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阿谀小人
这魔修体内有短针?想来应是紫霄宫中道人种下。
殷素卿略略辨认,低声惊呼:“十二金针锁穴法!”
薛振鍔看将过去,殷素卿低声解释道:“也不知是也不是,我曾在家中翻过杂书,内中记载太祖引兵攻鄱阳,蒙元大将启用草原萨满施巫法,致大军寸步难行。
恰三丰真人过鄱阳,与那萨满斗法,施展十二金针锁穴之法,将那萨满击退,又以妙法救治太祖,这才攻下鄱阳。”
原来这方天地的历史上还有这么一遭,难怪大郕一朝极其崇道,且几位皇帝都四下找寻张三丰。一则救命之恩,二则长生诱惑,又有哪位帝王忍得住?
就听殷素卿又道:“书上记载,这十二金针锁穴法,施展起来十二金针连绵不绝,遇敌霎时钻入十二主穴,锁其经脉,使其不得施法。这魔修恁地厉害,生生自行将金针逼出体外!
刻下只两针,若十二金针尽数逼出,只怕便是紫霄宫中高道尽出,也难以治之。”
若果真如殷素卿所说,那自己岂不是绝无幸理?
薛振鍔忧心忡忡回头张望,但见那魔修德阳吐纳之际发出好似蛤蟆般的声响,浑似小说中的蛤蟆功。吞吐之际,洞内生出阵阵气流,引得篝火火苗晃动不已。
单单一呼一吸,便引得洞内生风,这般修为只怕刘师兄是远远不及了。
正忧愁间,那魔修德阳突地一阵咳嗽,呕出一大滩乌黑血迹,随即停下吐纳,睁开眼怔怔地看向自己胸口,也不知想些什么。
殷素卿道:“小薛鍔,怎地一言不发?”
薛振鍔摇头道:“彼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死操于其手,为今之计只能等紫霄宫中高道来援手。”
殷素卿似有不满,强撑着起身,又因虚弱瘫坐在地。薛振鍔搀扶了下,不经意握住其手,但觉入手冰冷。
抬头观望,面前的殷素卿脸似玉色,显是有些不对。
“可是寒毒发作?”
殷素卿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只是轻微的点点头。
薛振鍔自从结识殷素卿之后,倒是请教过刘师兄,知晓这寒毒发作起来浑身冰冷,四肢不协,且头疼欲裂。
不过眨眼间,殷素卿脸面上便沁出点点汗珠。薛振鍔不敢怠慢,使出全身气力,将其搀扶起来,移步到篝火跟前。
随即温言宽慰道:“你莫要焦急,烤一烤火,过会子便好了。”
殷素卿声音颤抖,反握住薛振鍔的手,极其用力,捏得薛振鍔生疼,言道:“小薛鍔……我好想死……又舍不得死啊。”
薛振鍔心中触动,却不知该如何劝慰。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明明对来日满是崇敬,却被病灶折磨得想要求死。想死,又舍不得死,便是此般吧?
收摄心神,薛振鍔上下观望了下,咬牙道:“事事从权,得罪了。”
说罢,抬头便将殷素卿的帷帽解开,又将其外衣解开。数九寒冬,厚重外衣固然可以保暖,可在篝火旁,同样也阻隔了热量传播。薛振鍔想着,或许解开外衣,殷素卿能更快暖和起来。
他这般做的时候,殷素卿没言语,只是诧异的看着他,而后目光复又平和,咬紧牙关,忍受着脑海里的翻腾。
身后传来几声咳嗽,那魔修德阳骂道:“老杂毛,手段端地阴毒!他日若我恢复,必杀进太和宫,将你挫骨扬灰!”
薛振鍔一心二用,眼见就算脱了外套,殷素卿身体依旧寒凉,便搓热双手,拉过一双冰凉的小手反复搓将起来。
耳中听得魔修叫骂,心中判断,这十二金针锁穴法显然是高妙手段,魔修只逼出两根金针,其后便咳出一口血,说不定是中了施针之人的算计。
如此也好,这魔修纵使不用术法,身手也称得上神鬼莫测。若其尽数逼出十二金针,薛振鍔都怀疑武当山上是否还有人能敌的过。
那魔修扶膝起身,行了两步,停在二人身侧道:“咦?一个身患肺痈,且丹田有漏;一个寒毒入骨,无药可医。啧啧啧,你二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堪称天残地缺啊,哈哈哈……”
殷素卿本就疼痛难忍,禁不住便要出口反驳,却被薛振鍔以眼神止住。
薛振鍔随即笑道:“师叔好生厉害,只瞧上一眼便窥破虚实。”
那魔修得意道:“雕虫小技,可惜你未曾入道,但凡修到炼精化炁,我便有法子引你入道。丹田有漏又如何?只需顷刻之间,便能堪比炼神反虚。”
刘师兄曾言,自宋之后,全真一脉崛起,外丹术没落,内丹术成为主流。这内丹一道,讲究百日筑基,其后炼食化精、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
据闻其后还有破碎虚空,奈何道藏中记载寥寥,也不知是揣测,还是真有道人修到了此般境界。
师兄刘振英不过堪堪步入炼精化炁之境的门槛,师父袁德琼据说也不过是炼炁化神圆满。
这魔修张嘴便说,能让炼炁化神径直跨越成炼神反虚。观其神色虽然桀骜,却不似谎言,莫非魔修有修行捷径?
薛振鍔附和着点头道:“甚为可惜,恨不能从师叔修行。”
那魔修德阳颇为好奇,指着自己鼻子道:“我可是魔修,你……要跟我修行?”
薛振鍔正色道:“弟子恶疾缠身,不久于人世。不入魔便等死,入魔尚有一线生机,换做师叔如何选?”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你真童子果然有趣。我险些便要信以为真。”
薛振鍔道:“信与不信,日久见人心,师叔不妨来日再看。不过……”薛振鍔看了眼怀中殷素卿:“师叔若不出手救治,这筹码可就要死了。”
“死了岂不是更好?”魔修德阳戏谑道。
薛振鍔道:“家父不过区区按察使,紫霄宫乃是皇家敕建而成,高道们逼急了又岂会因我而自缚手脚?”
魔修德阳想了想,点头赞许道:“不错不错,你这童子鬼心思颇多。若我逃出武当,倒是真可以考虑传你魔功。”
薛振鍔诧异道:“真的?那先谢过师叔。师叔啊,紫霄宫称你为魔修,你怎地也自以为是魔修了?如此说将出来,来日如何将这神功广为传播?”
魔修德阳又是一阵大笑,伸手指指点点,说道:“莫要编了,你不就是想让我出手救治吗?看在你这童子还算有趣,也罢,我便耗费些许真气。”
薛振鍔先是一喜,跟着又忧虑道:“师叔可是打算先传功给公主?”
“嗯?此话怎讲?”
“老都讲有言,魔……额,神功侵体,不可祛除。”
德阳玩味看了其一眼,道:“你且放宽心,真气便是真气,跟你以为的魔气是两回事。”
薛振鍔暗自舒了口气,便见那魔修德阳只是伸指点了几下,也不知点在那处穴道,跟着怀中殷素卿便脊背挺直,张口吐出一口阴寒之气,随即面色逐渐红润起来。
薛振鍔心中惊奇,嘴上阿谀道:“师叔果然神通广大,来日我圣门必定声名远播。”
魔修德阳笑道:“且住,今日我笑够了。你带这小公主且休息片刻。若想要逃走,可想想我的名号……魔修。”
说罢,那魔修起身,朝着洞口行去。
双手之间的冰凉小手逐渐有了温度,薛振鍔低头看向殷素卿,女侠性情的殷素卿却是脸面一红,抽出双手扭头道:“我……我好了,你且放开我。”
薛振鍔赶忙松开殷素卿,退后一步稽首道:“方才得罪了。”
殷素卿摇了摇头,也不知其是何意,想来应该是不在意吧?
篝火烤炙得半边身子滚烫,便是恢复过来的殷素卿也耐受不得,起身略略退了三尺。
而后,这小娘子好似第一次认识薛振鍔一般,盯着他看了好半晌。
薛振鍔被瞧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道:“看我作甚?”
殷素卿道:“你父薛珣刚正不阿,署理巡盐御史,刚正不阿,半载摘乌纱帽十余顶,杀盐商三十余……怎地生出你这般阿谀小人?”
这般言语是笑着说的,显是殷素卿在调笑。
薛振鍔浑不在意道:“你见过我父?”
殷素卿摇了摇头:“这却不曾,只那日上山时远远看了一眼。”
薛振鍔道:“这便是了……你怎知我父性情如何?”
殷素卿眨眨眼,答不出话来。
薛振鍔教训道:“行事刚正,手段可以圆滑嘛。这年头贪官奸,清官要想斗得过贪官,就得比贪官还要奸。”
殷素卿瞪着一双杏眼张张嘴想要辩驳,却觉得说的好似很有道理?仔细琢磨,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薛振鍔笑了笑,刚要调笑几句,便觉洞口一阵恶风袭来,面前玉人眨眼便被提了起来。
不等其反应,也被提在半空。而后身旁魔修德阳道:“莫要靠近,再近一步,我先捏断这童子的脖颈!”
薛振鍔定睛一看,就见洞口闪出一人,一身月白道袍,手提三尺长剑,身量高挑,年岁二十许,容貌颇为出众。
那人张口道:“魔修人人得而诛之,你便是杀了这童子也难逃升天。”
魔修德阳眯眼道:“玉虚宫坤道?”
那坤道言:“玉虚宫李玉蓉,魔修受死!”
言罢,长剑一挺,身形有如鬼魅般刺将过来。
薛振鍔眼瞅着长剑及身,心中只想骂娘。这特娘的李玉蓉是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怎地不按套路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