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喝酒（中）
房内略显昏暗，烛光似乎将近熄灭，看不到一点光芒。我是身处地狱吗？抱歉，真没见过地狱的样子。他们或许都得救了吧！很好，易风扬终于可以见到沁儿啦。模糊视线中隐约看见文君的影子从外面端着一个盘子进来，步子很快却没点声音。难道他们并没有得救?都和我一起去了地狱?不——听大伯说过，六界生灵死后魂魄都会回归“神裔之海”。文君把药碗轻轻放在桌子上，坐到床边仔细盯着他看了许久。可能她自己怎么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像一个小女孩般经不住吓唬。不时莞尔一笑，不时想起六尘岛之事仍心潮澎湃。扣人心弦的场景终是一念之间的生与死的告白。一瞬间她脑海中的画面蓦然回到千年之前，那时的她只管打理商盟生意，游走六界；至于其他事情则很少缠绕于心。直到他的出现，鬼使神差之下仅不惜花费巨大代价护住他的性命。光阴漫漫，弹指即是千年!商盟浮沉半生，偶尔卷入六界风波也有一番趣味。想来人生不正当如此吗？生命何其脆弱而短暂，不妨按照自己的意愿走完!经历一些奇闻异事或归于平淡，找到那个执剑相护天涯的人。“沁儿...沁儿...”千年时光，她依旧住在你的心里不曾忘记；情之所钟，正值吾辈!只叹缘起缘散都有尽时，缘来则聚，缘散即离。她真的很幸运，哪怕她已离开世间。文君不禁颔首低眉，浅浅一笑，神思恍惚。若有一日我能驻进你的内心深处，和她一般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不过一会儿，易风扬从梦中惊醒，顿感疼痛万分的慢慢睁开眼睛，仿佛眼睛早已停止转动很长时间，突然的睁开居然有些不适。喉咙干痒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还活着吗？”文君迟钝的回神看着他片刻，惊诧:“哇！易风扬你醒了!感觉这次你的运气不错呐!你当然还活着，不然我和鬼说话吗？”说完到桌子上端来一碗刺鼻的药汤，碗内三发出热气，碗内黝黑。他闻着汤药气味又闭上了眼睛，挣扎一下在睁开，“下次不要给我喝这个了。又苦又难喝!”文君一脸不乐意的把他扶起，托住后背，“这可是商盟珍藏的疗伤圣药，一般人可没那福分喝了!”易风扬干笑两声，接过药碗闭上眼睛大口喝完；文君给他剥了一块糖递去，“吃了这块糖就不苦了!”易风扬没有拒绝，把它放进嘴巴，糖块的甜果然很快把药的苦驱散。接着打量她一番，纳闷:“我说文老板的怎么挂起了黑眼圈，没休息好吗？”文君把头偏向一侧，低声:“还不是你受伤，不然我能没日没夜的守在这里!”他闻言叹了口气，“是我!”转身起来坐好，双掌合十平置胸前调运真气，忽地真气阻塞，看看双手脉纹。虽然修为被药力封了一半，这一身伤何时才会痊愈?这次真是赚到了!文君端着药碗训斥:“你还是不要运气了，你伤的很重。现在你体内的真气紊乱，有的穴窍更是枯死。”易风扬注视她的脸庞，不紧不慢:“我知道我的情况!也不是特别糟糕，毕竟我还活着!对吧！”
文君顿感脸颊有些翻红，转身瞥向门外，道:“好吧!易公子说的有理，我还能说什么。”他咕噜一下把药喝完，没有多余动作，连苦味都忘了。他自小不爱喝药，偏偏又多有病痛缠身；每次喝药时母亲都会给他准备一二块糖放在边上。易风扬深深呼吸一口气，若有所思道:“药——确实苦了点!但味道不错，与这世间的苦相比起来，药似乎甜上许多。”“是的!药的苦怎么能和世间的苦相比呢？世间无时无刻不充满着虚情假意和尔虞我诈!正因如此，但凡有真情真意出现便被视为异类!呵!那东西虽好，却仿佛遥遥不可触摸。”“六尘岛的情况如何？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昏睡了几时?岳无衣他人呢？”他问了一堆问题。文君缓缓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略微皱起眉头，玩弄齐肩的秀发，身子轻轻晃动，裙摆散开。你为什么不先关心我呢？其实!“嗨!六尘岛当然沉进了海底，彻底失去所有痕迹!或许，等待下一次浮出水面。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上面的岛民、修士都选择以身殉葬，无一逃脱。”易风扬苦笑着透出少许叹息，眼神忽地有些寒冽。继续问道:“然后呢？”“你破开了六尘岛天空的禁制阵式后失去力量支撑，像断线的风筝坠落了下来。四都修士奋力御剑返回仙船。岳无衣他给你吃下菁华宗的续命丹药，强行给你输了一夜真气。”“岳无衣，我又多欠了你一个人情了!”易风扬嘴角贪笑，心中似有万千把刀穿过。“后面神王府赵潮知此事无力回天，双方损伤都极大，就带人撤回了天都。我们回到神都后张择天打算把你弄到雷云府修养，不计代价医治你；至于你哥他们则想把你带回御剑山庄，你那个小妹妹易馨月站出来说你可能更希望醒了以后是跟我在一起，便把你送回了商盟，耽搁一阵各自回了去。毕竟死了不少精英修士，他们都需要从长计议!”她的脸再一次涨红，声音逐渐减小，骂道:“不想讲了!”易风扬偷偷凝视她的脸颊，戏虐道:“小妹是山庄上最懂我的心思的人了!”“岳无衣嘛！先前还在这里的，这会应该到街上去游玩了吧！”
“哪我现在怎么样呢？”他低声问文君。文君回过头不敢直视他的面孔，凝重:“你睡了两日两夜!”她突然加重语气，沉闷:“你...你被封的一半修为可能再也恢复不了了!”易风扬失神都看向她，尽管他已经感觉自己体内真气灵力变化。祖元境，一旦不能恢复另一半修为，他的实力必然大打折扣。这种消息对修士来说无疑宣布了往后的命运!只见他轻轻一笑，云淡风轻，眼神中没有一点落寞!文君见他没有自暴自弃，当下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不少。“没什么!不就是一半修为吗？也好!”穿好衣服，依旧潇洒翩翩，俊逸自如，举止间豪气万千。“其实，这次文薇商盟也得了不少好处；他们在祭坛下面带回的宝物足够弥补损失。当然，支付一部分给商盟，这都多谢你啦！”文君明眸善睐可爱道。易风扬点点头，即便他对这些不感兴趣，附和:“总归不虚此行!你从未失手，跟往常一样冰雪聪明，冷静而睿智。我们也到街上玩玩，仿佛有好多年没在神都城走动，都快忘了神都城的街巷是何模样!”文君眉梢上扬，高兴:“去吃东西!我请客，就当庆祝活着回来。”大声喊道:“牧夜!”一个身影迅速来到眼前，毕恭毕敬地拱手致礼，道:“小姐有什么吩咐?”“我们出去玩会儿，照管好商盟。”“我明白小姐，小姐放心和公子去玩。”二人吵吵闹闹着出了文薇商盟大门，起初他才到商盟时，商盟没人用正眼瞧她。等过了很久，他的确有做商人的潜力和老板文君接触甚密，后来才有所好转。因为他贵为御剑山庄二公子，菁华宗首席客卿长老，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备加礼遇，隐退商盟，无形中也给商盟带来极大安全隐患与未知风险!
商盟中人虽喜欢与宗门之人打交道，但并不想沾染宗门的是是非非!商盟里的是非已够头疼了，在多些麻烦只会令人更加烦躁不安。况且宗门修士等上层人士骨子里是瞧不起商盟中人的。即便他们能平起平坐，拥有诸多关系人脉及财力，反之一样。早在信仰之初便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这种分歧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冲淡。大街仍旧是那样热闹繁华，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从白天到夜晚不曾歇息，声浪如潮!两人并肩前行，这一幕与千年前何其相似；然而人来人往却是背影匆匆。擦肩而过也许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恩赐，人海之大，穷尽目力不能观望。起起伏伏，来来往往，如四季轮回，月盈月亏般神奇瑰丽!因缘而聚，必将因缘尽而散!而此时此刻的他竟毫无办法回避，是在回想吗？是在恋恋不忘吗？文君脸庞压过一抹动人微笑，千年时光弹指刹那，如前尘旧梦一晃而过!“喂!能认真一点吗？说好是和我逛街的，别老是心不在焉!在这样我可要生气啦！”易风扬眼神一愣，扫过左右，木讷:“好熟悉，好陌生!一切像昨天一样!”她打断道:“别在说像昨天了，昨天已经过去!恋恋不忘也没有回响!每天都在逝去，你回想得过来吗？虽说这里有你和她的回忆，可是回忆会苍白!”易风扬长吸一口气，神情孤寂，失魂落魄地抬头看向遥远的天边。
(往事已矣，至此而止。何问归去来兮?万里山川，茫茫不知岁月。2023.01.03——故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