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兜风Ⅲ

“成本永远是衡量价值的最有效标准，也是最直接标准。”

这不是哪位名师大家说的，是张志坚说的。

而他所说的成本，大致分为三个阶段：学习成本、生活成本、感情成本。他后来跟易君临这么说，易君临表示十分赞同。题外话，易君临就是《兜风Ⅰ》里，被迫与饶克刚发生关系的女孩子“霸天虎”——的男朋友。

两人是同事，也是前辈。小张入职早易君临两年，负责的都是一般纳税人企业的财务报表审查，和年底的纳税。由于工作出色，君临提前小张一步，被提拔为了公司的法定纳税会计。（就是全权负责审计和报税）

小张心里有气，却也不敢明着说，谁让易君临是公司老板的儿子，可是两人的私交，是允许小张在工作之余、两人一起打游戏时，数落数落君临几句的。

人如其名，自从上次的饶克刚事件过去后，已有将近一年，易君临早已看透了生死。只是笑着说，等我离开了这家公司，独自创业，岗位还是你的。张志坚也不客气，直接问他是什么时候。

“两年，给我两年多的时间历练历练，你还是得多带带我，我不会的东西还有很多，就比如和税务部门处理好关系。我毕竟不喝酒。”君临很坦诚。

父母的教育会影响一个成年人的一生，张志坚很实诚，点头就答应了。后来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一直带着君临熟悉所有会计事务，直到两年后君临离职，直到他实现了他的梦想。

其实实现自己梦想的人，都是自己，别人只是帮助你找到自己真正的梦想。

张志坚从小出身农村，不知道两万元以上的钱是多少，寒窗苦读算不上，但是确实高中拼了三年，如愿考上了河北师范大学的文学系，有点底子。可惜不知道是谁告诉他，他有开劳斯莱斯的命。摩羯座的他很物质，是务实的那种物质。他从未见过这辆豪车，只是听说这是世界上最舒服的豪车。就立志要买一辆送给自己的未婚妻。两人从大学一年级相遇，直到2022年，毕业四年后张父张母才攒足了贰拾万元的彩礼，送给了张芥末家。张芥末是她的外号，因为上学时爱吃寿司，又尤爱芥末，叫顺嘴了也就成了张芥末，芥末很老实，本分，从未和小张红过脸。

芥末爱张志坚，爱得深沉。她爱他的坦荡和胸襟，更爱他对她的爱。她最爱的，是张志坚攒了四年的工资奖金和绩效，为他们本就不富裕的两个家庭，买下的这辆北京现代伊兰特。在她看来，这不仅仅是一台车，更是男子汉顶天立地，独立门户，新时代青年的豪情壮志。

车体通身蓝色，尾灯处熏黑点染，车头处的工字型车灯里是铝合金的框架和世界上数一数二的自然吸气1.5L 发动机，内饰优美，说不出毛病来。就像你看韩国天团，不管他们舞台下是否肮脏龌龊，舞台上都是光鲜亮丽的。这台韩国车就是韩国人的性格。缺点当然也有，塑料饰板太多，本来充满科技感的内饰被塑料饰板一覆盖，未免显得廉价。这是韩式的精致，也是为了车载电脑的科技作出的妥协。我们不妨叫它务实主义色彩。就像韩国人有时盲目自大的性格，虽然努力想让做工更精致些，但为了省钱省原材料，却也禁不起反复的推敲和激烈的驾驶。

买回来做一辆都市代步车，是不二的选择。

三大优点：省油，发动机保养便宜皮实，安全系数高。

有人说韩国的现代就像中国的吉利，用的全是自主的技术，即便是收购了欧美的豪车品牌，也只是点缀点缀设计语言，核心技术还是自家强。但平心而论，这种理念做出来的家轿，图的就是皮实耐用。能开十年绝对不开八年，能开二十年绝对不开十年。这叫技术自信。

BJ大街小巷的出租车，印证了这一点。

马路上偶然驶过的老豪情，也印证了这一点。

张志坚为了这辆车操碎了心。

两天一洗，三天一打扫。自从结婚后更是如此，从不在车里抽烟，生怕尼古丁的气味影响了怀孕后的芥末。在他看来，芥末才是他第二个家。这辆车，不过是他们共同奋斗了八年的一张拍立得。可慢慢的这辆车也成了他的第二个家，也成了他的心病。

为什么？

他还是想开一次劳斯莱斯。

但他知道，不管他再怎么努力，想自己凭借勤奋买劳斯莱斯，只能是六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豪车就是这点不好，它不亲民。

汽车在一开始研发的初衷，汽车大王福特曾经说过：就是为了让每一个合法公民，有工作的公民，勤勤恳恳愿意上班打工的平民老百姓——能用一年的积蓄买起一辆好开的车。就像过去卖一匹马是一样的。

可资本的入驻渐渐变了味道，这里不多赘述。

为了圆小张的梦，君临想遍了办法。他四处打听有没有朋友手底下有劳斯莱斯，哪怕3000元一天，他也想租一天，和好兄弟一起体验体验。

还是没找到。BD市开劳斯莱斯的人太少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小张的积蓄也越来越多。

如同所有合家欢的剧本，日子一天天蒸蒸日上，芥末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两年期满，君临自己出去创业，腾出了位置，张志坚一直做到了会计主管的位置。

可他还是放不下他的梦想。他是真的爱车。

有一日君临来探班，闲的没事回自家公司遛遛。两人说起过去种种过往，摸爬滚打的交情是最深的。

闲谈间，看着君临新换的吉利帝豪GL，志坚提出能不能出去兜兜风。

君临满口答应，本来他是准备一步到位，直接让父母送他一辆大众迈腾的，但是还是被小张给劝阻了，他说他开过的车里，数吉利最皮实，开二十万公里跟玩一样，尤其是帝豪车。

路上小张问君临，为什么要买帝豪GL，干嘛不买四代帝豪。

君临给出的答案也很简单：这个是小排量涡轮，省油又有劲儿，就是保养得用增压机油，不过他还支付得起。价格，两车也相差无几。小张听完直树大拇哥，夸他懂车了。

夕阳下的保定府，老旧的地下通道和依稀可见的总督府，好似破败的城墙般，依旧倔强的支撑着这个城市的脊梁。两人开到一家老字号餐厅，吃了一顿好的。

快到公司了，张志坚要取车回家，他倔强，骄傲，不想让君临这个富二代瞧不起他，这也是他劝他不要买迈腾，买吉利的一点小私心。君临又怎会不知，只是这正应了他的意。他确实富有，但再富有也是家里的钱，而这辆虽然只有七万元的帝豪，却是他一点点努力工作，自己用积蓄置换的一辆车。置换之前一直开的是父亲的老丰田卡罗拉。

男人花自己的钱买车，就像妈妈花自己的钱给儿子买婚房一样，充满了骄傲。只是这两人都深知——凭自己的能力未来二十年是买不起房了，买辆车，足矣。

楼下公司大门处，两个黑衣男子站在那里，依靠着一辆豪车抽着烟。君临缓缓地拉开车门，对志坚说：“张，等等。”

张志坚猛地回头，是一辆他梦见过的劳斯莱斯。

一番交谈过后，才知道君临没事了就四处逛二手车市场，终于认识了两位保定车市的老手，这辆劳斯莱斯，也是借过来让他俩坐坐，体验体验。君临家虽说富裕，可却也没到开劳斯莱斯的地步，父亲开的也不过是大众迈腾。

志坚坐上车，两个男子坐在前面，他和君临坐在后座，老板座特意让给了张志坚。

旅途的意义就是成长，和见识不一样的世界。

绕着城区转了一周后，又去了狼牙山跑了段盘山公路，他俩彻底体验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帝豪”——帝王级的豪华享受。四个字：稳如老马。

劳斯莱斯缓缓停靠在公司楼下，四个人分别。

君临没多说什么，只说下次我回来记得请我吃烧烤就行。

回家的这一路，张志坚百感交集，他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年轻就实现了梦想，他真的坐过劳斯莱斯了，还是以老板的身份，专职司机带着他坐的。这种梦想，想必是每一个少男最美的春梦吧。

晚上，张志坚打开电视，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没和芥末提一个字。新闻联播一直从七点半播到了十一点半。安抚好小芥末睡着了。小张提出要出去和芥末谈点事儿。

两人貌合神离的走向地下停车场，点着火，1.5L的伊兰特也可以嗡嗡作响。

张芥末率先打破了平静：“你想离婚还是有人了？只说，我不怪你。别抽了，你以前从来不在车里抽烟。”

张志坚吐了一口烟圈，把今晚的来龙去脉讲给了芥末。

“那你应该高兴啊，你圆梦了不是吗？这不是你一生的梦想吗老公？”芥末是真正的好媳妇，她依偎在丈夫怀里，嗔怪着。

不，张志坚说的很坚决，“我只是想让你体验体验，什么叫做真正的劳斯莱斯。”小张眼中充满了渴望。

“你要买劳斯莱斯？”

不，张志坚重申，“我只是想跟你说，你最爱哪款车，哪款车就是你心目中的劳斯莱斯。”小张化身哲学家。

妻子听不懂，只是胡乱点头，却觉得十分有道理。她觉得丈夫能成大才。

“你还是不懂，从今天起你开这辆小蓝。这是命令。”张志坚笃定。

“你放心我开？”

“放心，从此我坐后座照顾小芥末，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劳斯莱斯。你就是我的新梦想。”他十分笃定。

“那咱们现在。。。？”

“开着咱家的伊兰特，出去兜兜风。还是自己的车坐着舒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