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火种（下）
就在为首者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飞上了天空，黑压压犹如无尽恶潮。
巨兽只是斜眼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将头埋进温泉里面吐着泡泡。
这些小家伙他浑然不放在心上。
这种轻蔑的态度更让双翼恶魔们怒气勃发，他们的身体结构注定他们无法对眼前的巨兽造成多大的伤害，甚至他们的利爪都不足以破开他的鳞甲。
但他们有点小智慧。
他们一个个抱着一块石头或者冰块飞上天，然后对着巨兽轮番砸下。
密密麻麻的石头与冰块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下，在这个星球的重力加持之下，从上百米的高空中砸下来也足够疼。
巨兽大声嘶吼，他的反抗让恶魔们更加兴奋，他们砸得更加卖力。
最终巨兽只没心情享受这些舒服的温泉了，他发泄将整个温泉弄得一团糟，最后拖着巨大的身体愤恨离去。
恶魔们欢呼雀跃，他们簇拥着领导者，群魔乱舞。
领导者是一个足足有两米高的“大个子”，他更显得兴奋，这一场战役的成功预示着他将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焦点，当然也包括雌性。
接下来一年，他能够拥有六七个伴侣，甚至更多，他将要产下更多优质的后代。
但他并不满足于这些，他得找个人将自己的丰功伟绩“记录”下来，最好的人选无疑是族群中的“大长老”——这一位足足有六十年高龄的老人，他身体枯槁，，但他漆黑如墨的双翼与智慧的双眼显示着他的不平凡。
他是族群中唯一懂得“作画”的人。
赶走巨兽重获温泉，这确实值得记载。
于是大长老展开双翼飞到洞穴顶端，在其顶部的墙上，已经有极多各式各样的“壁画”了。
兴许只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兴许只是几根线条，但这些都代表着一个人。
这个极度虚荣心的种族，他们都幻想着自己能被敬仰，一声欢呼当然不够，要所有人抬头就能够看到才行！
强者有资格在冰墙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正当这位长老准备作画之际，人群又传来一众惊叫与欢呼。
所有人转头看去，就见在温泉边上，一个瘦弱者手里拎着一条兽腿，而这条兽腿上，翻着不自然的红白色。
大长老走过去。
瘦弱者欢呼雀跃指着温泉，然后指着手里的肉，大声说着什么。
大长老小心伸手在试探了一番，却被温泉烫得脱了一层皮。
巨兽临走时的发泄叫温泉下部熔岩流动，此时温泉已然沸腾。
瘦弱者将肉放进温泉里，半晌之后将其拿了出来，撕下一块肉递给大长老。
大长老小心而胆怯接过，在瘦弱者的示意下将其放进嘴里。
他瞪大了眼睛，这一块肉丝的入口，是温泉之下冒出的热泡，沸腾了冰冷的雪山，而唤醒了萌芽。
于是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他飞上天，在洞穴顶端刻下了这位弱者的名字。
生存在雪山之上的恶魔们会为了一个温泉开战，他们与海洋中的迁徙者此时都无法明白，世上还会有生物畏惧温暖。
这当然不存在，因为他们不是畏惧，而是恐惧。
这些长着双翼的小家伙的其实并不是恶魔，对于山林而言，真正的恶魔是火。
无奈变成杂食性生物的这些猎食者们，他们无尽的迁徙之中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归宿，那就是一片原始森林与广袤草原的交界处。
一座山脉遮挡了从东方吹来的温暖而湿润的气流，这座山脉特殊的斜角使得这股气流被迫往北方走，又撞上了另一座环谷的山脉。
再加上从南方而来的干燥气流以及其他各种因素，终于形成了这里独特的环境。
森林与草原并存，而泾渭分明。
这种生物并不适合在森林里生存，他们三米多高的身体在森林里显得臃肿。
但森林有草原没有的各类野果，这也是他们赖以为生的食物。
至少这些果子要比沾染泥土的草灌根茎要美味得多。
于是他们选择在这里定居，他们可以在草原上共同猎杀大型的食草生物，同时又可以在果类收获的季节去森林里灾区野果储存起来以便度过食物匮乏的隆冬。
只是他们并非是这里最强悍的捕食者。
他们的身体在这个星球上本就不是顶尖的强悍，他们更多靠的是团队协作。
因此对他们而言，他们生存仍然需要小心翼翼。
更重要的是，这个地方有火！
尤其是秋冬。
在秋冬干燥的环境下，无论是草原还是森林都极容易被点燃。
而一旦被点燃，在风力的加持下，火将会迅速壮大，直至燎原。
他们的鳞甲与爪牙在火中显得毫无用处，他们将会皮开肉绽，将享受最极致的痛苦，最后变成一句焦黑的尸体。
这是所有物种都恐惧的东西，他们并不理解那些悠扬飘荡的红色究竟是什么，他们只知道那是痛苦，那是绝望，那是死亡。
冬天降临，而火猖獗。
在丰收的秋天却遇到了一场蔓延的山火，这个种族并未曾收集到足够多的干粮度过隆冬，因此他们不得不选择外出打猎。
趁着夜色，他们出发了。
离开温暖的洞穴去到寒冷的草原，这无疑是危险的。
因为不止是他们饥肠辘辘，其他肉食者同样饥肠辘辘。
他们得万分小心。
一个身形最敏捷的成员需要充作侦察兵，他得提前为全神贯注捕获猎物的团队提供信息支援，无论是猎物还是敌人。
很幸运，他们发现了猎物——一头饿得受不了的草食者单独出来觅食了。
他们如同千万年前做的那样，分散开来，然后呼啸着朝着美餐冲去。
这位草食者的体型是他们的数倍，同时生着坚硬的鳞甲与尖锐的头角，他们得注意攻击对方的腹部。
就在这个经验丰富的团队杀死猎物之后，侦查员发出一声利吼。
三头饥肠辘辘的哺乳动物走来了。
这些哺乳动物四肢着地，却与他们的身高不相上下。
紧接着，就是利爪与尖牙之间的对峙。
这个团队不愿意放弃这顿好不容易到手的美餐，而三位闻着血腥味赶来的不速之客却想要虎口夺食。
战争一触即发。
毛发与鳞甲混杂着鲜血狂洒，这是最原始的战斗，声嘶力竭，触目惊心。
最终，尽管占据了人数优势，捕猎团队还是落入了下风。
这些数吨重的猎杀者实在太过恐怖。
而他们之中已经有人身亡。
于是他们找准机会四散逃走，但这三头猎杀者却不打算放弃，他们盯上了一个伤者。
冬天太长，他们不满足现状，他们想要更多的食物。
而伤者无疑是最好的猎物。
于是他们派遣两人守护着战利品，另外一位去追击其中的伤员。
这位伤员受伤太重了，他背上的鳞甲脱落一大片，尾巴被咬断，头上两根象征雄性的角质都在战斗中被拍断一根，此时正鲜血潺潺。
他不得不跑进森林中，希望森林中树木茂盛的枝桠能够使这头体型庞大的猎食者知难而退。
两人在森林中互相追逐，体型更为庞大的猎杀者在这种环境下显然更加行动不利，但被追杀者深受重伤，他追上他只是迟早的事儿。
但此时，他们却看到了黑夜之中一抹亮色。
是火！
风吹，蔓延！
双方追逐着来到了大火旁，他们感受着炽热，畏惧看着耀眼的火光。
除非他越过大火，否则这位逃亡者已经无处可逃了。
对食物的渴求战胜了本能的敬畏，吐着腥臭热气的猎杀者一步步朝着他逼近。
正在猎杀者扑上来的前一瞬间，已然绝望的逃亡者在慌乱之中拿起了一根燃烧的树枝，放肆挥舞。
猎杀者害怕了。
在扑上来之后他感受到了火的温度，他心中的恐惧终于再压抑不住，倾泻而出，直至转身奔逃。
而这位死里逃生的逃亡者愣愣看着手中的火把，他看着红色的火焰之内白炽的火种，目光被深深吸引。
在这团黑夜的光亮之中，他仿佛看到了未来。
此时站在星球外的宇宙之主欢呼雀跃，他看到了此时这个星球的可能性。
智慧的火种已被点亮，而文明已具雏形。
正如那位逃亡者走出森林，以手中的火吓退三头猛兽之际。
他的同伴看向他——他站在黑夜里，高举火种。
熠熠有如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