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竖子不足与谋
第24章 竖子不足与谋
宋清野脸泛乌青,被一群小辈下了面子很是难堪,一甩宽袍朗声大呼,“难不成我说错了吗?楚世子与世子妃想要为这些蠢材出头,也得看看他们究竟是不是这块材料,连三岁小儿都能知晓的断字注解都能弄错,哪还配学四书五经!”
“先生有心指点,自是他们之幸,不过……”楚云奕脸上再不见先前的笑意,挺直的脊背让人隐约窥见其父风采,傲骨铮铮,不可轻污,他抬手作揖,不卑不亢道,“这些学子学识或许尚且不如先生,可若是因着一些小错便将他们归于废物一类,晚辈倒是觉得,说这话的人未免过于狭隘了。”
“说得好!”
洪天像是遇见伯乐一般,红着双目大吼了一句,不少学子的书生血气被激发,呼声连绵不绝,让宋清野与才赶来的燕桢十分下不来台。
“读书与做人本就是两码事,夫君何必强人所难?”顾舒离轻笑一声,左右都是要闹的,也不在意是不是得罪个彻底了。
“你!你你、你……”宋清野被楚云奕一通辩驳已是不悦,突然被一个后院妇人又添了把柴,心头的火烧得更旺了,指着顾舒离便骂,“女子无才便是德,文人贤士之事乃是阳春白雪,启事此等下里巴人能懂的!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话音刚落,在场的学子就露出了不悦的神情,虽说顾舒离不过是一届女流,于才华一道不甚精通,但到底是晋朝尚书府的嫡女,也是书香门第出生,怎堪被人这番羞辱!
楚云奕皱眉道:“君子和而不同,宋学士何以至于这般咄咄逼人。”
“文人当以讲经论道见真章,今日皆是年轻学子,我若是书面反倒有些仗势欺人了,便由我这小徒弟与你的徒弟来论一论经文道义。”李鸣启带着松眠沉稳地缓缓走来,众人只见他眼熟,一时却想不起究竟是谁。
宋清野只当李鸣启是哪里冒出来的无名之辈,轻蔑的看了一眼他身旁年纪尚小的松眠,十分傲慢的说道:“竖子不足与谋。”
“好!”李鸣启仰天狂笑一声,道:“那今天便来论一论《竖子不足与谋》!”
闻言,松眠上前对着李鸣启深深鞠了一躬:“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托!”
接着便转身看向宋清野,论起道来:“《竖子不足与谋》出自典故楚霸王宴请汉高祖,意指项羽特地摆下鸿门宴,找来项庄舞剑,意图谋杀刘邦,结果却多番犹豫,最终任由刘邦逃走,亚父愤而怒吼,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
松眠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没有一丝畏惧,继续道:“这小子不足以商量大事。然而项王力拔山兮气盖世,出身没落贵族,一己之力带领军队冲破咸阳,乃是一代霸主,如何能称之为竖子?究其原因,乃是霸王刚愎自用,固步自封,自以为自己实力过人,便能稳坐江山,瞧不起不如自己的刘邦,最后因为自负,自刎于乌江。”
“松眠自认才华不及,声名更难敌,唯有勤学好问,不骄不躁一点,略胜霸王。既非竖子,亦能谋略一二,怕是当不得学士这句责问。”
众人听后皆是一惊,没想到松眠小小年纪,竟能有这样的见解。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解,燕桢是在是惭愧。”燕桢爽朗地笑了笑,朝松眠夸赞道。
宋清野面色有些难堪,虽说燕桢是他的学子,但也还没学到这般深奥的地方来,本以为晋朝没有这般的文人学士,结果没想到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宋清野铁青着脸,指着松眠道:“你这算什么见解!简直是在胡说!”
顾舒离未理会宋清野的无理取闹,在松眠身旁为其打气:“别害怕,他不过是在吓唬你。”
松眠点点头,“若是先生有其他的见解,也可说出来,让松眠学习一二。”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给你指点!”宋清野一脸不信,指着他道:“你作弊!”
顾舒离接过宫婢递来的茶水,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我大晋素来讲究德才兼备,还不至于为了此事作弊,宋学士,您说呢?”
顾舒离欣喜地摸摸松眠的头,毫不吝啬对松眠的夸奖:“不错,才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已经能通晓这般道理,果真是聪慧!”
“多谢师姐夸奖。”松眠脸红红的。
李鸣启满意的捋了捋胡子,看着松眠道:“不错不错,有为师当年风范。”
一个十来岁的市井少年,从未得到过他人的赞许,因着他家贫困,街上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是轻视的眼神。
如今这么多人夸他,还都是世家学子。
松眠当即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谦虚道:“都是师父您教地好。”
苏汐月一来便听到了方才李鸣启和松眠的对话,她沉思片刻后走到楚云奕身旁,不露痕迹地调侃道:“方才这少年叫嫂子师姐,这少年又称这位先生为师,难道嫂子也是这位先生的弟子?”
楚云奕未语,探究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身边的女子身上,似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阳光正照在她的肩上,将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光晕,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却也拉开了她与人……不,她与他的距离,让他瞧出几丝往日的熟悉,却又陌生至极。
宋清野像是突然明白了一般,嗤笑一声:“收了小先生这样的高徒,一个粗俗无礼的后院妇人还能入眼?怕不是有些人不知使了什么花招,乱攀关系,没得惹人误会!”
李鸣启瞧出宋清野在看向顾舒离时的鄙夷与轻视,不悦皱眉,正要开口,便听大太监宣旨:“圣上到——”
晋帝未料到李鸣启当真会于今日现身,嘴角扬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笑呵呵地道:“朕久仰李先生的大名了,今日先生能来,连朕这皇宫也多添了几分颜色啊!待会儿朕可要与先生痛饮几杯!”
李鸣启礼数周全,满脸无奈地偏头看了顾舒离一眼,语气中满是宠溺,“圣上抬爱了,草民过惯了乡野生活,若不是因着我这逆徒三天两头的催促,草民也不敢来圣上面前妄为的,还望圣上饶恕草民这无礼之罪。”
晋朝素来看重学者,晋帝自然不会与之计较,反而大笑道:“先生何罪之有?先生肯来,朕就已经很高兴了!不过……”
晋帝看向顾舒离,眼中满是惊疑,“先生方才说,你收了徒弟?”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