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驭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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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奇袭

1

“苏儿,你刚才就这么跳下去,悬崖深不见底,你会死。你还那么年轻,犹如一朵刚刚绽放的花朵,生活还有很多很多的精彩,答应我,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坚强!”

“我刚才并不是在求死,”苏心钰依靠在他的怀抱中,抬眸凝视着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我之所以跳下去,因为我看到了阿娘,她微笑着看着我,朝我招手,我只是想离她近一点。”

李俶怜惜地用唇亲吻着她的额头,那流云般的柔发散发出阵阵丁香花的清香,他禁不住沉醉其中。

他抬起头来,目光投向璀璨星空,低声道:“苏儿,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那时我只有四岁,我时常眺望星空,因为我知道,她们——深爱我们的人,都在天上,也许是一颗钻石般闪亮的星辰,也许是一朵飘忽的云彩,也许是轻柔的夜风,也许是玫瑰花瓣上滚落的露珠,她们无所不在,一直都在陪伴着你我。只要你用心去聆听世界,你便能感受到美好的一切,因此,你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相信生活,相信正义,总有一天,杀害你家人的真凶一定会被绳之以法。”

苏心钰闭上眼睛,她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带给她莫名的安全感,这是她从小到大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他的怀抱如同一片海,沉下去,就永远都不想再出来。

同时,她被李俶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包裹,那淡淡的汗味中还混杂着洋甘菊的清香,她忽然觉得风更轻柔了,更温暖了,花也更香了。

她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在明澈的夜色中,凝视着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上面挂着平静而快乐的微笑。

他一点儿都不像高贵傲慢的皇子,反倒如同一位和蔼亲切的邻家哥哥。

苏心钰又笑了,顺着李俶的视线,望向漫天繁星,这一刻,她真的看到了母亲,还有父亲,他们脸上洋溢着平静和愉快,正注视着她。

俩个人就那样依偎着,静静地凝视着璀璨星空,虽然没有说话,可她与他的心却一同搏动着,仿佛早已融合在一起。

过了许久,苏心钰忽然低声说道:“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我又不知道他是谁,他如同一道流星,在我的天空划过一道绚烂的光,忽然却消失无踪了。”

苏心钰把如何与林甫相遇,又如何发现林甫欺骗自己,详细讲述了一遍。

李俶轻声念着“林甫”两个字,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却感到一抹诡异的熟悉感。“到了韩府他就离开了,这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吗?”

苏心钰面上微微一红,“他曾经到府上来看望过我,还不止一次,每次他都通过窕娘约我,我家后花园的莲池畔有一片假山,他来的时候,我就在假山旁的八角小亭中跟他见面,见我被安排在后院祠堂的耳房居住,他还对父亲略有微辞。”

“也就是说,他对韩府很熟悉。”

“可以这么说,只要找到那个人,一定能解开其中的奥秘。”

李俶道:“有个人能帮你。”

“谁?”

“他是天下最奇怪的人。”

2

一天当中最美好的时候便是清晨。

山间萦绕着乳白色的晨雾,仿佛在花丛中撒下一片轻纱。

苏心钰练完剑,静静地立在遍布野花的山坡上。

她闭着眼睛,沐浴在淡金色的晨光下,呼吸着透着花香的空气,恬静安详的面庞上,忽然有了无法形容的光彩。

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思念情郎时才会有的。

昨夜,这位情郎曾经与她在这里聊到很晚。

这是苏心钰第一次与男子靠得如此近,第一次跟这个男子毫无保留地诉说女孩心事。

而这个男子又是难以置信的完美。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哪里还能找得到如李俶这般英俊潇洒,儒雅随和,却又英姿勃发的男子呢?

他如同清晨的阳光照亮了苏心钰的天空。

然而,正如同笼罩山间的雾气,朦朦胧胧,飘飘忽忽,总是在不经意间掩住那抹绚烂的光。

苏心钰爱他,不是因为他高贵的血统与身份,而是因为他是值得她爱和尊敬的男人。

如果他没有高贵的身份,她一定会毫无保留地爱上他。

可是现在,她担心自己配不上他。

一个高贵皇子,一个戴罪孤女。

一个天上,灿若星辰,一个地上,纤若微尘。

她与他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本不该相遇,更不该相爱。

更何况她这样身负罪孽的不祥之人啊!

也许只有真正爱上一个人,才会满心满眼的都是他,时时刻刻地想着他。

也正因为时时刻刻地想着他,才会想很多很多东西,也会担忧很多很多东西。

她的脸上露出嫣然的笑,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面却起了雾。

雾气渐渐漫溢开来,驱走那嫣然的笑。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那颗善良的心,在充满甜蜜的回忆中,又悄悄地缩回了那个用铜墙铁壁构筑的城堡。

她闭着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昨夜的一幕幕,笑容再次爬上唇角,红润柔软的唇轻声重复着他说过的那一句话,“用心去感受世界,你会发现,爱你的人无所不在。”

这一刻,她真的感受到他温暖的怀抱。

一团乌黑锃亮的寒光向她后脑袭来。

那是一种少有人使用的武器——双球追命流星锤,使用的人一定是高手。

因为与寻常铃铛大小的流星锤不同,朝她后脑勺袭来的锤人头大小,精钢所制,单单那个锤,足有五十斤。

锤身遍布铁刺,铁刺又尖又长,近十公分。

刺梢另有一番设计,两侧扁平如同刀片,刀锋薄如蝉翼,在阳光下,森白的寒光中却透出骇人的暗红色,那是流星锤取人性命时留下的。

只要轻轻一碰,脑袋便会如同西瓜般碎开,脑浆迸裂,白的红的一股脑全溅出来。

因此,流星锤的主人也最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一击便中,一触即死,锤下冤魂无数。

对于这样的高手,心爱的武器便是第二条命,比老婆还重要。

可是来人却任由人血印在锤上,在他心目中,这不单单是人血,而是战绩,不过是一种炫耀罢了。

连接双锤的是一条精钢铁链,足有四尺长,磨得锃亮,在阳光下寒光四射。

如果被流星锤击中,在巨大的冲击力以及锋利刀锋的双重攻击下,目标立即碎裂,血肉横飞。

这恐怕是天下最迅捷,却又最残忍的死法。

如果目标成功避过第一锤,由于人的注意力已经被先发而至的锤吸引,能够避过紧随其后第二锤的人,少之又少。

但少之又少的幸运儿,即便成功避过紧随其后的第二锤,再也逃不出追魂夺命索的纠缠。

那铁索足有胳膊粗细,刀砍不断,夹在两锤之间,瞬间将目标缠绕,在两个巨锤往不同方向的撕扯下,血肉之躯立马就会被勒成几截。

朝着苏心钰后脑袭来的正是追命流星锤的第一击。

可是来人想错了。

苏心钰看不见追命流星锤,却捕捉到了凌厉的杀气,这正是用心感受到的。

那长满铁刺的锤在即将发起致命攻击的刹那,她已经凌空翻起。

那一抹芊芊柔柔的白如同飞鸟般掠起,避过了第一锤,也成功避过接连而至的第二锤。

一声厉叱,她已经掠出数丈外,“暗箭伤人,你们是什么人?!”

山坡上有四五个手持各种武器的男人,同时从各个方向围了上来,看上去都不简单。

手执流星锤的家伙是个壮硕的黑汉。

其人身着皂袍,头戴漆黑方巾,腰系朱红色蹀躞带,身高八尺有余,虎背熊腰,方脸上斜过一道刀疤,浑身自带一股凌人的杀气。

一击不中,脸涨得通红,怒喝道:“苏宁悔,我们是朝廷派来缉拿你的大内禁卫和不良人。你已身负三十六条人命,居然敢再次犯案,真是凶残至极,立刻束手就擒,跟我们回去。”

终于来了,而她也不可能一直这么逃下去。

而且来人能找到这里,应该已经掌握了她的动向。

如果与朝廷中人发生冲突,伤了人命,罪加一等,还会牵累李俶。

她本就决定直面血案,想到这,苏心钰沉声道:“我没有杀人,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你为什么对我痛下杀手!”

李俶说过,皇帝在处死她之前要在宫中亲自见她,可这疤脸人竟然不顾圣人的旨意,一见面就对她痛下杀手,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苏心钰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从一开始就不简单。

刀疤人冷冷地打量着这个小姑娘,面色一沉,自下而上斜斜横过脸孔的疤痕,如同蚯蚓般扭曲,在黑红色脸膛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狰狞,“你若束手就擒,我们定不会难为你。”

苏心钰淡然道:“我在李将军麾下,跟你们走之前,我要回军营一趟,告知将军去向,我是那里的大夫。”

她特地补充解释,就是怕李俶因为收留自己而受牵连。

“放心,在出发去长安之前,你一定会见到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