天齐。”
梅染扭头打量那男人,不认识,道了一句:“黄花已老,红花当兴。”
两个人都有门派口令,那男人似乎知道红花会,因此对梅染失去兴趣,可梅染不知道对方是哪个组织的。
真没想到,这街边竟然能碰见陈千缶一路人,不知这帮家伙在搞什么名堂,苏瓶对梅染喊道:“玩够了,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