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俺羞愧,可心里甜
转眼周一,系里曾鄙视我的英语老师,已被停课,由别的老师暂代,并成大课。
“口语考试采用人人对话的形式,从这一列开始。”
就在我埋头听课之际,英语老师突然点了我前面的季晗。
从前,季晗是底气十足的富二代,总能流畅地完成人人对话,可最近记大过留校察看,又深陷网暴,再不见昔日风光。
她眼下深凹,精神萎靡,似是被妖精吸掉精气。
她的回答磕磕绊绊,像鸭子呱呱叫。
英语老师让她坐下,摇摇头没说什么,但又像什么都说了。
同学们也都露出鄙夷的眼神。
这回不是对我,而是对季晗呦~
唉,我美滋滋地鄙视幸灾乐祸的自己。
后面到我了,在万众瞩目下起身。
空气陡然寂静,散发同情的味道。
季晗面色阴沉,坐等看我笑话。
作为我们这届英语成绩最稳定的吊车尾,我从来都没让人失望过。
“米荷,你……”老师欲言又止。
我收敛喜色,叭叭开口。
模仿着楼潭特有的寡淡神色,在各色目光中,不仅流利,还字正腔圆。
脑中楼潭的俊颜挥之不去,我面带微笑,连语气都溢着暖甜味。
“不错不错,进步很大!”老师满脸欣慰。
同学们也发出低声惊叹。
季晗脸上的嘲笑化为惊愕。
我翻了个白眼送上,利落扭过头,压根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继续认真读书。
这种从缺憾中寻到成就的感觉,真的很美妙。
下课时,我找老师报名专八。
我想成为楼潭的骄傲,心里最优秀的存在。
从学校到家的直线距离短,但高峰时间车堵,开车要二十来分钟,而骑自行车不过十多分钟。
所以,楼潭开完视频会议后,骑车来接我。
人群密集,我却一眼就发现那个最亮眼的自家老公。
我小腿捣腾的飞快,冲到他的跟前,急刹车停下。
“其实人家可以自己回去哒~”
“晚上想吃什么?”他摸摸我的小脑袋,将书包接过去,放在车筐里。
我屁颠屁颠的坐在他后车架上,小手自觉搂住他那劲腰,道“炸酱面,甜一点。”
“骑破自行车的穷货,正配福利院贱人。”季晗死死瞪着我,眼底淬了毒,道“两个傻子……”
“你爱坐奥迪里哭就哭去,我就愿意坐在自行车后面笑,管的着吗?贱人就是矫情!”我堆满幸福的笑脸骤变,用最凶的语气去慰问她。
楼潭拍了拍我放在他腰间的小爪子,道“抓稳,走了。”
“嗯呐~”我在他面前最乖,可不能因为个杂碎就糟蹋了好形象。
季晗恼羞成怒,满脸狰狞的往我这头冲过来。
想追过来,好呀!
我腿一蹬地,顺风撩起尘埃。
给季晗吃了一嘴土。
我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背上,满脸得意的扬长而去。
到家先去洗漱,我耳尖的听见他在厨房里打电话,对方是男音,于是我就没多听,继续哼着歌洗香香。
饭菜清淡,但因为是他做的,我吃的格外有滋有味。
吃完饭,我继续在他的辅导下进步。
闲暇时间,我对着网上视频,自学了传统水袖舞。
偷偷的练习身段,准备给他个惊喜。
很快到了考专八的日子。
楼潭早早的给我做了油条与红鸡蛋。
明明入住前还商量着我来下厨呢,但貌似进门后他就成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模范丈夫。
俺羞愧,可心里甜。
我默默说:亲爱哒,等我忙完这阵,一定接手家务~
转眼就到了考专八的日子。
踩点进入考场,铃声很快响起。
卷子到手,先写好个人信息。
我深呼吸,迅速进入状态做题。
听力,送分题。
阅读,简单。
人文,自家老公昨个刚讲过。
翻译写作和改错,我被他念叨的耳朵,都长茧子了。
时间在笔尖流逝。
当我答完题,墙上的钟表才过了一个多小时。
我想得意来着,但一想到只有优秀的人才配得上他,咯噔一下就又沉下心来,仔细检查。
一遍,又一遍。
都快打铃了,我居然发现有个题目里埋着陷阱。
我吓的后背冷汗直冒。
在铃响的那一刻,险险改正。
收卷了。
他在校外等我,见我笑盈盈的扑来,没让我默写答案。
回家也没让我再接再厉投入学习,而是满眼温柔的让好好睡一觉。
可我根本不困,只想粘在他身边。
他在白天似乎很忙,视频会议就开了三个,电脑屏幕里还有穿着白大褂,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说的是法语,我听不懂,可感觉他神态很沉寂。
终于等到楼潭闲下来,我递上杯温水,道“咱家公司还做医疗业务?”
“砸钱搞科研,未必有结果。”他接过水杯的手微微颤抖,看我眼神却格外温柔。
心疼他的繁忙,我亲自下厨,做了两菜一汤。
俺厨艺平平无奇,但他吃的盆干碗净。
晚上,我被尿意憋醒,却又挣脱不开睡意。
朦胧间,似是有人在轻吻我。
掀开沉重的眼皮,确定是他后,我继续装睡。
哼,闷骚。
白天正经的跟受戒僧人似的,夜深人静就露馅了吧?
“没有我……谁来护你周全?”耳畔传来他的低喃,明明情意绵绵,却透着悲伤,道“一个不留神险些快被欺负死了。”
我的眼睛掀开一条窄缝,不动声色的扫过他脸。
那是我看不懂的神色。
似是……
难过、不舍、痛爱、悲伤,忧郁、交杂在一起。
假睡了一夜,想多听些信息,可他再也没多说一字。
只是手臂加深拢着我的力度。
终于,天亮了,我心事重重的去交毕业论文,刚从办公室出来,季晗就噗通朝我跪下。
“求求你看在我们同学多年的情分上,就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胡说八道,我八辈子都想不起来你了,谈得上劳什子原谅?”
我怕有人又偷拍,反应极快的卧倒。
别人给我下跪,我就给对方趴下。
比得就是一个反应能力。
季晗大概没想到我会有这一出,整个都愣住了。
哼,本宝宝可是有家室的人,断然要爱惜羽毛。
想黑我,下辈子也没戏!
趁着她缄默不语,我吭哧吭哧的匍匐前进一段,蹭的站起来,一溜烟跑远。
转角时,我扭过头,就看见季晗望着窗角,那里藏着一个手机。
这会儿还不到下学的时间,可我心里藏着事,就骑上共享单车提前回家了。
院子里车在,屋里却没人。
是被人接走的?
难怪他那么瘦,肯定比我看见时,还要忙碌。
楼潭对我从不设防,我轻易就从书房翻出昨日发来的传真。
凭着第六感拍下几个最可疑的,用翻译软件读取。
患者楼潭。
胃肿瘤,恶性……
预计生物学死亡期在今年下半年。
倏地,我如坠冰窟。
浑身失力,蜷缩在地上,抱着头,双手死死捂着心口。
一行行的字如利刃刨开我的血肉,疼痛蔓延四肢百骸。
所有的声音离我远去,可脑子却格外清醒。
记得四年前,楼妈妈也是死于肿瘤化疗期间,是遗传吗?
国外科技那么发达,都没有办法医治?!
他把全部的资产转到我名下,为的就是哪一日他有个万一,我依然可以衣食无忧。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国,和我结婚?
明明我疼得几近窒息,却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喜无声。
想他。
好想他……
我哆嗦着摸出手机,慌乱的联系他。
然后,他微信没回,电话也联系不上。
我好怕他突然消失,好怕再也见不到他。
这一刻,我情愿他是出轨,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