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二金寨（下）
冷汗已从洛长元的背后流出。
他看着朱宏的背影，手已经紧紧地握住剑柄。
他在想自己一击毙命的可能性。
但他又怕，朱宏是在试探自己，逼自己出手，以确保自己的来历正常，不是奸细。
毕竟在被官兵围剿之后，十二金寨开始重视起寨子的保卫工作和新鲜血液的纯净性。
直接出手，或许不会出现危机，但自己此行的目的也就无法达到了。
洛长元开始压住自己的呼吸，紧紧地盯着朱宏的背影。
但朱宏接下来的话却让洛长元松了一口气：“不过，只要你不妨碍我赚钱，你就算是把天给捅破了，我也不会管你。”
听到这话，洛长元直接笑了：“朱掌柜玩笑了，洛长元只会帮朱掌柜赚银子，绝不会耽误朱掌柜挣钱。”
朱宏回头看了洛长元一眼，也笑了：“好，好。那我们就有的谈。”
洛长元又笑：“谈，当然都可以谈。”
朱宏突然指着这片荒山说道：“你别看这马阳山荒荒凉凉，实话告诉你，这里埋了十六处陷阱，藏了二十二处暗哨，若是你一个人走，走不过一半，就会死在这个地方。”
“幸好我不是一个人。”
朱宏道：“马阳山的山腰处一个密道，穿过密道，就可以直达十二金寨。”
洛长元眯起眼：“难道十二金寨的大本营建在这座大山之中？”
“哈哈。”朱宏大笑一声，“你小子不算蠢，官府那些蠢货，打死也想不到，我们在五年前被围剿以后，直接将寨子搬到了这马阳山的大山之中。”
“如此手笔，天启城方圆百里，只有十二金寨能做到。”
“不错。”朱宏的声音听起来很自豪。
十二金寨确实有自豪的资本。
屹立此地二十多年，历经官府多次围剿。
任谁，都有自豪的资本。
洛长元跟着朱宏，很快便来到了十二金寨的地界。
青阳饭庄的大门前。
黄色招牌支在门前，尽是破旧衰败之感。
与其说这里是个饭庄，倒不如说是个破烂小房子。
三层小楼，除去大厅，内部不过才十来个房间。
又要吃饭，喝酒，赌博，还要找女人。
着实寒酸了点。
可这种环境，已是十二金寨最好的地方了。
寻常贼匪，只怕是攒了一年的钱才能消费的起一次。
洛长元斜眼看去，昏暗的灯光照着大厅，里面稀稀拉拉坐了三五个人。
朱宏指了指前台，里面有一个小二，半倚在桌子旁，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
“去登记，新人刚来，十两银子的介绍费。”
“多少？”洛长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十两银子。”朱宏愣了一下，“你不会没钱吧？”
洛长元摇头：“没有。”
“没钱？没钱来什么十二金寨？你表姐红月姑娘那么有钱，你没问她要点？”
“出门急，没带钱。”
朱宏立刻不高兴了：“没钱打个欠条，这里干活，一年能拿一两银子，干十年就够了。”
洛长元气得鼻子直出气，他感觉这个朱宏，简直就是个钱串子。
怎么会有这种人。
“别废话，赶紧去登记。”朱宏知道他没带钱，刚才还算客气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不耐烦起来，他示意洛长元去登记，自己竟然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边走，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他妈的那个婊子，什么人都敢往这边介绍，一分钱没有还充大爷，以为十二金寨是垃圾堆啊。”
洛长元无奈，只能进入青阳饭庄，去找小二登记。
小二正眼也不瞧洛长元，慢悠悠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本子，就这么往桌上一扔，把那多年的尘灰都砸地跳了起来，一大半都溅到了洛长元的脸上。
“咳，咳。”弄得洛长元直咳嗽。
“自己填。”小二还是一脸蔫了吧唧的表情。
洛长元翻开本子，密密麻麻的字像蛛丝一般印入他的眼里。
都是十二金寨新入成员的信息。
许三刀，三十七岁，大狼年五百六十二年入寨。入寨原因：妻子与王家庄老爷私通，杀妻。
刘四，一十八岁，大狼年五百六十二年入寨。入寨原因：街头冲突，失手杀人。
洛长元一个接一下看下去，大多都是些贫苦穷人，无意间犯罪，不得已才加入了十二金寨。
看了几页，他直接翻到最后，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洛长元，二十一岁，大狼年五百六十六年入寨。入寨原因：官道杀人案。
写完最后一个字，洛长元就已听到大厅坐在那边喝酒的几人，议论起了自己。
“看样子，又是朱掌柜带来的新人。”
“真惨啊，至少白干十年。”
“六掌柜的介绍费收的也忒高了。”
洛长元听在耳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反正他来这里目的又不是真的为了避难。
白干十年，想屁吃。
突然，门口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
洛长元斜眼看去，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正站在门口，互相推让着，都想让对方先进去。
“哥哥请！”高个子说道。
“弟弟请！”矮个子说道。
“不，还是哥哥请！”
“不行不行，还是弟弟请！”
“长幼有序，孝道为先，哥哥请！”
“尊老爱幼，和谐共处，弟弟请！”
“那一起？”
“好，一起。”
“砰”。
“哎，你不是说哥哥请，为什么要撞我？”哥哥立刻斥责。
“你不是也说了弟弟请，为什么要撞我？”弟弟也不甘示弱。
“既然这样，那哥哥先。”哥哥说着就要往里走。
“若是如此，应弟弟先。”弟弟直接把哥哥拉了回来，要自己走在前面。
洛长元看着门外的两人，简直要笑出声。
以他们的这种状态，这么小的门，只怕一天都进不来。
“哎呦呦，四掌柜，五掌柜。”刚才还一脸死相的小二立刻迎了上去，陪着笑说道，“您二位爷都是兄弟，谁先谁后不都一样嘛。”
“一样吗？”哥哥问弟弟。
“你问我，我问谁。”弟弟回哥哥。
“那不一样。”哥哥说。
“那确实不一样。”弟弟说。
二人几乎又要争起来。
小二赶忙又劝，求爹爹告奶奶地劝了半天，才让他二人一个接一个走了进来。
他们一进来，刚才还在吃饭的那几个小土匪，立刻起身，一溜烟赶紧跑掉了。
连招呼都不敢和他们打。
“四掌柜，五掌柜，这边请。”小二将二人请进饭庄，边陪着笑边聊。
听了一会，洛长元才知晓这两人的身份。
矮个的那个是哥哥，十二金寨的四掌柜余不一；高个子的那个是弟弟，十二金寨的五掌柜余不二。
小二招呼着二人坐定，弓着腰，低声陪笑：“二位掌柜想要吃点啥？”
“一盘牛肉。”余不一拍了一下桌子。
“牛肉一盘。”余不二也拍了一下桌子。
破旧的桌子被拍得“当当”直响，吓得小二连连制止。
以朱宏那守财奴的性格，十几年的桌子都舍不得换，拍坏了准备找借口从自己工钱里扣。
于是，余不一和余不二两人点了两盘牛肉，两壶黄酒，两只烧鸡，两份炒猪肝，还有两碗面条。
不管是菜，还是主食，都是一人点了一份。
听着他们点着菜，洛长元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
似乎有些饿了。
他不顾小二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到二人面前，坐在了他们的中间，笑吟吟地说道：“二位点这么多菜，吃的完吗，不如带小弟吃一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