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的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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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鲁多米尔III(6)

“我看你活得就挺好。”鲁多米尔说,“你这房间不比灰烬厅里斯摩格堡的卧室差。”

“我有我生存的方式,亲王大人。”瑟芙缇回答,“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出身。”

她轻缓地从橡木椅上起身,像位淑女一般将手端正地放在腹前,不紧不慢地走到鲁多米尔身旁,她光滑无暇的额头刚好在他嘴巴的高度。

她改用哈斯特扎语:“我的家乡在遥远的东方,大人。”

瑟芙缇用手指穿过自己的黑色秀发,身体前倾着向他靠拢,金丝垂饰下的颈脖如银色缎带般纤滑优柔,下面的番红花瓣若隐若现。

“在信仰太阳的帕拉西斯,诸星的信徒只有被奴役的命运。”她可怜兮兮地抬眼凝视着鲁多米尔,将说话的温弱呼吸涂在他的脖子上,她的身上有一股他从未闻过的馨醇香气。

“我作为一个奴隶,一个他人的财产活着,学的都是如何取悦他人的方法,听的都是和我一样卑贱之人的凄惨。”瑟芙缇轻叹一口气,声音变得忧伤。“以至于看他们的眼睛,听他们的声音,我就能懂得他们的想法,这是我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这座铁之城需要一位新的主人,既能如钢铁般坚硬,又能如绸缎般温柔……”她一边低声细语着,一边将手伸向鲁多米尔的脸颊,却被他直接抓住手腕。

“你很擅长这么做。”他与她对视,也用哈斯特扎语回答。

他将面前略带惊讶的女人的纤手松开,往后退了两步,并恢复了如往常一样的镇定。身体和话语是女人的武器,瑟芙缇则对两者都很熟练,她不只是个简单的妓女或鸨母。

“你宁愿让一位素不相识的他家领主来统治铁冠城,”鲁多米尔改回了维瓦利亚语,“也不想让在这已扎根上百年的维尔克家继续坐在他们的座位上?”

“您可不是什么一般的他家领主,大人,人们对您只有赞美。”瑟芙缇用维瓦利亚语说,“四年前,您带着您的黑军通过剐暮门进入铁冠城,然后从铁喉门向北前往霉林时,我也用这双眼睛确认了他们所说的话并不假。”

“喔!那时我也看见了,亲王大人的英姿可真是潇洒呀。”西兹蒙·贾尼科嘎吱叫道,“黑甲王子带着他的黑军从灰烬厅赶来帮我们剿匪,真是感动人,啧啧。”

“维尔克家的烂摊子,竟然要找我们来收拾。”雅罗斯忒不屑地赞同道,“霉林里到处都藏着土匪和盗猎者。”

“保护王国是我们的职责。”鲁多米尔当然记得四年前他前往霉林剿匪的事情,国王父亲伊兹多尔·科尔瓦那时候的健康开始变得糟糕,但还是坚持着坐在耶格斯卡宫的龙翼王座上主持着王国议会。

铁冠城与黎明城领的公爵康德拉德·维尔克罕见地在议会里说话,他用他的大嗓门提议让国王帮助他解决骚扰着自己北方领土的土匪们,而父亲也在贵族们的赞同声中答应了他。

“去向他们证明你将是一位合格的统治者。”他的父亲如是说道。

那些森林强盗本是农民,因为不满苛税而逃离他们的家园,躲避在霉林里面,靠着捕猎和掠夺为生。

要他说,这都是公爵们自食其果。而且如果不从根源解决问题,减轻赋税,剿再多的匪也没有用。不用多久就会有更多人逃进霉林,放下耕耙拾起武器。

鲁多米尔做到了,他带着黑军和维尔克家的白铁蹄们一起,从春天驻扎到夏末,他们侦察追踪到每一个藏匿点,将他们消灭或是赶往更北方。

但贵族们在父亲病逝后的选王议会时却选择了年纪最小的妹妹洛扎莉亚,他站在掌玺大臣西格蒙德的身旁握着拳头,他能看到这些人眼中的恐惧。

他们在害怕着他,害怕着如果他成为新王后,他们自己的权力是否会受到威胁。

“您是鲁多米尔·科尔瓦,维瓦利亚王国真正的继承人,国王应该由您来当。”如看透了他蓝眼中的思绪一般,瑟芙缇告诉他。“战士战斗,领袖领导,王者统治。”

“我的妹妹才是女王,她是维瓦利亚的合法君王。”鲁多米尔的语气冷如寒冰,“你的小嘴里要是再说出这样的话,我会亲手把你绞死。”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在可惜,亲王大人。”瑟芙缇故作无辜地说,“你本能成为一位千古传唱的伟大君王。”

“我不在乎世人怎么看我,我只在乎我的家族。”鲁多米尔说,“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科尔瓦家。”

“当然,大人。”瑟芙缇道。

“我听西兹蒙说你负责给康德拉德·维尔克管账,那些账簿都在哪?”

“铁冠城的账簿都在我的另一个房间里。”瑟芙缇回答。“和娜杰莉娜夫人一起。”

“带我们去那儿。”鲁多米尔命令道。

瑟芙缇如淑女般一样优雅地点头行礼,她从她的大理石梳妆台拿起了一把铁钥匙,领着他们离开房间,她的每一步都带着自己的优美曲线摇曳,黑色天鹅绒像情人怀抱一样紧贴着她的身体。

他们跟在瑟芙缇的身后,走上木楼梯,在左手边尽头一个上锁房间的门口停下。

她将铁锁打开,缓缓推开了木门,房间内的窗户紧闭,沉重的漆黑和寂静恍如和门外是两个世界。

装满皮质书卷的书架、摆放着杂乱纸张的木桌、以及一张简陋的木床,房间内充满了旧皮革和羊皮纸的味道。

光线隔着人群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微弱光芒照出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身影。

“娜杰莉娜夫人?”鲁多米尔眉头微皱。

女人的双臂紧紧地抱着膝盖,她似被这微光刺伤一般将头埋进怀里,躲避着疼痛。

她的金发是一团乱麻,如干枯的麦田,她身上破旧的金白相间丝质长袍裹着她瘦弱的身躯,皮肤紧贴在她尖锐的手肘上,苍白如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