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哑叔
母亲做的午餐是二凤最爱吃的炸酱面。母女俩见面有说不完的话，吃饭的时候母亲对她讲起了哑叔的事。
有一年，矿上来了几个乞丐，他们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据说他们那里遭遇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村庄的房子和地里的庄稼都被淹没，人们的生活陷入困境，无处安身。万般无奈之下他们选择了沿街乞讨。
家属区坐落在大山脚下，半山腰有两孔废弃的窑洞，这些乞丐白天在家属区讨饭，晚上就住在这两孔窑洞里。哑巴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
半年之后这几个乞讨者都分别离开了矿山，只剩下哑巴一个人还住在窑洞里。哑巴看上去有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灰色打着布丁的衣服，他的脸庞憔悴而瘦削。
隔个两三天哑巴就拿着一个小布袋到山脚下的居民区挨家挨户进行乞讨。他乞讨的时候从不敲门打扰，而是默默的站在那里，如果发现屋子里的人看到他并对他点一下头，他就会站在那里等候，里面的人会给他用碗挖一些米或面。假如屋子里的人看到他没有搭理，哑巴就会马上离开到下一家乞讨。
在乞讨中不是每次都那么顺利，有的人家嫌他来得太勤对他置之不理，有的住户除了不给东西还向他瞪眼，他常常遭到人们的嫌弃和鄙视。对于这些哑巴好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为了活下去他已经学会了忍受。
有一次，几个顽皮的孩子看到哑巴正在讨饭，他们上前将哑巴装面的小布袋抢过去扔进了垃圾堆，然后是孩子们的一片嘲笑声。哑巴没有一丝怨恨的表情，他小心翼翼走到垃圾堆旁重新拣起了布袋。接着几个孩子又把他头上的破帽子揪了下来扔到房顶上。哑巴朝房顶上无奈地望去，此刻他的眼神里透出的满是无助和凄凉。
哑巴就像路边的一块石头任人踩踢，哑巴好似脚下一棵小草任人践踏。在人们眼里他如同刮过的一阵风无足轻重，在人们心中他就是一粒沙尘微不足道，哑巴又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在脚落里的破布娃娃。
一个冬日的傍晚，几个小孩在山脚下玩耍，突然从山上窜出一头饿狼，只见它张着嘴龇着牙朝这群孩子们扑来。以前山上经常有狼出没，随着矿山人口的增多，原本有树木的地方都被砍掉盖起了房子，再加上有很多人常常拿着枪上山打猎，过去许多野兔野鸡现在很难看到，狼更是多年不见踪影。此时狼的出现把一群孩子惊呆了，大一点儿的反应过来迅速向家中跑去，一个只有六岁的小男孩被吓懵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因为他头戴着棉帽，脖子上围着厚厚的围巾，狼咬不到他的脖子便用嘴叼着他的一条腿向山上跑去。半路上正碰到讨饭回家的哑巴，见此情景哑巴来不及多想，他迅速扔掉手上的布袋向狼冲了过去，他用手猛烈地击打着狼的头，随后又抓住孩子的腿使劲从狼嘴里往出拽。狼拖着两个人感到有些吃力，便放开孩子扑向了哑巴。哑巴用手掐住了狼的脖子，狼凶狠地撕扯着他的耳朵，哑巴忍着剧痛拼尽全力死死掐着狼的脖子不放，他和狼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当人们赶来时，只见哑巴的手还紧紧掐着狼的脖子，此刻那只狼已经奄奄一息。哑巴的耳朵被撕烂，半张脸血肉模糊。
哑巴从狼嘴里成功救出小孩的消息震惊全矿，更是令山脚下的三百户居民感动不已，他们对哑巴心中充满了敬意。也有一些人因为过去对哑巴的轻蔑而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大妈的丈夫苏医生，虽然用自己熬的中药治好了哑巴的伤口，但他的脸上却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而且从此以后哑巴只剩下了一只耳朵。
山脚下的居民们自发的为哑巴捐款，一共捐了近一千元。当时工人每月的工资也就六、七十元。大家拿这笔钱为哑巴买了夏天的单衣和冬天的棉衣，并购置了新的被褥以及日常生活用品。原来的破门烂窗换成了安着玻璃的新门窗。人们还从家属区拉了一趟电线到他住的窑洞。
此后每年矿上免费为他送一大卡车煤卸在山脚下。这一天，大人小孩都会拿着筐子把煤从山下搬运到哑巴的门前，然后再将煤摆放的整整齐齐。
哑巴从哪里来，多大年纪了，因为他既不会说话也不识字，大家无从得知。这些对于山脚下的人们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融入到了大山脚下所有人的生命里，他成了这里每个家庭中的一员。孩子们叫他哑叔，大人们叫他哑叔，就连上了年纪的老人们也叫他哑叔。哑叔是山脚下所有人的哑叔，“哑叔”是一个刻在人们心中永久的记忆。
哑叔继续隔三差五下山进行着他的乞讨。本来他是不用进行乞讨也可以生活的，但是大家都觉得让他下山走走也挺好，人们可以经常看到他，家里有好吃的随时拿给他，有时干脆留他一起吃饭。隔几天不见哑叔下山，人们就会上山去看望他，如果遇到他身体不舒服，大家会通知苏医生，他会立马背着药箱去为哑叔看病。
每年八月十五，家家户户都为哑叔送去月饼和水果，满满的一大缸月饼和堆在箱子上面的各种水果，让窑洞里不时散发出阵阵香气。
到了快过春节的时候，各家都会拿出三元钱交给哑叔，让他置办年货。
每年的三十晚上，哑叔家都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不断。一拨又一拨的大人和孩子们都会提着灯笼，拿着鞭炮来给哑叔拜年。哑叔高兴的合不拢嘴，手舞足蹈的像个小孩。哑叔和人们欢乐的笑声与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交织在一起，共同编织着对未来的美好祝福。
二凤和母亲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哑叔。母亲告诉二凤，哑叔已经搬到新区，哑叔有了一份固定的工作就是为小区看大门。看大门安排了三名工人三班倒，每个班一个人。门房是两间宽敞明亮的屋子，一间屋子专门给哑叔居住，一间是工作室。里面有电有气有水，这样大家不仅能每天看到他更方便以后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