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徐爱云是个糊涂蛋
车到城关小学,孙少杰递给润叶一个袋子,“给你添菜。”
“跟金秀她们的一样吗?”
“你比她们多。”
“那还差不多……”
唉,女人啊!
“润叶姐,知道‘拒绝’的好处吗?”
“你想说啥?”
“就像你拒绝俄,没给一点机会,不留一点念想,俄也就没想法了……”
“你就作吧。”田润叶聪明至极,马上意会到了什么,“你是说李向前?”
“有时候,坚决的拒绝是对双方都负责任的做法。自己省得麻烦,别人也少了念想,两相便利。”
“二妈说……李向前他爸能帮到……”
“让政治从你的生活里走开,你做不了这个,把自己搭进去就麻缠了。
还有,你二妈是个糊涂蛋。
本来坐等上门的生意,让她做成了赔本买卖,还自作聪明的搞和亲……”
说着说着孙少杰就笑了。
听明白自己就是那个“买卖”,是被派出去“和亲”的人以后,田润叶不乐意了,“孙二娃,你说话真难听。”
孙少杰控诉,“有事是‘少杰’,无事就‘二娃’,势利眼!”
“去你的!你不要再说二妈,俄听你的就是。”
“活鱼摔死了卖,说糊涂还是轻的了,你听她的,比糊涂蛋还不如。”
“你是不是想死?”
孙少杰四下看了看,郑重的说道:
“你别不愿听。
俄马上要上班了,以后怕是没有太多时间,这回让俄一次说个痛快。
你们不懂政治。
福军叔太过专注于事,在“人”这方面就少了研究。
他是做事的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李登云是做官的人,为官目的是为了造福自己。两人从根本上就不同。
李登云和冯世宽是政治同盟,还都是做官的人。利益相同,政见相近,关系可以说是牢不可破。
你二爸回原西从某种意义上讲算是抢了他的位置,说是仇人也不为过,怎会因为你就改变立场,倒戈相向?
他还是徐大爷提拔的干部呢,整天老领导长,老领导短的,嘴上亲热,可曾因为老领导的提携之恩帮过福军叔?
都是嘴上的功夫!
所以,搭上你又能如何?
天真!
你二爸为官做事跟李登云格格不入,加上性格使然,不计前嫌,容易信人。除非上位,跟李登云就不可能一个锅里捞马勺;而不上位呢,跟李登云共事就只有吃亏的份儿。
所以说,自古冰炭不同炉,强扭在一块儿有啥好处?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你二妈啥也不懂,还不消停的一厢情愿瞎搞,既糊涂又蠢,算是不智;给你说亲的动机就不纯,又失了长辈的本分,算是不仁。
不智不仁,还乱掺和事,长此以往不加收敛,终会累及丈夫。
润叶姐,你非官场人,也不是追求事业的女强人,就别跟着瞎掺乎了。”
田润叶心乱如麻。
孙少杰说的这些,有些她听懂了,有些没听懂,脑海里混沌一片,能记多少也不得而知。
印象最深的就是二妈是个糊涂蛋。
不过,孙少杰本意也不全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墙那边的耳朵。
田润叶有些经不住。
她假作羞怒,“什么‘赔了夫人’,难听死了,不许再说。俄知道了,以后都听你的就是。好了,不听你混说了,俄要赶着去上课……”
润叶说罢,逃命一般,转身跑进了学校。
“晓霞!你怎在这里?”
田晓霞撅着嘴,“你昨天没回来,妈让俄早过来看看。晚上你回去住呗,她好像有事儿找你。”
“啥事儿啊?”
“俄哪知道,神秘兮兮的。”
“好!”
“姐,俄的饼干吃没了。”
“小馋猫,跟俄来吧。俄这里也不多了,罐头倒还剩一些,要不要?不过这次有新吃食了……”
“不要,放这里俄以后过来加餐,混着灶上的土豆一起炖,那样吃着香。是啥新吃食?”
“牛肉干、咸鸭蛋、葡萄干……”
“哇呀!见面分一半。”
“太贪心!”
“姐,你真的要嫁给李向前?”
“混说,没可能!”
“那你二妈那里咋交待?”
“死女子,那是你亲妈!晚上回去俄就说,俄不和亲。”
“姐,啥是和亲?”
“啥和亲,俄没说。”
“唉,徐医生若是知道,别人说她是个糊涂蛋,该生气了。”
“你都听到了?”
“就一点点……二娃哥是个大嘴巴,还说俄是鼻涕娃……不过你怎不让他继续说呢?听着好有意思。”
“想听,你自己找他不就行了。”
“你以为他给谁都说啊……”
看田润叶进了学校,孙少杰驻足静立一会儿,像是在跟过去告别。
今天过后,再见面就是嫂子了。
见还有时间,孙少杰开车去买了一锅煎包,一摞儿烧饼,提着去了县高。
在门卫那里打听了,找到弟弟少平的宿舍。住校的学生们才刚起床。
“二哥?!”
孙少平见到少杰,诧异且惊喜。
相比几个月前,不但脸上有了血色,精气神儿也不一样了,有了年轻人该有的朝气,举止眼见着也成熟了许多。
“惊不惊喜?”
“惊喜!你任务完成了?”
“当然。”
孙少杰对自己的这个弟弟,是怀有无限同情的。
孙少平是个典型的农二代。只是相比妹妹兰香,命运就有些惨了。
原本的时间线里,刚出生就遭逢饥馑之年,没饿死算是他命大。八岁上学又......而且贯穿整个学习生涯的十年,等于是啥也没学到。
到毕业时,倒是能高考了,但对手却是厉害的老三届!是故,失去了通过高考改变命运的机会。
偏他自己又读了太多的书,还被晓霞指引着关心“国家大事”,精神上已经不是农民,自然过不了农村的生活。
高中时没有为就业铺路,村小学教书的工作又因分地没了,不甘命运安排土里刨食儿,毅然决定进城打工。
没有根基,所学无用,家里也无法支持,只能从零起步,做揽工汉出卖力气。虽得贵人相助,但终是命运多舛,生活给他展现出一丝曙光后,随即就又隐去,露出了残酷本色。
好在人善良肯上进,终有机会向阳而生,出现新的生机,结局尚算理想。
不对,只能说过得去。
在那个百万吨煤就要献出两三条人命的世界里,作为最底层的掏炭工,那份职业怎么能跟理想划等号呢?
所以,还是要考大学啊。
“哇哈!”金波突然窜出,“太好了!以后就不走了吧?带了什么?好香!”
还挺欢实!
这也是个情路不顺的,跟少平算是难兄难弟。
孙少杰敲他脑袋,“臭小子,你哥俄可是真的复员了,以后再也不是兵了,也不说同情一下。”
“可对俄是好事啊!俄闻见了,是煎包哎,好东西啊!可以解馋了……”
是好事吗?等着!
“买得多,喊朋友们一起吃。”
金波叼了煎包去叫人。
孙少杰拿出一袋子咸鸭蛋和罐头给少平,“上次那些吃完没有?这些留着给你和金波添菜。”
“还有不少呢。”
“多吃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舍不得。”
“嗯。”
孙少平这次大方许多,答应得挺爽快。
有进步啊!
孙少杰很欣慰,有种老父亲般的成就感。
同学们拥上来,或拘谨或大方,但都很知礼,打了招呼各拿一个烧饼夹了煎包,把时间都留给了兄弟三人。
三兄弟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让孙少杰没想到的是,才几个月不见,俩小子就干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