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有我
季凉风打算把这些日子欠下的亲密讨回来再说,所以说了句“我们一起整理鞋柜”后,就抱着寥寥坐在换鞋凳上继续刚刚的事。
五六分钟后,饭厅再度传来穗宝的喊声:“干妈——我吃完了!我想下来!”
穗宝坐的是儿童座椅——她住进来的第二天,季凉风买回来的。
这个儿童座椅是阶梯状,坐板上有一块自由活动的磨圆了棱角的长方形木板,这是小挡板,也是小饭桌。只是穗宝还小,不会取小饭桌上的暗扣,所以每次她要下来的时候都得要大人帮忙。
季凉风松开寥寥,两人都有些喘。
不到瞬息,穗宝有开始喊“干妈”。
“哦、来了!”寥寥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和衣服,不管坐在换鞋凳上的季凉风。
季凉风背靠在墙壁上,一副餍足过后的慵懒:“没良心的,用完就扔。”
寥寥把挡住穗宝的暗扣钮开,然后问季凉风:“你吃晚饭了没?”
季凉风走进饭厅,看着餐桌上的残羹冷炙,静默几秒后,咬牙切齿地说了个“没”字。
“季叔叔你怎么不吃饭?”穗宝面朝着她的小凳子,两手各扶着一边,一步一步,像只虫子似的爬下为数不多的四块小木板。
季凉风听到这句话,鼻子里“哼”了声:“我倒是想吃饭,可是回到学校你们已经走了!”说完,季凉风抽出一张椅子坐下来。
寥寥怎么会听不出季凉风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和委屈,她解释道:“我给你发信息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你没回我,我以为你在外面吃,所以就没打你的饭……”
季凉风闻言,掏出手机一看——手机没电关机了。
他尴尬地摸了摸高挺的鼻峰,沉默不语。
穗宝自顾自地跑向客厅,玩新买的磁力片。
寥寥找补道:“我给你点个外卖?”
季凉风不说话。
“那我给你煮碗面?”
“……行。”
“那你陪穗宝玩一会。
季凉风抬起头,黑色的眼珠在灯光下闪耀着华美的光彩:“你肯舍得我带她了?”季凉风再次阴阳怪气。
“我哪有舍不得?”说完寥寥心虚地垂下眼帘,收拾桌上的碗筷。
“没有吗?”季凉风看着低头做事的寥寥,继续阴阳怪气。
寥寥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季凉风,犟着,不承认,也不说话。
安静在两人的对视中流淌、萦绕。
“好吧,没有。”
季凉风率先败下阵来。
都说先爱上的那个人就输了,其实先爱上的那个人也会更心软些。况且他季凉风的爱情和婚姻不是比赛和赌局,不存在输赢的论调。
他只是不舍得让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爱情在无谓的僵持中被消磨,他也不舍得她对他们的爱情有丁点不满,她本来就恐婚就对情爱持怀疑的态度,他不能让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就此崩塌。
虽然在穗穗过敏的这件事情上,她对他有些情绪,但是归根结底也是他没看好孩子。
谁让他惦记了她那么多年呢,既然是他先动心的,他就要多让着她些,没必要端着。再说了,他也不忍心看她服软,哪怕对象是他自己。
他希望她能做自己,最好是做回小时候他从他父亲口中听到的那个肆意张扬、调皮捣蛋的许了了。
寥寥没想到季凉风这么容易妥协,她还以为他会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让她承认错误不罢休。
她也不是不肯承认自己当时的私心,她承认,当时穗宝惨白的小脸和嘶竭的哭喊让她害怕,她确实不敢再把孩子交给他,但她不是不相信季凉风,是不相信季凉风招惹来的人。
如果还有第二个“肖老师”、第三个“肖老师”呢?那她不就是拿穗宝的安全在博弈吗?
她不敢。
所以她在退缩。
她面对亲密关系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要她觉得会造成伤害,她就会用最快的速度去规避风险。
寥寥在事发后的第二天也想过把这番话告诉季凉风,但是她想了想还是算了,她不喜欢翻旧账,过去了的就过去吧,不必计较,日子还得向前看,如果事事都较真儿、都翻旧账,那就没趣了。
两个人在一起,不必拿着放大镜观察入微,不必事事都计较。
有时候适当的糊涂能让自己更舒心。
而糊涂,就是规避风险的其中一种方式。
“那你陪穗宝玩会儿,我给你下碗面。”寥寥把打饭用的一次性碗叠在一起,用塑料袋装起来。
“好。”季凉风把母女俩用过的筷子、勺子和穗宝的小碗收进厨房的洗碗槽。
“不用我帮忙?”
“不用!我自己弄还更快一些呢!”寥寥洗锅烧水,“对了,你去给她放一集英语动画片,她今天还没看。”
季凉风洗了个手来到客厅,穗宝已经用磁力片搭了个“房子”出来。
“叔叔!你看我搭的房子好看吗?”穗宝仰着小脑袋问。
“好看!”季凉风抱起穗宝往沙发上走去,“走!我们看动画片去!”
穗宝听了高兴地拍了拍手:“好呀!”
厨房里冒着热气,寥寥听着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不禁勾唇一笑。
吃过饭后,季凉风把碗筷也给洗了。
而寥寥则带穗宝洗澡去了。
季凉风听着卧室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眼珠一转,回了隔壁。
大约半小时后,哄睡哄得连自己都有些迷糊的寥寥被手机铃声震得一个激灵,她赶紧按掉手机怕吵醒了孩子,看了眼熟睡到连“哼唧”一声都没有的穗宝,心下落定。
寥寥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看了眼手中拿着的手机,是季凉风打来的电话。她回过去,问:“怎么了?”
“我忘带睡衣了,你过来帮我拿一下,就在卧室的衣柜里。”说完就挂断了。
寥寥走出家门,心生疑窦:睡衣忘拿了?忘拿了也可以自己去拿呀,灼灼家的浴室一推开门就是个小型的衣帽间,很顺手啊!
寥寥握住1902的门把手,大拇指的指纹瞬间通过验证,“滴答”伴随着“咔嚓”声响起,门开了。
这锁是季凉风搬过来没多久换的,两人确定关系后,季凉风就拉着她的手,把她的指纹也录了进去。
何灼灼这套房子没有改动格局,开发商交楼的时候什么样,现在依旧如此。所以主卧带了4平的卫生间和3平的小衣帽间。
寥寥熟门熟路来到主卧衣帽间。
季凉风的衣服不多,左边柜子放的是西装和安怀集团的工装,中间柜子放的是日常居家的衣服,右边柜子放的是外套和运动服。
寥寥打开中间柜子的玻璃门,随便拿了套居家服下来,正在纠结要不要拿内裤的时候,季凉风的手从她的腰间滑向了腹部,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语:“怎么那么慢?”
“你吓我一跳!”寥寥转过头看向季凉风,然后又瞬间转回来,面色发红,“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都说我忘拿了,你还慢吞吞的。”
寥寥挣脱季凉风的怀抱,把拿在手上的居家服扔给裸着上半身的季凉风:“你、你赶紧换上!”说着就要跑。
可是季凉风又岂会放手——这可是他骗过来的人呢。
季凉风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拦腰抱起寥寥,两步跨进卫生间的洗手台。
“诶!诶!放手!放手?!”寥寥抗议道,但是还是被季凉风放在了洗手台上坐下。
“我有话跟你说。”季凉风也不制止寥寥的挣扎,自顾自地开口,“你是不是生气了?”
有些话,该说清楚还是要说清楚,不然这话会变成疙瘩长在两人的心底,日积月累,这疙瘩说不定会成为日后的雷。
所以有问题,要及时沟通解决。上次他直觉到寥寥情绪的时候就该解决了,也不至于拖了这么些天。
“哪有!”寥寥一听季凉风这话就知道他要翻旧账,可是她不想翻啊!寥寥推搡着季凉风裸露的双臂,手心触及的却是他紧实有力的肌肉。
季凉风身材很好,肌肉结实却不突兀,腹间的腹肌块块鲜明、形状好看。寥寥见了,面色更是发红——她还是第一次看异性的身体。
嗯很好,有些迷糊了。季凉风心里暗想。
没错,季凉风是故意的,他知道寥寥还算喜欢他的皮囊,所以他今晚打算使个美男计,弄清楚她究竟怎么了。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寥寥今晚穿了身郁金黄色的桑蚕丝睡衣,真丝质地的料子本身的光泽度就很好,此刻在卫生间灿黄的灯光下,每一经每一纬更是闪着耀眼的光辉。
季凉风知道寥寥脸皮薄,依她所言穿上了衣服,一边穿一边问:“那你这么多天都躲着我不是因为我没看好穗穗吗?”
“我没有躲着你,我只是、只是……”寥寥不知道怎么措辞自己的感受。
“是生气?”季凉风穿好衣服,抬起寥寥低着的头,“生气我没看好孩子?”
“也不是,我知道穗宝过敏的事情不能怪你,穗宝她自己也有错,是她不听话……”
季凉风用手托起寥寥的臀部,像抱孩子似的抱着寥寥来到客厅,一边走一边问:“那你在怪自己吗?”
寥寥把下巴垫在季凉风的肩膀处,小声说:“有点……”
“这不是你的错,哪怕是亲生父母也不可能一分一秒都看着孩子,而且孩子不都是在磕磕绊绊、大病小病中长大的吗?我们也是这样长大的。”
寥寥抱紧了季凉风的脖子。
季凉风抱着寥寥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那肖老师呢?”
“你还敢说她?!”寥寥一听到肖老师就像炸毛的猫,眼睛瞪得像灯泡,“谁把她招惹来的?!”
季凉风觉得,比起穗宝过敏,寥寥好像更介意的是因为他的缘故肖老师才靠近的穗宝。
季凉风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寥寥,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丝情绪和变化,然后很肯定地说道:“你吃醋了。”
“我、我才没有!”寥寥身体往后微倾,梗着脖子,一副誓死不认的样子。
季凉风目光如炬,唇角生花,右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地把她带进自己怀里一分,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蹭得她觉得痒,想挠。
“还嘴硬,就是吃醋了。”季凉风如掉进了蜂巢里,像被裹在了浓郁香甜的蜂蜜里,异常腻人。
“我没有!”
“就有!”说着啄了啄寥寥的唇,“对不起乖宝,都是因为我,你别生气,我会处理好的,嗯?”
季凉风是君子,他虽然话少,但是从不会说伤人的话。他以为他冷漠地对待肖老师,肖老师能知难而退,没想到人家不以为然,只觉得这就是他的本性,所以契而不舍,再三努力。
有些话,再伤人,也要说。他不想与寥寥生隙。
寥寥扯着季凉风的耳朵,嗔怪道:“招蜂引蝶的家伙!”
季凉风凑近寥寥的耳边低语:“我只招你这只蜂、引你这只蝶。”说完,搂紧寥寥的腰身,吻了上去,辗转反侧,极尽温柔。
一吻结束,季凉风声音沙哑:“但是我希望只要是关于我们俩的事情,你要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更不要让我猜,好吗乖乖?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
你有我。
普通的三个字,却如千军万马踏尘而来直击她的面门;平凡的三个字,却有千钧之势字字砸在她的心头之上。
季凉风平淡的语气,却胜过千万万句的感叹和誓言。
“嗯!我尽量。”寥寥勾着季凉风的脖子,吻了上去。
因为寥寥的答应,季凉风连日来堆积的阴郁一扫而光。
本来有个孩子黏着她、霸占了她的时间和精力,他们独处的时间就少了,连着几日都这样,再加上今晚没接到她,可见他有多郁闷和不满。
没接到她的时候,他本想着见到她了一定要说她几句的,但是一见到她、一听到她的声音,所有的郁闷和不满就通通消失无踪了。
交往的这一个多月来,季凉风清楚地知晓,寥寥不是个事事仰赖他人的小女人,她有思想、有见识、性格独立、教学能力优秀、处理起学生的纠纷更是得心应手。所以在这四十多天的交往里,他并没有感受到寥寥将全副身心交予他,她对他还有所保留。
他私心里希望寥寥能依赖他、信任他,可是他也明白,将近三十年光阴养成的独立性格,以及在不睦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她有多敏感。
他要想她依赖他、信任他,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
而且他喜欢她,喜欢的是她的全部。
既然她不喜欢做他呵护的凌霄花,想做一株他近旁的木棉,想与他共享阳光雨露、共担雷电霜雪,那就随她,只要她高兴就行。
和他在一起,她除了是他的女人之外,她还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