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屋子宇宙
如同第一次进入黑市元宇宙的三七一般，乔小乔被眼前难辨虚实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黑市元宇宙的入口刷新处不过是一片短暂逼仄的黑暗，和此处相比，实在相形见绌。
她现在仿佛身处一个洒满星光的宇宙之中。真如三七所描述的那样，字面的意义上，数据如洪流般在全部空间弥漫流动，它们闪烁着的是冷光，并不灼人刺眼，也不能完全挡住背景漏出星星点点幕布似的黑暗。
乔小乔想伸出手去“抓”那些闪烁的数据流，但是直到伸出手去才发现，不像在黑市中那样，在这里，“自己”好像并不存在——至少自己的躯体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所谓的“伸手”，不过是一种轻微的扰动，像一颗投掷进大江大河之中的小石子，在信息的洪流仅仅中推开了几层涟漪便彻底消散。
小乔，这就是这里的服务器搭建的世界……之一。（三七）
她虽然看不见三七——不过这也没什么，她连自己都看不见了，但是仍然能“听见”三七的声音。
你的芯片只具备基本的AR，还不能将你完全接入服务器。你现在的体验，本质上来说只是借用了我的“眼睛”，更确切地说，是借用了我的体验。（三七）
你说这是世界之一。那是什么意思？（乔小乔）
这里就是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庞大、复杂，大量的数据在走向崩溃和无序的边缘，但在那之前，它们可以建立起难以想象的量级的有序世界。按照这些处理器能够提供的算力，这样的世界，不说有无数个，数量也必然是天文数字。（三七）
那我们在这样的底层逻辑里，又是什么样一种存在？（乔小乔）
我们吗？……访客吧，无能为力的旁观者。（三七）
这种景象和体验太过玄妙和空灵，乔小乔一瞬之间有种不愿再回归现实的感受……但是现实！她惊醒。尽管自己的思绪还漂浮在这片无垠的明亮宇宙之中，她强迫自己想起，自己可控的身躯仍困在那狭小的一方之境，终将成为笼中困兽，或许正在朝着“迷宫中的怪物”方向发展而去。
该如何破解？她并不寻求从这个空间中“物理”破解——她是自愿进入的。而进入这里，就是要找到最根本的逃生之道。
三七，你刚刚是怎么整理出房间的三维模型并且计算最佳路径的？再做一次给我看看。（乔小乔）
三七依言。乔小乔“看到”自己——不对，应该是三七，在撷取可用的代码，数据的涌动中出现了阵阵波动，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广，整个宇宙的星光仿佛在她眼前搅动起来，涌起滔天巨浪，劈头盖脸而来——
“就是这样了。”
乔小乔“眨了眨眼”，巨浪呢？宇宙呢？她又回到了这个屋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还在原地，清清楚楚。眼前还是多了那个悬浮的三维房间景象而已。
“如果不带特定目的去寻找和重组的话，看见的‘世界’就是一副无序的模样。”三七解释道，“一旦开始寻找，就会很快坍塌成有序的一种形象。比如这样。”
这样说来，如果不知道自己要寻找的是什么，那就永远也找不到答案。
想到这里，乔小乔福至心灵：“三七，找到这个系统的漏洞！”
三七有点惊讶，但是并没有出言反对。乔小乔继续说：“你是不是想说，这样的系统，不太可能有漏洞？但不论是谁建造了这里，我不认为他们看起来像是经常会维护这里的样子，总之，要先有个具体的目的，我们才有可能找到答案。或许它真的存在‘零日漏洞’呢？这世上没有完美和无法攻破的系统。”
三七便自行陷入了搜寻之中。这种太“形而上”的工作，乔小乔经过刚才的体验后，觉得还是全权交给三七来做比较好。毕竟刚刚三七操作的过程她是一点也没看到，一切就那么发生了。或许这就是人类和赛博格思维能力的差异吧，虽然都是人类大脑。
乔小乔也不愿闲着，她开始整理目前知道的一切信息：无数荒废下水道的终点，并不密闭的密室，数量无法估量的庞大服务器中心，运作中的机器，能激活惰性化合物的能量/物质……他们是毫无计划地闯入此地，所以按理来说，此地虽然看似坚不可破，但也并不至于有能主动阻拦他们的力量存在。这个结论上，乔小乔愿意赌一把。
她又扒在箱体的玻璃门上往里头仔细瞧着。乔小乔的超强视觉不是只局限于寻找义体材料的，事实上应该说是基于她对于大部分工业材料的一种超强辨识能力，或许那些淡淡的模糊色彩也并非材料本身发出，而是不同的材料材质、密度、构成等等因素在乔小乔的眼中触发的不同感知效果。
譬如此时，趁着三七还在寻找系统是否存在可以利用的漏洞，乔小乔用手在玻璃门上圈了一小块地方，尽量减少反光，贴在上面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会，便看出这些服务器设备本身材料并不具备超高散热性，那么这么大的集群，仅靠内置风扇的散热绝不足够，更何况风扇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很小，效用微乎其微。一定还有别的散热方式，否则这些机器不可能无需维护而持续工作很长时间。
风冷不能满足需求的话，那就只有……
“找到了！”三七的声音打断了乔小乔的思绪。
“但这应该并非是漏洞，而是我们的盲点。”三七说，重新在乔小乔眼前展开了房间示意图层，这次有些不同的是，房间没了墙壁，却多了半透明的天花板和地板。“我们刚刚一直只想到从水平方向寻找出口，但是这个地方的设置就是为了在水平方向上迷惑我们的思维。因此水平方向的数据变化是极其剧烈的，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每次快走到‘边界’，规划路线就会不断刷新。”
“但重读逻辑时，我发现这片区域的垂直方向，也就是天花板之外和地板之下，是没有数据流动的。”
“这个世界或许在宽度上无限大，但是却可能只有一个房间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