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人小孩”

时宜坐在办公室里想着今天试听课的名单，敲门声响起。

“宋老师，苏子硕来了。”

“现在？”时宜看了下电脑桌面上的日期和时间，“他不上课吗？”

徐爱媛耸耸肩膀表示自己不知道。

“把他带到二号咨询室，我马上过去。”

时宜想着之前在苏子硕的空间里看到过一张丸子头的女生背影照片，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黑皮筋对着黑掉的电脑屏幕将头发盘起，额前抓出几缕碎发，对着屏幕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时宜拿着工作手机起身，缓缓走到咨询二室敲门，“嗨，今天不上课吗？”看着坐在椅子上表情冷淡的苏子硕，时宜走过他身边时，碰了一下他的肩膀，“还以为你会下了晚自习过来呢，我都跟我爸妈说今天不回家吃饭了。”

时宜做到主位，看着对面背着书包的苏子硕，“书包不沉吗？你，一直这样背着。”看到苏子硕的目光触及她，赶忙展示出自己训练的甜美笑容。

苏子硕看着时宜，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过了一会儿，胳膊从书包带中抽出，将书包放在自己脚边。

“你要留长发？”时宜将手机的录音键打开，“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上初一，短短地头发衬得你很有精神。”

苏子硕看了眼时宜，低声说：“不是，一直没去剪。”

“你们学校管的真松，我记得我们上学那会儿，男生只能是寸头，但凡长一点点，就会被教导主任叫去谈话。”

时宜见苏子硕没有作声，继续说：“我头发从小就黄，跟营养不良似地，上高中那会儿，我们级部主任非得说我染头发，让我染回来，每星期都找我，到最后还是我妈去学校跟老师说明情况，级部主任才放过我。”

苏子硕抬头看向时宜，“宋老师，你妈对你真好。”

“是吗？”时宜笑着说：“上一年级那会儿，我根本就不知道学校是干啥的地方，上课总是说话、吃东西，总被老师叫家长。每次我问我妈老师说啥了，我妈就跟我说是老师夸我聪明，如果好好听讲，学习一定会很好。”

时宜盯着苏子硕逐渐松动的脸，开玩笑的说：“我妈保护了我那脆弱的自尊心啊！”

“宋老师，你今天找我来是想说我学习的事吧。”

“学习？你学习怎么了？”时宜假装迷惑的说：“最近有一个市里的比赛，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参加。一个校区有两个名额，我觉得你比较合适。”

“比赛？”苏子硕低下头，“宋老师，你还是找别人吧，我拿不到成绩的。”

“拿成绩？”

苏子硕听着时宜的轻笑声，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宋老师，可能你还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来上课了。”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时宜紧张地说：“如果是钱上的问题，咱们校区有助学贷款。”时宜假装沉思，“可是我记得当时你报名的时候是报了一个阶段四年的呀，课时应该还没有上完。”

时宜拿出手机，“我找一下学管老师，问一下课时的划扣情况。”

“不是的宋老师。”苏子硕身体前倾，伸手制止，“是，我不想上了。”

“是老师的问题吗？你觉得老师没有认真备课？”时宜看着身体前倾，双手放在桌子上低着头的苏子硕，“还是说最近课业重，你觉得学习编程耽误了你学习的时间？”

“都不是。”苏子硕抬头，眼睛看着桌面，“我不想上学了。我想打工赚钱，自己养活自己。”

“这是你深思熟虑的决定？”

苏子硕点头。

“你爸妈知道吗？”

苏子硕愤愤的抬头，“他们不需要知道。”

时宜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地柔和，“你，跟他们吵架了？”

“没有。”苏子硕倔强地说：“宋老师，你放心，我不会退费地，我知道你认真负责，我不会让你难做地。”

“你准备去哪打工？准备做什么工作？”

“我想去广东。做什么，我还没想好。”

时宜点点头，“我听说广东地很多工厂都招工，待遇还不错，不过就是挺辛苦地。”

“我不怕吃苦。”

“我知道。”时宜坚定地看着苏子硕，“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一个不怕吃苦地人，而且很善良。”

苏子硕眼眶泛起泪花，他猛吸了口气，没有作声。

时宜继续说：“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我会帮你跟总部深情，把你剩下课时地学费退还给你。不过，可能会扣掉一部分违约金。”

“我不要宋老师。”苏子硕正视时宜，“我不想你为难。”

时宜伸手摸摸苏子硕地头发，帮他撩了撩额前地碎发，“不为难的，子硕。虽然我没有去广东打过工，但是我知道那不容易。跟七八个人挤在一个十平米不到的房间里，没有空调、没有暖气、没有电扇，每天三点起床去车间，晚上十点才能回到宿舍，洗澡的力气都没有倒头就睡，第二天又得早起，一天一天的在车间里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工序，这种日子，我想都不敢想。”

时宜拿着手机在小群里发消息，“爱媛，帮忙给苏子硕送杯水，顺便把下个月市里的比赛资料那一份给我，谢谢。”

时宜挤出了一滴眼泪，“子硕，是什么让你做这么艰苦的选择呢？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如果你想打工，在咱们这里找一份服务员的工作，不也挺好吗？”

“我……”

时宜看着时机成熟，将情绪调到饱满，“子硕，赚钱的方法有很多，为什么你要选择最艰难的一条路呢？”

“我，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想离开这个城市。”

“你爸妈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吗？”时宜同仇敌忾的说：“你啊，就是太善良。善良的人总是会拿别人犯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宋老师，我爸妈要离婚了。”苏子硕嘴巴颤抖，眼泪夺眶而出。“我妈说我爸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如果不是我的话，她根本就看不上我爸。”

时宜看着面前失声痛哭的孩子，拿出手机在小群里发：“计划有变，先不要送了。”

时宜抽了三张纸巾递到苏子硕手中，又抽了一张，细细地擦着他脸颊上的泪水，“所以，你觉得是你拖累了你妈妈？所以，你才想要尽快赚钱？”

时宜一下一下轻轻地摸着他的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妈妈没有看上你爸，根本就不会有你！”

苏子硕一抬头，就掉进了一双温暖的深潭。

“其实啊，有时候大人说的话也挺小孩儿的。”时宜温柔的看着苏子硕，“以后咱们子硕一定会是一名好爸爸，但现在你需要先做一名好儿子，帮助你妈妈走出失去的痛苦。”

“你想让我帮我妈挽回我爸？”

时宜摇头，“帮你妈找回失去的自己。”

苏子硕似懂非懂的点头。

时宜将苏子硕送到门口，“我们这也提供补课服务，不过要划课时哦！”

“好，宋老师，再见。”苏子硕挥着手，“我会好好学习的，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