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春期的见证人

许寥寥把高琦君送的所有礼物装好，打算过几天开学了带到学校去，奖励给暑假作业做得最好的学生。

礼物都是蕴含心意的，不能随意丢弃、践踏。能回收再使用，真是完美。

寥寥看了眼日历，31号要返校，准备开学事宜。还有3天假期呢，她打算去宋美抒家玩……穗宝。一个电话过去，宋美抒和穗宝在手机屏幕那边开心得手舞足蹈，宋美抒表示，不点顿烧烤庆贺一下说不过去；而穗宝则表示要把她最爱的奶酪棒和小熊饼干都给干妈吃。

趁着夜色未深，许寥寥收拾了点护肤品扔进包里——宋美抒家有寥寥的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要不是两人的肤质不一样，寥寥连护肤品都不想带。寥寥拿着车钥匙就出门了。太晚了，她不打算叫车，虽然经过这几年的整改，没有再出现什么违法事件，但是之前发生在隔壁市的命案真是让许寥寥心有余悸，寥寥有点怕死。所以她开着7月底刚提的新车，慌里慌张地上路了。

莞城按左中右划分，分别是西郊、市中心和东郊，市中心又划分为东市、西市、南市、北市。西郊占地25%，市中心占地45%，东郊占地30%。

宋美抒就住在西郊的青桐湾，风景秀美，背靠莞城三大名山之首的青桐山，面朝莞城最大的天然湖——青桐湖，因青桐湖俯瞰形似弯月，所以青桐湖又叫青桐湾，青桐湾虽地处郊区，但是房价比市中心还要贵。莞城在2000年的时候，把新兴行业都划驻在西郊，新兴行业者们也争气，他们把各自公司做到了国内最强，有的甚至在全球都排得上号。整个莞城的财政收入，有一大半来自西郊的企业，慢慢地，莞城西郊，成了莞城的一张新名片，也成为了国家的新名片。莞城那些各行各业的头把交椅都在西郊安家。所以西郊的房价，由之前的莞城最低，变成了莞城最高。

许寥寥住在市中心南市与东郊的交界处，属市中心区管辖。无论谁去谁家，都要横穿一整个市中心，遇到上下班高峰期的话，堵上两三小时都不在话下，但是走北环高速的话，能节省一半时间，不堵车1小时能到。

快11点了，北环高速上的车依旧很多，在莞城这个一线大城市里，是没有“悠闲”这个词的，哪怕你再摆烂、再咸鱼，只要看到街道上那些步履匆匆的行人，看到马路上永远川流不息的车辆，看到彻夜灯火通明的写字楼，你绝不好意思再“悠闲”。在莞城，大家都在为了碎银几两拼搏、奋斗。莞城生活节奏是很快，但是它年轻、快捷、朝气蓬勃、永远散发着盎然的生机，最重要的是，它公平、公正、公开，给予每一个来莞城的人同等的机会，只有你有能力，你就能有出头之日。在莞城，没有“我爸是李刚”“我在xx有熟人”一说。这也就是为什么莞城节奏快、压力大，却依旧吸引着人们络绎不绝地奔向它。

许寥寥一个半小时才到宋美抒家，毕竟是一个慌里慌张的新手司机，慢一点也是理所当然，总得给新人成长的时间。

一进门，宋美抒就压抑着激动抱了抱许寥寥，要不是穗宝顶不住困意已经睡了，估计宋美抒能尖叫到楼上楼下的邻居来敲门，毕竟大半年没见了。

寥寥先去看了看穗宝，穗宝又长高了不少。孩子长得实在太快了，一不留神就长大了。她看着穗宝由小豆芽，长成一个可爱软糯的小姑娘。时间真是不禁用啊，穗宝都3岁了。寥寥感慨道。

两人来到餐桌上，吃着烧烤，喝着米酒，说起了各自的近况。

宋美抒上半年和丈夫带着穗宝一直在外游学，他俩希望穗宝在上幼儿园之前能去见见更广阔的世界，毕竟上学了，外出都要排在学习后面。这半年，他们从南往西北走，大半个国土都踏遍了。宋美抒说，这趟外出挺不错的，大人累是累了点，但是穗宝超喜欢，而且也见识到了很多风土人情、学到了很多在家里、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刚刚还说要给干妈展示“朝拜”呢。

是啊！如果时间、金钱都允许的情况下，旅游真的是学习的最佳方式之一，让大千世界的人事景物去丰富头脑、增长见识、开阔眼界，看的世界多了，因围困家庭琐事而生的斤斤计较、忙于工作而起的职场烦恼，慢慢就减少了，因为见过天地的广袤、自然的馈赠、世间的百态、万人的活法，心会慢慢变得柔软、宽容、慈悲。

“不过长时间的旅游也是有代价的，孩子爸爸这几天都住公司去了，哈哈！”宋美抒举着酒杯，有点幸灾乐祸，“不过中午他还是会抽空回家陪穗宝吃顿饭的。”

寥寥和宋美抒相识于初一，两人一个班的，刚开始，两人都不待见对方。

寥寥嫌弃宋美抒爱表现，过分热心班级事务，班级里啥事都有她，尤其是那张嘴，特爱说话，叽叽喳喳的像小鸟。

寥寥觉得宋美抒不讨厌的时候，是在初一上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那时有个元旦晚会活动，班主任那会有点输赢心，想节目获奖，所以选了班上的小品，砍掉了宋美抒的独唱歌曲。放学的那天，宋美抒躲在关门的小卖部的旮旯角落里哭得满脸通红。

许寥寥觉得宋美抒那一刻不讨厌了，但是也真的丑爆了，也太可怜了，所以回家后，寥寥托舅舅帮忙，看能不能在音乐班的合唱节目里加个人。舅舅那会虽然下海经商十几年了，但是和前同事们一直有联系，所以加个人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当然，也是因为宋美抒唱功不错。锦上添花的事，大家都乐意做。

之后，宋美抒为了感谢许寥寥的仗义帮助，每天都给许寥寥买小卖部里卖得最火的、必吃榜首位的——糯米鸡——用蒸熟的糯米裹着鸡丝肉馅，外面再滚一层米浆，下油锅炸至金黄。那阵子，许寥寥吃得直上火。

宋美抒每天都开开心心地去排练，在班里走路都是一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狂拽吊炸天的小人得志模样。

演出那天，宋美抒跟合唱队的其他人，穿着跟教室窗帘相差无几的衣裙，深情地演唱《我和我的祖国》。

最后，合唱节目获得了一等奖，班上的小品节目获得了三等奖。

渐渐的，两人混熟了，许寥寥就更可怜宋美抒了——宋美抒不是韶城人，她是北方安城人，5岁的时候跟工作调动的父母一起来的韶城。11岁的时候，父母又被调回了安城，而那时候为了不耽误宋美抒的学习，她父母决定让宋美抒读完五年级再把学籍迁回安城，可是最后，宋家父母因为其他事情没有来接美抒，美抒被她的幼儿园老师——一个很心善的女老师接回了家，宋家父母说先寄住一段时间，读初中了，就把孩子接回去。可是从那之后，美抒就一直住在女老师家里，再没回安城读书。宋美抒成为了女老师家里的一份子，女老师姓梁，有个儿子，小美抒3岁，儿子一直对他的同学说，他有一个亲姐姐。

等到宋美抒结婚，许寥寥对宋美抒的可怜就更无以复加了——美抒婚检的时候顺便验了个血，这才知道宋家父母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宋家父母是安城人，生了一个儿子后一直想再要个女儿，可是怎么也怀不上。所以宋家父母就去孤儿院收养了一个女孩，取名宋美抒。

寥寥是可怜美抒的，但是这份可怜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和怜悯，是同辈人的怜爱与疼惜。

宋美抒的运气实在是差，被亲父母抛弃，被养父母半抛弃。

宋美抒的运气实在是好，遇到了心善的梁老师一家，遇到了爱她的丈夫。

她丈夫都说，她没学坏真的是奇迹。

而宋美抒不待见许寥寥，是因为她觉得许寥寥太装了，明明该是个朝气蓬勃的初中生，却温温柔柔得像个历经蹉磨的成年人。但是相处下来才知道，许寥寥温柔的外表下也有着同龄人的爱玩爱闹，只是不被外人所见。

深交后，美抒发现寥寥有点恐惧男生的进一步接近，她曾见过两个男生跟寥寥表白，明明上一秒还是个温柔娴静的美少女，一听对方的告白就瞬间变脸，惊讶地好像看见了怪物，最后避对方如蛇蝎。那个时候，美抒觉得寥寥只是不想早恋。

高中的时候，美抒才知道为什么寥寥会这样——皆因原生家庭不睦所致，美抒想，寥寥以前应该也是活活泼泼的女孩子，她一定也曾锋芒毕露、光芒四射、张牙舞爪过，只是见到了家庭的破碎、现实的不堪，所以她收敛了心性，变得独立、坚韧。对那些表白的男生避如蛇蝎，不是因为对方不好，而是因为她不敢，她不敢轻易踏出那一步，她害怕变成她父母那样的怨偶。

美抒见过寥寥最出格的一次，就是在高三上学期的时候暗恋一个男生半年，那个男生高高瘦瘦的，长相清秀，性格开朗，乐于助人，对谁都是笑嘻嘻的，一看就是那种幸福家庭养出来的孩子。

她看着寥寥也会脸红心跳，像个正常的怀春少女那般。可是在得知对方父母离异后，她就果断地结束了这场暗恋，没有放声大哭，平静如常。

从那之后，美抒再也没看到寥寥对谁感兴趣过。

美抒知道寥寥恐婚，是在寥寥18岁的生日会上。

上大学后，两人不在同一个学校。但是她去找寥寥的时候，也曾经看见有人跟寥寥表白，那个时候的寥寥学会了温和地拒绝对方。

寥寥就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只交真心的同性朋友，默默努力学习。

她身上的光芒，变得越来越柔和，温柔得就像月光一样，可是这温柔的月光背面，是不为人知的黑暗。

神奇的是，开朗活泼的宋美抒成了国内旅游杂志的签约专栏编辑，而沉默安静的许寥寥却成了小学老师，且深受学生家长喜爱。她看过寥寥上课，课堂上的许老师，会化身成一个个鲜活的故事人物，同学们最喜欢的就是许老师的课堂表演环节了；她还很用心钻研课本，把每一个拼音、每一个汉字，编成歌、编成故事，所以她带的学生，每逢听写生字词的时候都是满分；每次考试的“拼音汉字”题也是满分。而她编的儿歌和故事被应用到了其他班级，校领导知道后，特地在教育局的每周例会上，自我表扬如何慧眼识珠，显摆自己的学校新添一员猛将，不久的将来，语文联考他们学校肯定会势如破竹、直冲九天。

全校师生都喜欢这个温柔的新老师。

寥寥和美抒是陪伴彼此青春期的伙伴，中学六年，她俩都在同一个班。

美抒见证过寥寥暗恋班上的男生长达半年，寥寥见证过美抒那段因为忘不掉前女友而被甩的初恋，而美抒因此高考失利，上了个二本学校。

俗话说得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高考后，为了治愈失恋，宋美抒跟团去广林旅游，同一个旅游团里，他认识了她的丈夫，更奇妙的是，她丈夫也是韶城人，更是她大学高她三届的师兄。后来，他们恋爱、结婚、生子。

美抒的丈夫叫张锐，大学期间就在国内知名外企公司实习，毕业后直接入职公司销售部，赚了一些钱，也积累了一大波人脉。他拿出一部分钱和他堂兄弟在韶城开了家店，他只负责入股，管理经营都交给堂兄弟。年底分红相当可观。

因为为人踏实，情商高，没过两年，他就拿到了好几家公司的合作项目书，所以他干脆出来自己创业了。今年是他创业的第5年，公司很稳定，规模也比之前更大了。

4年前，张锐和美抒拿出所有积蓄，加上穗宝爷爷奶奶的资金支持，他们在青桐湾买了一套四房的房子，付了五成首付。收房的那日，美抒怀孕了，真是双喜临门。听美抒说，去年年底已经还完了剩余房贷。

张锐而立之年刚过，却已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没有债务。让寥寥很是羡慕。

寥寥也羡慕穗宝，物质富足，有很多人爱。她出生那年，张锐就对美抒说，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因为没有让女儿成为富二代。自那天起，张锐就发奋搞事业，这也是他现在事业有成的很大一个原因。

看他的事业步伐，估计正在为了让女儿成为富二代而努力。

“你呢？和男朋友怎么样？”美抒给寥寥的空酒杯续上米酒。

寥寥咬了口鸡脆骨，含糊地说：“我们今晚刚分手。”

“啊！什么情况？！”宋美抒摇着寥寥的手臂大声说道。

寥寥把事情娓娓道来。

听完之后，美抒一拍大腿，大呼一声！

“你们在一起太快了！尤其是他，都还没真正了解你就跟你表白，结果呢，两人发生分歧的时候却不肯包容你，还说喜欢你！真喜欢的话，怎么可能连续七天不理你？我琢磨着，他是想驯服你吧？”说完，美抒摸了一把寥寥白皙的面颊，寥寥嫌弃地拍走美抒的手，因为都是油。只听美抒接着说，“我估计他就是看你长得漂亮、绵软，性格看起来也温柔，又是老师，觉得你是一定那种‘温柔如水’的人，能听他的话，他七天不理你估摸着是想让你服软，让你跟上他的节奏，跟他直接进入热恋期，你侬我侬，最好年底你们就领证结婚，说不定还想让你奉子成婚嘞！”

“呃……不会吧？”寥寥吃饱了，打了个饱嗝，学着穗宝的样子，用手扫了扫肚子，“我就是觉得他听不得真话，而且我跟他说过的，我现在对他的喜欢没有他那么多，他说他不介意的。”

“你傻啊！肯定要说不介意啊愿意等你啊，但是你看他等了吗？你瞧你不给他牵牵小手亲亲小嘴，他不就跟你抱怨了吗？他以为他可以改变你，结果没想到你是个主见极强又固执的人，他发现他改变不了你，就干脆冷暴力，取消约会他等你开口，分手他也等你开口。这样就显得不是他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我确实也有问题。”寥寥瘫在椅子上，吃饱喝足后容易犯困，“哎，这可是我的初恋呐！结束得也太快了！”

两人吃好了，动手收拾餐桌。

美抒一边收拾餐桌上的竹签，一边说：“没事，别放在心上，你这都不算恋爱，放过它吧，别想太多，我家了了这么好，一定会遇到良人的！”

“希望如此吧！”寥寥笑了笑。

美抒盯着寥寥看了好一会，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还恐婚吗？”

寥寥纠结得皱了皱眉：“不知道，那天高琦君想跟我肢体接触的时候，我拒绝了，不知道是不是害怕。”

美抒鼓励道：“没事，你已经有很大进步了。虽然我刚才说这不算是恋爱，但是你最起码已经浅浅地恋了几天了。”

美抒怜惜地看着这个相识16年的好朋友，心里一阵泛酸。

寥寥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但长得耐看极了，脸型介于圆脸和瓜子脸之间，一笑的时候整张脸灵动极了，而且眼型会弯成月牙状，眼睛里面好像有星星。平时就涂个防晒隔离，画个眉涂个淡淡的口红，要是画个全妆，颜值能到八分。

而且寥寥不光脸生得好，身材也好，63cm的纤腰盈盈可握，164cm的身高才95斤，这在南方算高挑出众了。不然她前面那十几个相亲对象为什么都对她那么满意？

长相好、身材好、职业也好。

这样的条件在相亲市场里堪属上品了。

可惜这姓高的太心急了。

收拾完餐桌，已经是凌晨1:30了，两人就各自洗漱休息去了。睡前，寥寥发了条屏蔽学生家长们的朋友圈：

分手最适合吃吃烧烤、喝喝小酒。

寥寥照旧睡穗宝的儿童房，穗宝现在还和爸爸妈妈睡一间房——在床边放了张儿童床。就在寥寥准备关灯的时候，美抒抱着半夜起来尿尿的穗宝来敲门，穗宝还困着，但是她一看到寥寥就半眯着眼睛，伸出两只肉乎乎的小手要干妈抱抱。最后，三个人决定一起挤一张床。熟睡前，寥寥想，明天要提醒好姐妹换一张两米的床，一米五的床确实有点挤。

1:35分，莞城流花机场大楼亮如白昼。

何灼灼坐在“国内到达” 7号出口前的座椅上，看着许寥寥的朋友圈，爽朗地大笑几声，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这笑声，让在场的人纷纷侧目。

还没笑完，何灼灼身前就站着两个身姿挺拔如松的青年男子，两人气质很像，都像是受过某种训练。何灼灼一看来人，眼睛放光，拿着手机举到其中一个个高的男人眼前：

“凉风哥，喜大普奔！你看许寥寥那丫头，分手了！哈哈哈！！！”

个矮一点的男人内心犯嘀咕：这人，好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