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扬州（上）

金秋八月，黄花地，碧云天，秦淮河水潺潺东去，衬着远山淡染，云薄浮动。秋风一过，垂杨柳上的黄叶，片片飘落，落在枯黄的衰草上，蜷缩着索索发抖，更显得天地肃杀，离情别绪悠长。

金陵应天府行宫，亭台楼阁峥嵘轩峻，树木山石葱蔚洇润，景色很是优美。

偌大的宫殿里，两帮官员正争吵不休。

赵构年轻俊秀的脸色憔悴，神色犹豫，他已经好几天睡得不安稳了。好在他还年轻，以前经常锻炼，打熬下一副好筋骨。

“汪卿家，依你看，应该如何是好？”

他盯着一个中年官员道，这人就是汪伯彦。是崇宁二年进士，历任中奉大夫、开府司仪曹事、将作少监等职。

康王赵构在河北任大元帅，汪伯彦为副元帅。

赵构即位后，升任知枢密院事、右仆射。

汪伯彦经常带着笑容，看去人畜无害。

“臣认为金兵来势汹猛，官家万乘之躯，不宜涉险，建设避其锋，可退往扬州……”

他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不可，官家一退，则人心崩溃，大祸临头，可照宗帅意思，速往汴京驻守。”这人朗声道，正是李纲。

靖康元年到靖康二年，可以说是局势最烂最黑暗的时候。战争的铁幕，正笼罩在河北、河东。

大宋都城被攻破，在此后，金国越发嚣张，陕西、山东、河北、东南，全线出兵，大军压境。几乎大半个河北、河东之地，都被金军横扫，宋军所谓的精锐，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太原府、河间府、中山府那一带。

那里是大宋朝北部最重要的军事防线地带。三镇乃国之屏障也！但这三镇，在靖康元年，先后沦陷，建炎元年（1127）秋，金人分兵攻掠两河州县，大部分地区陷入金人之手，只有中山府等少数州县仍坚守不下。但被围日久，中山府城中粮绝，军民无力抵抗，终于在建炎二年（1128）三月被金军攻陷。中山府自靖康末受围以来，坚守三年之久，是两河地区宋朝官军抗击金军最著名的保卫战之一。

大宋朝在这里经营了百年的成果付之一炬。

大片领土丢失，举国精锐被打残，谷府折氏投敌，种家将、姚家将全军覆没，山东路投敌官员更是比比皆是。

现在赵构手上的军马也不少，已经有六十多万。赵构的麾下，汇聚的算是大宋朝的一批精锐部队。都是从河北、河东溃败南下的宋军，汇聚到了赵构这里。他们来自太原府、河间府、中山府那一带。溃败下来的一些军队，纷纷南下，被赵构的勤王令招募过去。这其中包括之前跟着种师中混的张俊，还有邮延路总管刘延庆手下的韩世忠，邮延路是陕西诸镇之一，位于西北。

汉州绵竹人张浚是政和八年（1118年）的进士，在北宋末年当官当到了太常寺主簿。宋高宗即位前，张浚从汴梁逃到南京，参与了登基仪式。王朝初建，正是用人之际。张浚担任了枢密院编修官，参加了赵构的登基大典。

岳飞也作为中军护卫参加了登基大典。赵构从济州出发前，重新编组了大元帅府的兵马，建立起了朝廷直辖的正规军。岳飞所部被划入中军，中军统制是张俊。岳飞作为一名偏裨军官，护送赵构前往应天府，并担任朝廷警戒。岳飞在新皇帝身边，接连几个月无仗可打，憋屈得慌，就直接上书赵构求战。

黄潜善和汪伯彦看到岳飞的上书，以“小臣越职，非所宜言”的罪名革掉岳飞官职，削除军籍，驱逐出去。

岳飞不得不北上投靠河北招讨使张所。张所很赏识岳飞，恢复了岳飞的正八品级别，还很快提升他为从七品、充任统制。

这时，金兵在右副元帅完颜宗翰（粘罕）率领下分三路进攻南宋，再度直逼汴京。兀术自领一路迫向南京。金兵到处一片风声鹤唳。

去年，宗泽多次劝赵构回汴京守城，赵构只是拖延不肯，无奈宗泽只得独自带兵回东京驻守。朝廷最终任命宗泽为开封知府兼东京留守，兼顾河南、河北军事。宗泽临危受命，毅然来到残破的汴梁，募兵防守。

此时，金军还留屯黄河边上，敌人的战鼓之声，汴梁城内日夜可闻。而城内房屋、器具废坏，官民、军民杂居，盗贼纵横，人心惶惶。宗泽下车伊始，首先捕杀盗贼，收拾流民，整修城池，又招抚黄河沿岸的义军，不断壮大军队，以图收复失地。

宗泽守城，多次打退金兵。宗泽一到汴京，先给群盗立军法，将城头挂了一排土匪强盗的脑袋后，再大力整顿汴京秩序。

到了今年八月，汴京城内已经有人开灯会了，秩序几乎恢复如初。而且恢复交通、稳定市场、疏通河道，在黄河两岸建立营寨24座，驻兵数万人。

金将粘罕占据西京，与宗泽对峙。

又派人以出使伪楚为名，到开封府。宗泽说：“这名义上是出使，而实际上是探察我们的虚实。”

于是宗泽将金使者拘留，上疏请求处死。朝廷却担心得罪金人，诏令宗泽将所拘留的金国使者迁移到别的馆舍安置，宗泽说：“国家承平二百年，不知道战争，把敌国的欺瞒当成诚信，丝毫不加置疑。不仅不作进攻与讨伐的周密打算，反而对于不忘敌仇、希望尽忠报国的人、士大夫不认为是狂，便认为是妄，以致有先前的靖康之祸。张邦昌、耿南仲等人的所作所为，陛下是亲眼见到的。金人假借出使伪楚之名，来探察我们的虚实，愚臣请求将其斩首，以打破金人的阴谋。可是陛下为人言所惑，诏令安置到其他的馆舍，给予厚待，愚臣不敢奉诏，以示国家衰弱。”

朝廷之人却附和黄潜善的意思，都纷纷说宗泽拘留金使为不当。

赵构于是亲自致书告谕宗泽，最终还是将金使释放。

尚书左丞许景衡上书极力为宗泽争辩，并且说：“宗泽为开封尹，威名政绩，卓然过人，士大夫没有人能和他相比。请求加以重任，以让他取得御敌治民的成功。”

后来宗泽屡次来信赵构，说汴京已定，又劝他回去东京，以安人心。说：“天下所寄期望的在于大王，如果大王行事得道，则可以使天下人之心得到慰藉。所谓道，就是近刚直正义而远离柔弱奸邪，接纳诤诤劝谏而拒绝阿谀佞言，崇尚恭谨节俭而抑制骄狂奢侈，注意忧患勤勉而忘记安逸享乐，提倡公心务实而压制私心虚伪。”接着连连上书劝告赵构积极进取。

至今已经二十多次上书高宗赵构，力主皇帝还都东京，并制定了收复中原的方略。

宗泽又在在京城的四面，各设置一个防御使以统领新召集的士兵。另外还根据地势在城外建造二十四道坚固的防御墙，在沿河一线依次建立连珠砦，连结河东、河北山水砦的忠义民兵，由此陕西、京东、京西各路的人马都愿意听宗泽指挥。

赵构却置之不理，只是计划着望金而逃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