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开幕（一）
杭城，水师前直街。
原为清杭协署（水师衙门）所在地，辛亥革命后水师转编，水师衙门成了卫戍杭城城区的保安一团驻地。
两个月前因编遣会议谈崩，中原局势紧张，保安一团连同二至六团一起被整编成了两个师，奔赴中原，此地遂又成为了从地方调上来的接任保安一团卫戍职能的保安七团的驻地。
此时团总办公室内，保安七团的团总郭弘谅正在破口大骂，
“人死光了的无头案子查不到凶手，你们不会去查买家吗？什么，查了？查到商务总会去了？你们他妈的猪脑袋啊。
查军火案子查到商务总会那去干什么。也不想一想早一个月前我们就在城站设卡了，城里哪个达官贵人不知道？他们走私军火到城站干什么，给我们换新吗？
往外查啊！查查城外乡下有哪些掐了头的二登连他妈的时局都不懂就瞎几把走私军火。我告诉你们，我刚从督理大人府上过来，督理大人差点没给我两耳光，你们要是再查不出点东西，就不是两耳光了。全都给我扒了这身皮。滚！”
郭弘谅怒气冲冲。他口中的督理，是东南海防督理穆作潮，东南王，统治江皖浙三省的最高军政首脑。
与西北边防督办冯焕章，东三省巡阅使张汉卿，晋省督军阎百川等人一起被视作最有可能问鼎神州的大军阀之一。杭城正是其统治之首府。
几名队正却面色为难又莫可奈何。
都说了人死光了的无头案子，怎么查，拿头查？
…………
十一月十五日，裴庆抵达杭城的第二天，他找了一家木器店。
之前的假肢在火车上时被贺长生打了一枪，现在只是勉强用着，他得定条新的。
有从周四爷身上搜刮出来的钞票，工料费不必担心。
但是木器店未接过类似业务，工期不确定要多久，裴庆只好先付了定金，让他们先做着。
同一天正午，国术大会报名截止，下午预选赛即开打。
不过裴庆没去看，一来预选赛刚开打也看不出来哪个会晋级甲等，最后两天去看看得了，他本来肯老老实实，任劳任怨的完成事件，就是因为空藏留言里的那一句“我们能把你弄到这来，没理由治不好你的腿”。
现在有机会能恢复健全，哪怕只是暂时的，裴庆也无暇他顾。
不过晚边裴庆在木器店量完尺寸，回到落脚的旅馆时，还是有一份打搅送到。
是一份请柬。
署名是督理府铨叙科科长陆匮。
裴庆一来觉得自己和杭城的达官贵人应该没什么交情才对，二来奇怪国术大会还能和这些官僚扯上关系？
在外头溜达了一圈回来的老王头瞅了请柬一眼，
“去年十月南京举行了一次全国国术比赛，性质与今次的国术大会略有不同，但一样是以比武打擂为主，夺魁者为HEB省代表自然门弟子万常青，而后在今年三月，万常青便被两广督理李任深聘为两广武术教习所所长，并授少将衔。就算这年头将军名号不值钱，可也算是一步登天。今次国术大会能这么热闹，也有此事添油加醋之功。
而辖理本省的东南海防督理穆作潮据传也是爱武之人，所以杭城人觉得他们穆督理也许会效仿李任深。虽还只是没根据的风言，但不妨碍杭城的达官贵人们投机一番。
所以只要是近些日子赴杭与会的武师，基本都会被杭城的达官贵人们连番宴请。不图你什么，就是请吃请喝。你要是有空的话，混点好吃好玩的也不算白走一趟。”
裴庆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有点好笑，为了一个没根据的风言就连番宴请，耗费靡多。来的路上，他可记得还有饥荒呢。
摇了摇头，出了门，把请柬还给了等在门外，来送信的陆科长的佣人，婉拒了宴请。
有这空，他还不如多休养一下。
几日后，十一月廿二。前几天贺长生的人死后，杭城的保安团狠查了几日，很是抓了些积年悍匪，江洋大盗，终于在今个风声松了些，老王头便在今个凌晨时，趁夜色未散，出了城，将他藏在火车风帽里的快刀取了回来。
这种事老王头在过去“快刀刘”的江湖生涯里，做了太多次了，简直轻车熟路，更不会被人发觉。
又几日，十一月廿五。国术大会预选赛打完，八名替镖晋级甲等之外的另外八名甲等比试员也全部决出。不过预选赛后还有三日的修整期，让预选赛决出的八名甲等比试员修整一番。国术大会的开幕式定在了修整期结束后的第二天，十一月廿八的正午。
十一月廿八的清晨。
将肩部绷带拆下，察看了伤口一番，确定已经好的差不多的裴庆推窗望去。
只见得朝阳东升，艳光披洒。
街道两旁，那中外风格不一的建筑，那红墙洋楼与黛瓦小院比邻而建的整个街景一齐被一层金色笼盖。
街道上粗莽的汉子一杆九环大刀耍得虎虎生威；精瘦的老者脖颈压着花枪尖，腰身发力一压，枪杆直接弯到了底；顶碗的姑娘，一身发白的旧花卦，单脚立在滚筒板上，头顶上九个青花大瓷碗还稳稳当当。
衬得满大街的国术大会有关的各种宣传牌，手画海报、大字横幅等物仿佛有了实据。
打扮迥异的行人，或是身着长衫短衫、或是西装革履，从四面八方往国术大会会场所在的金钗袋巷走去；逐驰的车马形形色色，马车、汽车、黄包车，吆喝拉铃的混杂在人流之中……
第一码头，聚英旅馆。
“师兄，国术大会的车来了。”
院中呼呼的迫风声一滞，一个足有脸盆大的实心石球在一个貌有四十，模样沉稳的中年男人手中陡然一停。
三趾桥，凤凰庙。
“乖孙，国术大会甲等赛马上开比了，你说阿爷能不能给你挣来一副家业？”
两鬓微白，但骨架高大健硕的老者逗弄婴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