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女,如蔷薇般倔强绽放
第一位忘年交
三毛是孤独的,孤独到很难让人真正走进她的心中,所以三毛很少有朋友。可正相反的是,一旦是她认为可以交的朋友,三毛就会为之付出全部真心。三毛从来不会去计较对方的出身,哪怕是某些在别人眼中看起来很怪异的人,像是哑巴、酒鬼等,他们身上一旦有打动三毛的地方,三毛都会把对方当成真正的朋友看待。或许正是因为三毛拥有一颗孤独的心,所以才能感知到这些人深藏起来的真心。三毛知道,他们都是孤独的,正如自己一样,他们都拥有一颗渴望被他人理解的心。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彼此靠近,两个孤独的人才能相互取暖。
三毛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就是这样一个孤独的灵魂,可基于种种原因,三毛最后还是负了这个朋友的真心。这也是三毛一生都追悔莫及的往事。
当时三毛正在读小学四年级。那时候军队常常借用学校的操场做驻扎地,三毛对这些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并没有太多好感。但这一年秋天,来操场驻扎的军队中有一个哑巴炊事员曾经救了三毛一命。
那一天是三毛做值日生,她需要绕过操场到开水房去打水。当她提着水壶经过操场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头发疯的水牛,它正怒气冲冲地盯着三毛,仿佛随时都会冲过来。三毛吓傻了,等她反应过来后马上扔掉手中的所有东西转身就跑。这彻底激怒了这头水牛,它不顾一切地朝三毛冲撞过来。三毛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拼了命地逃跑,甚至丢掉了一只鞋。
三毛边跑边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在发现所有教室的门都紧闭着的时候,她绝望了。三毛以为,自己的生命也许就会这样结束,她只希望自己不会感觉到疼痛,希望真如母亲说的那样会进入天堂。正在这时,三毛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小拐角,她来不及多想马上躲了进去。所幸那头水牛在发现三毛不见了后,并没有到这里来寻找她。惊魂未定的三毛蹲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她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只能瘫在这里放声大哭,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三毛突然感觉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在自己头上轻轻抚摸着。三毛睁开泪眼,发现军队炊事班的那个哑巴炊事员正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手中提着自己跑丢的鞋和水壶,嘴里咿咿呀呀,大概是在问她还好不好。三毛像是溺水的孩子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抱着哑巴炊事员又哭个不停。
从此之后,三毛和哑巴炊事员交上了朋友。三毛得知,哑巴是四川人,他老婆快要生产时自己却被抓了壮丁,所以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如果他的孩子活着,现在差不多和三毛一样大。大概是发于心底的父爱,哑巴对三毛格外的好。哑巴在炊事班里经常受欺负,但他每次见到三毛的时候都很开心。他不识字,只会用双手胡乱比画着想要表达的内容。正是用这种奇怪的相处方式,三毛和哑巴这一对忘年交一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忘的下午。
但三毛和哑巴的友谊却遭到了老师的反对。老师认为哑巴对三毛有不轨的企图,因此严禁三毛和哑巴有更进一步的接触。三毛不相信老师说的话,但她对哑巴其实并不了解,所以对这份友谊自然就产生了怀疑,于是也开始逐渐地有意疏离哑巴。有时候她正在上课,透过窗户看到哑巴正站在操场对面和自己开心地招手,三毛总是会马上扭转头去看黑板,她不敢直面哑巴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害怕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被哑巴看透。
不久后,哑巴所在的部队要离开了。临走前的一个下午,哑巴跑到三毛教室的门口来和她道别。三毛再也忍不住情绪,紧咬着牙冲出了教室。哑巴把自己一直珍藏的戒指送给了三毛,并交给她一张他人代写的纸条,上面是哑巴家的地址。三毛一直在哭,她知道,也许从此以后两位好朋友就再也不会见面了。最后,哑巴又送给三毛一包牛肉干。可哑巴刚走,三毛发现老师就站在不远处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为了表示自己是个听老师话的好学生,三毛撕了那张纸条,并把牛肉干扔进了垃圾桶。
多年之后,三毛再回忆起这位哑巴朋友的时候,内心满是愧疚。这是她人生中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但却被自己稚嫩的任性给辜负了。成名后的三毛写过很多书,但哑巴不认字,自然也不会去书店看书,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年的小女孩心中一直珍藏着这份友情。只是造化弄人,彼此仅成为路过的缘分,却没办法互诉衷肠。
渴望二十岁
四年级后,三毛开始面临学业带来的压力。因为要面临初中联考,所以学校就会安排学生夜间留下来补习功课。当时,三毛每天早晨五点半就要从床上爬起来,母亲早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午饭和晚饭的便当,还有一个装满水的水壶,三毛匆忙吃完早饭后就要背着沉沉的书包走路去学校。台湾的雨天多,三毛总是撑着一把黑色的小伞,穿着湿漉漉的球鞋在泥水地里穿行。六点一刻的时候,三毛已经坐在教室里开始晨读。一天紧张的学习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等回到家后,三毛还要完成一百道算术题。此时她早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在喝过一大杯牛奶后,三毛躺在床上很快就能进入梦乡。
等她再睁开眼,时钟已经走到了第二天早晨的凌晨五点半。同样艰苦的一天又开始了。
真正让三毛感觉愁苦的并不是每天的早起晚归,而是她的老师。为了应对督学的检查,上课的时候白天只教教育部规定的课本,晚上老师就会让学生做她自己出售的试卷练习题。虽然参考答案就在练习题的最后一页,但老师不许他们看。做完之后,同学们会彼此交换批改对方的试卷。老师其实并不讲解试卷,每天早晨她都会准时在教室检查前一天晚上的补习试卷,如果谁的分数低于86,就要挨十四下竹鞭。老师会要求学生在挨打时主动挽起衣袖。三毛只记得很多同学手臂上的红印子一直没有消散过,总是旧伤之上再添新伤。但老师也不是每天都会打人。有时候老师心情不好,她就会懒洋洋地坐在讲台前面,命令成绩差的学生走到她面前,然后用力去捏学生的眼皮。老师体力好的时候,就会自己走到被罚学生座位前面,一手抓着一个同学的脑袋,使劲把两个脑袋撞在一起。没有人不害怕老师的体罚,三毛更是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自己会成为那个最不幸的人。
当时入学是没有年龄限制的,三毛读到五年级的时候才只有十岁半。母亲看着三毛每天这么辛苦地读书,心中自然也是舍不得的。为了不让三毛挨老师的打,她一边安慰三毛要多忍耐,一方面又私下答应给老师送一些做衣服的布料,这才让三毛免去很多不必要的竹鞭。
在母亲的影响下,三毛每天睡前都会做祷告仪式。母亲告诉她要向上帝祈求幸福、健康和平安,但三毛每天都在祷告要让老师摔断腿或学校失火,这样她第二天就不用去学校了,也就不用面对老师的鞭打。然而三毛的祷告一次也没有灵验,于是她第二天早晨依旧不得不准时起床,硬着头皮面对不可预知的各种刁难。
当时,每天午饭后有十五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三毛在快速吃完便当后都会骑到操场中一棵大树旁,她总是从树荫下远远地偷看老师。老师经常穿着一件贴身的旗袍,腿上是玻璃丝袜,阳光照过来的时候还会隐隐发亮,脚上的高跟鞋走路发出的嗒嗒声让三毛痴迷不已。虽然老师很严厉,但在三毛眼中她依然是最美丽的女人。老师的高跟鞋、碎花旗袍、卷曲头发、口红、项链、丝袜都是另一个世界的象征,是和三毛现在被“囚禁”的岁月完全不同的。这位女老师那时候只有26岁,三毛爱上了老师的丝袜,爱上了老师可以穿漂亮衣服的年岁。三毛曾写道:“想到二十岁是那么的遥远,我猜我是活不到穿丝袜的年纪就要死了,那么漫长的等待,是一个没有尽头的隧道,四周没有东西可以触摸而只是灰色雾气形成的隧道,而我一直踩空,没有地方可以着力,我走不到那个二十岁……”然而这样发自内心的叹息却被老师评为价值观不正确,最后三毛不得不重新写了一篇作文来交差。
三毛对于二十岁的渴望几乎麻醉了她大部分的上课时间。有一天她正在畅想着自己二十岁时穿丝袜的模样,却忽视了听老师讲课。忽然一个黑板擦从天而降,准确地打在了三毛的额头上。三毛从美好的幻梦中惊醒,顶着满头粉笔灰跑出了教室。她坐在操场的那棵大树下面哭了很久,这时她又想到了学校中曾经有一个校工上吊死了。三毛心中期盼着母亲赶紧给老师送布料来,同时却又生起了想死的念头。这一年三毛只有十一岁,她最终没有拒绝掉成长到二十岁的诱惑,所以也不会像是校工一样用上吊的方式结束生命。后来,老师把她拉到了教室,并用毛巾给她擦了脸,回过神的三毛对老师深深鞠了一躬,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而有一天,老师并没有检查试卷,她只是有气无力地坐在前面,问今天是谁最早到学校的。大家都指向三毛。三毛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老师问她有没有见到一个日记本,三毛摇了摇头。老师也没追问,只是让她给六年级的李老师送一封信。三毛拿着信封走出教室后,偷偷地拆开信看了一眼,上面都是她看不懂的日文,唯有两个汉字让三毛惊慌失措。“恶魔”,三毛只认识这两个字,她想不清楚为什么老师会对同事说出这样深的诅咒。三毛偷偷又把信封好,递送给李老师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班里。
晚饭后,三毛听同学说老师正在大礼堂弹风琴。三毛和几个女同学从窗户缝中偷偷看去,只见六年级的李老师和她们的老师坐在同一条凳子上,李老师的一只手还挽在了老师的腰上,老师往常那张恶狠狠的脸上现在满是幸福的微笑。正在大家要继续看下去的时候,不知道是谁作怪喊了一声“吊死鬼来了”,大家惊呼一声纷纷跑开了。等长大一些后三毛才明白,当年老师脾气不好只是因为正在经受爱情的折磨,她对学生的体罚只不过是在缓解自己内心的煎熬。当时三毛隐隐地意识到,到了二十岁之后或许不只是有丝袜和口红,还有一个她自己描摹不出的东西在萌动。但在当时艰苦的求学岁月中,这种青春期的幻想很快就被试卷替代了。
最终,学校私自补课的事情还是被督学发现了。督学没收了他们的参考书,大家得到了十天的休息。这十天中晚上虽然不用再到学校补课,但每天回家的作业却增多了。若不是已经读初二的姐姐看三毛太辛苦而主动帮她处理掉一些,三毛恐怕每天都要挑灯夜战了。
十天后,夜间补习的日子又一次卷土重来。老师在课堂上说:“我给你们补习是为了让你们将来考上好的初中,做个有用的人,这一点相信你们能谅解我。补习费老师收得也不多……”说到这里,老师竟然落泪了。三毛终于开始领悟到老师的良苦用心,因此也就不再有太多抱怨。
一旦全身心投入到一件事情中,日子就总是过得很快。庆幸的是,三毛最终考上了台湾最好的女生中学。父母带着三毛去感谢老师的培育之恩,老师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常见的阴霾,她摸了摸三毛的头,送给她一个笔记簿,并在扉页上写上“陈平同学,前途光明”八个正楷字,算作是对三毛的美好祝愿。
三毛二十岁的时候,又一次拿出老师送的笔记簿。她抚摸着这几个字,庆幸自己一年又一年地活了下来。现在她终于到了穿丝袜的年纪了,当初的毛毛虫也已经蜕变成美丽的蝴蝶。她早忘记了当初面对老师责难时的忐忑,属于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正在铺开。
爱情来了
成长像是一枚尚未熟透的果实,虽然有着期许中的美好,但口味却是青涩的。三毛的成长显得淡然许多。很多女孩子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都会吓得不知所措,三毛在面对自己的第一次时,她独自用棉布垫好内裤,然后告诉母亲:“我已经不再是个小女孩了。”从此以后,三毛开始了自己的少女人生。
属于少女的时代,多半是和爱情有关的。青春的懵懂让这些少男少女们开始对异性产生好感,但彼此之间却又像隔着永远也捅不破的窗户纸,互相猜忌又互相爱慕,各自都忍受着彼此的纠结,却又乐此不疲。在这么美好的年纪里,三毛也开始渴望恋爱。每当看到年轻女老师那充满弹性的腿部被薄薄丝袜包裹起来的样子,三毛就会想到自己二十岁时候的模样。为了能够如女老师这般美丽,为了能往自己的腿上套上闪光的丝袜,三毛已经等不及要赶快成长了。
校园生活总是枯燥的,为了释放青春的萌动,三毛和六位女同学组成了一个同盟会,叫“七姐妹”。七个要好的女孩子整天谈论学校中哪位男生最招人喜欢,讨论谁又和谁在上课的时候偷偷传纸条……异性,永远都是他们谈论不完的话题。尽管彼此心有所属,但她们中没有一人敢于迈出禁忌的第一步。她们和男生走在一起的时候,谁也不敢去碰男生的手,因为女生间都传说碰了男生的手就会怀孕。三毛是几个人中读书最多的,自然就成了“七姐妹”的队长。但男女间的这些事,三毛也只是在书中略微看过,她自己却也如白纸一张。
为了确立自己的领导地位,三毛决定要做一件犯大忌的事情,她要带领自己的姐妹团和心仪的七位男生约会看电影。那天的夜色很是不错,每个女孩子心中都怀有“鬼胎”,可谁也不会主动讲出来。男孩子们早就在电线杆后面等着了,看到几位女孩到来,他们似乎也有些高兴。男孩先买了票进场,为了避免引起猜疑,又隔了好一段时间女孩们才买票进场。那是一场和感情没有任何关系的电影,男孩和女孩的座位隔了半个电影院的距离。虽然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几个女孩终于尝到了突破禁忌的刺激,心中的防线也正在一点点瓦解。
三毛是有一个暗恋对象的,她一直称他为“匪兵甲”,称自己为“匪兵乙”。这是因为三毛曾和男孩共同出演过为六年级毕业生准备的欢送话剧,他演的就是匪兵甲,三毛演的是匪兵乙。虽然二人都只不过是群演的角色,可爱情总是如此奇妙,它在谁也不曾料到的地方悄悄地自我生根发芽了。
情窦初开的三毛沉浸在这种朦胧而又神秘的感觉中无法自拔,以至于在几十年后她仍然可以详细地描绘出当年那名男生的样貌。她说:“只记得他顶着一个凸凸凹凹的大光头,剃得发亮的头颅在人群中总是能够被一眼认出,他头上总也有一圈淡青色的微光时隐时现。”
爱上一个人,是幸福的,更是痛苦的。尤其是在十几岁的花季中,爱情来得太早,早得他们都还不晓得爱情是什么。就像是春天早开的花朵一样,一旦寒潮来临,他们总是太容易受伤。
自从那个男孩走进了自己的心中,三毛睁眼闭眼都是男孩的形象。她无时无刻不想着男孩正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自己,自己今天的丑态是不是被他看到了……三毛开始在内心编织起属于一个女孩子的疯狂幻想。在那场美好的梦境中,三毛只看到了自己对感情的追逐,却不知道这样早开的花注定是要早落的。虽然此时的幸福是别人不解的,最后的痛苦却又是别人不齿的。为了担负起感情的重量,三毛需要付出很多。
每次和男孩擦肩而过时,三毛的脸颊上都会飘过绯红。很多时候三毛会在校园中无目的地游荡,她在潜意识中寻找着男孩的身影,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足以让三毛高兴整整一天。三毛期望在对方的眼神中也看到同样的炽热,但男孩回应给她的永远只是冷冷的淡然,这让三毛的内心痛苦不已。
感情中的当事人永远都是后知后觉的,但这份没有说出口的爱慕早已经被他人看穿。一些淘气的男孩子开始故意起哄说三毛对一个外号叫“牛伯伯”的男子有意思,这种无聊的论调让三毛很是反感。最开始她假装不理会,谁知男孩子们就更加嘲笑三毛的痴情。被说怒了,三毛还和这些男孩子们打了一架,虽然最后成功制止了谣言的流传,可三毛为爱情而英勇献身的故事并没有得到心仪对象的认可。
这一日,百无聊赖的三毛正在校园中散步,却远远看到那个叫“匪兵甲”的男孩被“牛伯伯”压在身下。“牛伯伯”抓起一把土塞到了男孩的嘴里,可怜的“匪兵甲”只是无力地在地上滑动着四肢,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抗。三毛当时很想上去把“牛伯伯”从“匪兵甲”身上揪下来,告诉他自己喜欢的人是“匪兵甲”,而不是只懂得欺负弱小的“牛伯伯”。但三毛最终还是忍住了,她跑到女厕中哭到几乎呕吐。虽然尚不懂爱情,但三毛知道自己的逃避,这意味着她对这段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感情放手了。曾经有多少个夜晚,三毛都会想象着“匪兵甲”的模样入睡,现在她才明白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所有的坚守和期盼都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美好,她爱上的只是一个自我设定的完美的男孩,永远都不是那个被人欺负后却只会苦苦忍受的“匪兵甲”。
当时的三毛并不知道,过早的爱情总是会伴随着自我的过度解读。这是一种青涩的喜悦,这样的感觉会伴随她一生的时间。直到真正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那时由心而发的感觉才叫爱情。现在,他们只不过是进行了一场热身罢了。
蝴蝶与刺猬
从小学到初中,三毛正在历经一场重要的转变。面对新的课程,三毛的学习兴趣被充分调动起来。美术、音乐、英文、历史、国文、博物……仿佛每一门课程后面都藏着一个等待她去发现的新世界。三毛渴望能用知识填满自己的内心,因为只有在文字的背后,她才能真正给自己的那颗渴望自由的心寻找到寄托的地方。然而,等到真正开课的时候,一切又都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
三毛本以为老师会把这些课程讲得非常生动,会为她打开一扇了解整个世界的大门,可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原本是为了培养艺术细胞而开设的绘画课,老师只会在前面摆上一个蜡质苹果,然后整整一节课都让学生们自己去画。如果是上历史课,老师就会让学生们用笔在书本上画出大量的考试重点,然后要求每一个人都能熟背下来。音乐课上就只是简单的唱歌,各自唱自己喜欢听的,而不是从音符、乐理等方面培养每一个学生的音乐基础。很多时候,三毛都会对这样死板的教学失去信心。她不明白这样按部就班地去学习的意义何在。她想要一个新的世界,而不是成为知识的承载器。
文学和美术是三毛最渴求的两种知识,但在这两门课程上,三毛却根本学不到自己想学的东西。她是一个具有创造性的孩子,她希望能把自己内心的世界通过文字和绘画的方式表述出来,但学校的禁锢让她无法自由地去表达自己。每当良久的期许最后落空时,三毛都会对单调的学校生活产生深深的失落感。
正因为平时课堂的无聊,三毛才特别珍惜课余的时间。每当暑假来临时,三毛都会重新跑回到租书店中,回到那片毫无限制的文学的海洋。然而这一年的夏天,三毛却在家中发现了另一片天空。
大概是因为难得的好天气,父亲把屋子中的一个大樟木箱子搬出来晒太阳。百无聊赖的三毛在箱子中随便翻找着,却在一堆旧衣服下面发现了一整套中国通俗小说。这对三毛来说是最大的宝贝。那已经泛黄的纸张全都用白棉线整齐地装订着,书中还有工笔勾勒出的插画,每本书的封面上都用白纸做底、小楷写着书的名字,《水浒传》《儒林外史》《今古奇观》……三毛爱不释手,把这些老旧的书本当成是一件难得的艺术品中在手中摩挲着。那个下午,三毛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她还来不及把所有的书都整理出来,太阳就已经落山了。
自从发现了父亲的这些“宝贝”,三毛本是很惊喜的,却又因为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一本本阅读而丧气。因为担心租书店中自己喜欢的书被别人租走,她用零用钱租下了《复活》《罪与罚》《死灵魂》《战争与和平》《卡拉马佐夫兄弟》《狂人日记》《安娜卡列尼娜》等大部头的著作,而且都是要限时归还的。现在又凭空多出来这么多中国小说,三毛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排阅读的时间了。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要放下身边的一切事务,除了吃饭睡觉她都在埋头苦读。父亲看到孩子爱读书,心中也是欢喜,但又担心三毛的身体,所以一次次要求三毛不要太沉迷于书本中。可三毛早已经一心沉浸在书中的悲喜里了,早已经忘记了现实世界中的冷暖。
为了能抓紧一切时间看书,三毛经常在上下学的公车上抱着司机后面的柱子苦读。那段时间中,她还阅读了从大伯父书架上找到的《孽海花》《六祖坛经》《阅微草堂笔记》《人间词话》等,同时还看了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的很多短篇小说。三毛对书的喜爱,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仿佛只有在文字的海洋中,她才能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不需要再去在意其他任何人的眼光,只有她自己在闪耀着五彩之光。
对于文学的痴迷,给三毛的成绩带来了严重的打击,偏科严重成为三毛在中学时代最头疼的事情。她在国文、地理、英文等文科课程上可以很轻易地拿到好成绩,但在理科内容上经常会得到不及格的分数。每次考试,三毛的综合成绩都是刚刚过水平线。虽然避免了留级的风险,但三毛对理科课程毫不重视的态度却成功地引起了数学老师的注意。
其实,三毛并不是学不好数学,她只是根本就不想触碰这些毫无感情可言的数字。数学老师对这一故意的行为忍无可忍,他直骂三毛是头猪,并扬言一定要好好修理一下这个倔强的女孩。三毛也是个爱面子的人。既然数学老师这样羞辱自己,她就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并不是数学方面的“低能”。于是三毛暗自好好用了一番工夫,在接下来的三次考试中,她都取得了满分。本想以此来邀功,却不想数学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污蔑三毛的试卷是抄袭的。三毛高声和数学老师理论,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数学老师只是很轻蔑地嘲笑了一声,然后拿出一张试卷让她当堂做,如果还是能得满分,他就会承认自己错了。
三毛当然没有把这样的小测验放在心上,她胸有成竹地接过试卷。可等她仔细看题目时才真正傻了眼。原来老师给她的试卷上的题目全都是还没有讲过的新的知识点。三毛的脸上现出了惊恐和绝望,最后她竟一道题也没有解答出来,交上了一张白卷。老师把三毛叫到讲台上,用毛笔在她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鸭蛋。等三毛转过身来,全班同学全都哄堂大笑。三毛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砸落在教室的地上,落进她一生都弥补不好的内心深处。
曾经是老师眼中的最爱,现如今的三毛却只能无助地哭泣。有好心的同学拉着她去洗脸,可三毛还是抑制不住伤心。她从来没有想过会遭受老师这样的羞辱。就在前一天,她还会为自己第一次来月经而高兴,为自己从一个女生成长为女人而高兴,今天老师却让她在所有同学面前丢尽了脸,更何况下面坐着的还有她心仪的男生。三毛越想越气,最后竟不知脸上挂着的是自己的泪珠,还是永远也无法风干的水珠。
那天之后,属于三毛的快乐童年就彻底远离了。她每天都在挣扎着去慰藉自己的心灵,却总是遭到其他人这样或那样的羞辱。三毛开始变得越来越阴沉,她经常想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像是一只刺猬一样把所有自我保护的刺都指向了别人。她孤僻地成长着,逃避一切可能触动感情波动的事件。只是没有人知道,在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还有一块净土属于文学。你若从来没有踏入过这里,恐怕也不会了解三毛的故事。不管是蝴蝶还是刺猬,这都是最真实的三毛。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只想活出自己喜欢的模样。这样的愿望既微小又庞大,三毛用尽一生的时间才终于实现了当初的希冀。
三毛“病”了
因为难以忍受老师的羞辱,三毛对学校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自小就喜欢在墓园游荡的三毛,再一次来到这个清冷的地方。她就这样安静地待在墓园看书,学校、同学、老师还有家人都被她放在脑后。当她越沉浸在这样的宁静中,就对学校越厌恶。后来她干脆开始逃学。为了避免被发现,三毛总是逃两天课,再上两天课。借助于这样的鬼把戏,三毛成功地把自己逃课的事实隐瞒了一年多。
但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一年后,父亲发现了三毛逃课的事实,同时也追究到了她不再爱去学校的原因。三毛抓着父亲的手,生怕被他责备。但父亲只是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为不能有效地保护亲爱的孩子而伤心。他眉头紧蹙,似乎在思考应该怎样应对当下的境况。最终,父亲选择给三毛转学,希望她在离开这所噩梦般的学校后能够重新回到正常学生的状态。
但那位老师给三毛造成的心理创伤实在太大了,她已经对上学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在去新学校报到的第一天,三毛因为莫名的紧张而造成呼吸困难,最终晕倒在学校走廊里。第二天,三毛只上了一半就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她发疯一般地跑出学校,希望能赶快消失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在所有老师和同学眼中,三毛俨然就是一个问题学生。
不仅如此,三毛在家中同样也表现出很多反常状态。她开始和堂弟打架,还用钢梳扎破了堂弟的脸,这让母亲给大伯父赔了多少不是。从此以后,大伯母再也不允许堂弟和三毛一起玩了。没人的时候,三毛经常用刚烧开的水浇花。看着鲜艳的花朵在滚烫的水汽中一点点枯萎,三毛的脸上竟然会浮现出诡异的微笑。
直到此时,父亲才意识到自己的女儿病了。
父亲偷偷带着三毛去做了一次智力测试,得到的结果只有六十多分。测试人员告诉父亲,这个结果仅相当于三岁的小孩。他们告诉父亲,这个小女孩的脑子已经烧坏了。但父亲不会对孩子轻言放弃。他对三毛的慈爱并没有因为她怪异的行为而减少。母亲是个虔诚的信徒,更是每天都要替三毛祷告。然而这一切都只让三毛觉得自己被禁锢起来,没有人理解她的孤独和无助,仿佛所有人都认为她是需要特殊照顾的对象,谁也走不进她的内心,不明白她真正的需求是什么。
终于,三毛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在一个寂静的深夜,三毛用刀片划破了手腕。看着殷红的鲜血从指尖滴落,那在地上绽开的红色花朵越来越密集,三毛几乎要晕厥。她仿佛看到自己慢慢被花朵包围,眼前出现了温暖的光亮。三毛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待到正要沉沉睡去的时候,却又听见母亲正在一遍遍大喊自己的名字。三毛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只见母亲正抱着自己涕泗横流。她不愿意看到父母为自己伤心,三毛勉强给母亲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或许,在三毛微微一笑的瞬间,她会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总是完全的黑暗。哪怕全世界都将她抛弃,唯独父母是她永远的避风港湾。
这件事后,父亲做出了一个充满怜爱却又无可奈何的决定,他决定让三毛休学,自己和妻子将担负起教育和保护三毛的全部责任。
少却了学校的拥挤环境,三毛心中的警戒才稍稍放下一些,她又重新燃起了对知识的渴望。每天下午,父亲下班后都会和三毛交谈一会儿。他们会谈起唐诗的浪漫,会谈起昆曲的婉约,会谈起某个作家的人生,在父亲的带领下三毛可以在文学的海洋中自在畅游。三毛永远都会记得这些年的黄昏有多么温柔,父亲的微笑永远是慈祥的,照在身上的阳光永远都是最温暖的。
要担负起三毛的教育,父亲陈嗣庆和母亲缪进兰的能力是完全没问题的。父亲毕业于东吴大学,曾在学校任教多年。他语重心长地告诉三毛,即便是不去学校读书了,也不应该停下学习的脚步。三毛尤其记得父亲给自己讲《古文观止》,她每一篇都能很快背诵下来。但父亲也只是教给三毛如何读古文,三毛真正的兴趣点却还是在小说上,她自己只能在其他时间去阅读喜欢的作品。所幸父亲并不在乎三毛看什么,只要是她感兴趣的,一切都可以成为学习的教材。三毛看书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泛,很多英文原版的书成为三毛新的兴趣点,如《李伯大梦》《渴睡乡的故事》《爱丽丝漫游仙境》《灰姑娘》等。她虽然很早就读过这些书的中文译本,但她还会再看英文本,边读书边学英文。
母亲更是无条件地支持三毛读书。她每次上街时都会给三毛带回来几本英文漫画书。这些书中的对话相对比较简单,因为有图片做注解,所以会让三毛学习英文的过程变得有趣起来。三毛的悟性高,不久之后她在英文上的学习也有了很大提高。
就是在父母亲的慈爱中,年幼的三毛一点点找到了人生的方向。爱,让她再一次坚强起来,让她学会直面人生中遇到的一切困难。未来还有更多的未知,她这朵尚未来得及绽开的花朵不应该这么快就凋零。
自己的回声
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很多人都选择了辍学。大多数人不上学之后都会去混太保妹,青春的悸动浮躁在这些人的骨血里。三毛是一个安静的人,性格中的孤僻注定她无法融入太保妹的世界中。真正休学后,三毛就更不喜欢出门了,她开始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读书上,在这片孤独的文字海洋中,三毛正用心体会着真正属于自己的自由。
街角的租书店已经无法满足三毛的需求了,每次上街时她都会把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零用钱用来买书。可攒钱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她读书的速度,无奈之下三毛就把以前读过的作品拿起来重新读过。此时她惊讶地发现,那些以前熟读过的故事现在重新捡起后竟然又有了不同的领悟。最开始时,三毛的私人藏书只有零星几本。随着阅读量的增加,三毛屋子中的书也越来越多。当这些颜色各异的书本整齐地摆放在一起时,这道靓丽的风景成了三毛最值得骄傲的地方。
在三毛休学的这段时期,姐姐考上了女子高中。巧合的是,姐姐也表示无法忍受数学课程,在和父母多次谈心后,姐姐说出了希望能够去学音乐的梦想。最终,姐姐放弃了进入省中学的机会,而是进入了台北师范学音乐,主修钢琴,辅修小提琴。因为要到台北去上学,所以姐姐就需要住校,原来的两人房间现在变成了三毛一人的单间。失去了读书好伙伴的三毛刚开始还会觉得孤单,但自从发现房间过于空旷后,她就上街去买了一个竹子做的书架。为了这个书架,三毛花光了所有的压岁钱。她把自己珍藏的几十本书全都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每当细细摩挲这些书本的书脊,就像是在细数人生中最珍贵的收藏。
一年后,三毛买的小书架已经满了。有一天她外出回家后惊讶地发现卧室内竟然多出了一个书柜。这是一个狭长的柜子,一共有五层,上下各有两个玻璃门可以关上,以防止灰尘落满书籍。三毛兴奋不已,她把刚买的一些年轻作家的书全都放到新书架上。三毛不知道,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有一个如她一样爱书的人会把她的作品整齐地放在干净的书柜中。在漫长的文学长河中,她不会是第一个对文字产生热爱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三毛的新书架,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图书馆。这里不仅有新近上市的年轻作家的畅销书,更有梁实秋先生翻译的《莎士比亚全集》,同时还有各种世界名著的原版书。和一些普通的文学爱好者不同的是,三毛酷爱读一些具有哲理思考性的作品。三毛喜欢读哲学,她认为只有这样的作品才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可以历经时间的洗涤而永远都不会被淘汰的作品。但这些大部头的哲学作品都很贵,三毛只能花比较少的钱去买翻印的版本。虽然无法品尝到阅读原版的乐趣,三毛对伟大作品的饥渴还是因此而得到了些微缓解。
为了买到自己喜爱的版本,三毛在以后的人生中常常会为了某一本书而远赴中国香港、日本去。每当带着自己心仪已久的书回到家中时,三毛的心中就会装满沉甸甸的富足感。
在正式休学后,父母亲对三毛的教育整整持续了七年,三毛也因此得到了难得七年的自在时光。虽然可以在家阅读,但当父母都去上班而留下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三毛的日子中还是充满了孤独感。为了解闷,三毛经常会自言自语,有时候还会对着家具和墙壁说话。空空屋子中传来她微弱的回音,这让三毛觉得很有趣。三毛说她非常喜欢一则希腊神话,故事中讲道:有一位叫Echo的山林女神因为貌美而遭到了天后赫拉的妒忌,遂被贬下凡。有一天Echo在树林中遇到了一个名叫纳雪瑟斯的美男子,Echo对他一见钟情。这件事被赫拉知道后,她对Echo施下了残忍的魔咒,使Echo永远都只能重复他人说过的话的最后三个字。Echo虽然很悲伤,但她却一直跟在纳雪瑟斯的身后,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纳雪瑟斯发现了Echo的意图,他拒绝了Echo的示爱,对她说:“别这样,我宁死都不愿让你占有我。”可怜的Echo只能重复说了句“占有我”,这让纳雪瑟斯认为Echo是一个轻薄的姑娘,因此更坚决了不和Echo相爱的念头。
当宙斯知道这一切后,他因纳雪瑟斯的无情而恼怒,因此在纳雪瑟斯正在水面上欣赏自己的美貌时,用魔法把他变成了一株水仙。可Echo依旧深爱着他,并且守着这株水仙不愿离去。后来,人们便把Echo当成是水仙女神。
三毛被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打动了。她把Echo作为自己的英文名字,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Echo,“回音”,三毛期待的并不是一段凄美的爱情,而是她内心深处对自我的渴望。她渴望能听到自己心灵深处的声音,告诉自己人生之路应该怎么走。可是没有人能听到这样的声音,于是她只能在文学的森林中一直寻觅着,不知不觉忘记了来时的路。
三毛还记得芥川龙之介写过一个故事叫《河童》,说的是一个叫卡帕的人生在蛙人国,在那里每个孩子都有决定自己是否要出生的自由。蛙人国中的一切都是和现实相反的,他们信奉生活之神,凡是在现实中得不到认可的艺术家们,如,尼采、梵·高、瓦格纳等都是他们那儿的神,人们在这些神的带领下开始了诗意生活。三毛也一度希望自己生活在蛙人国中,她热爱文学和艺术,却并不喜欢现实的生活。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她热爱一切书籍,却从来不喜欢那些找自己来借书的人。
三毛喜欢读书,自然也会买很多书,所以就有很多年龄相仿的孩子来找她借书看。但这些书都被三毛视作珍宝,她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请求,可对方借完书还没有走出门时她就已经后悔了。如果是个爱书的人,三毛还可以忍受与自己书本的暂时别离。如果来借书的是个不爱书的人,当收到还回来的书时,看到被蹂躏地不成样子的书本,三毛的心总会难受好一阵子。更何况,还有好一些人借走了书就再也没有还回来。
三毛的堂哥有一个学音乐的同学曾经来借过书,对方刚刚出门,三毛就从后面追了上来。本想把借出去的书再要回来,可三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得勉强叮嘱了对方一句“看完了记得赶紧还回来”。说完,三毛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位同学本是个非常守信的人,怎奈那一年他们家住的地方发大水,整个家都被淹了,三毛借出去的书也不知道被水冲到了哪里。尽管他曾托人来向三毛道歉,但三毛仍然难掩心中的气愤。自此以后,不管是谁来借书,三毛都像是个吝啬鬼一样从来不外借一本。唯独有一个叫王恒的人,是个例外。
王恒是个学音乐的学生,但他对文学有着与三毛一样的爱好。两人经常在一起探讨书中的内容,三毛从来没有和谁有过如此深切的畅谈。能有人和自己分享,这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事情,她和王恒的友谊也因此而生根发芽,并且成了一辈子的朋友。当时二人经常互相借书,王恒每次来还书的时间都非常准,甚至还会多带来一两本自己的书借给三毛看。正是这一份难得的友谊,如同一缕阳光,在三毛枯寂的内心中开出了花。
父亲虽然也支持三毛看书,但他也害怕三毛会因此变成一个只生活在文学世界中的人。有一天,他问三毛:“你就这么一直埋头苦读,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将来去做什么?还不如去学个一技之长。”三毛摇了摇头。她没有想过通过读书去换取功名利禄,那是对书籍的亵渎。真正在书海中找得到阅读的乐趣,才是书籍之所以存在的意义。三毛已经厌倦了去做规划,对她来说,能活得自在,比一切所得都更重要。这样的生活理念,三毛用了一生的故事去验证。或许仍旧有太多人不理解她,但她却因此而成为众人羡慕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