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无法选择
一分一秒的沉默里，罗息平静极了，可无声中隐隐带着气如破竹的力量，掷地有声的开口，“不，我从未后悔，也不会因此杀了她。”
“崔巍，你错了，那天的我，没有动手杀人，也不可能杀了她。”
罗息面无表情，七厘米高的的高跟鞋稳稳踩在法庭的地板上，手里拿着遥控器，轻轻动了动手指。
偌大的法庭上，她指尖的声音清晰可闻。
很快，屏幕上出现的内容，让所有人都是一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甚至接连倒抽吭气。
怎么……怎么会这样？
原本已经板上钉钉的事，突然间发生这样的逆转，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图像上是一张CT，扫描的是手腕处的情况，还有一张病历本。
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典型的医生字体，很多人并不明白，所以，罗息一个字一个字，淡漠的念出来。
“手腕处严重骨折，部分存在粉碎性骨折……这是被告送进医院后医生给出的结论，因为受虐待时挣扎过猛，两只手都存在很严重的情况，即便人的意志力足够强大，也无法使出力气，所以，自己握刀杀人的可能性不存在。”
虚无坐席的法庭上，一片死寂，静得仿佛再无风的旷野，只有她一个人，高昂着头，仿佛骄傲的白天鹅，淡定、从容，这些伤势和她完全无关。
崔巍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想起那天罗息并没有带着刀，以为她只是不需要了……
可他毕竟经历了太多，和很多人都不同，被拆穿后不会争执，也不会叫嚣，反而十分平静，没承认，也没否认。
好一会儿，他才淡淡笑了一下，“罗息，我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什么？”
崔巍从容的开口:“我和所有人一样，都认为如果父母犯了错。会延续到孩子身上，父母杀人犯法，孩子也会如此，毕竟，有一个词叫耳濡目染。无论是你的父亲，还是你的母亲，都不是寻常的犯罪分子。其实你的潜意识里同样存在怨毒和愤恨，所以，即便你伪装得极好，内心深处仍旧在渴望。渴望杀人，渴望犯罪，这就像是本能？”
仿佛还在进行最后一次挑衅，他勾唇笑了起来，“你相信吗？”
这个问题，罗息也想过。
她很清楚，场上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心思，即使这一次她没有杀人，可这些人真的会认为她是无辜的，不会伤害任何人吗？
她沉默了一瞬，没有立刻回答崔巍的问题。而是向陈然示意，后者立刻从档案袋里抽出几张照片，提交上去。
“其实，我一直在犹豫这是否应该作为证据提交，无论那天发生了什么，都是真实存在，并且对我造成极大的影响，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是如此。”
她极轻的叹了口气，“可我知道，如果无法证明，这样的隔阂会一直存在，这是那天警方找到我时，给我拍下的照片，还有他们收到的视频，将我送到医院里医生的诊断报告，数次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无论是那些照片，还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让人无不吃惊，甚至有人惊恐的捂着嘴，简直……简直太可怕了！
这要是换做任何人，压根就没办法承受，早就痛苦的死去了。
怎么会有人存着这样恶毒的心思？对一个人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来？
明明受了那般重的伤，可那个人现在居然完好无损的站在他们面前，虽说面色苍白，身材消瘦，可到底还是扛过来了。
只是，此刻平淡如水，从容不迫，并且才思敏捷的尽可能扭转这个不可能取胜的官司。
法庭上一片喧嚣，可她却目光平静，云淡风轻，仿佛压根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议论。
许久之后，这些议论声渐渐小了下来，她这才开口。
“也许，各位会认为，我所呈上去的这些证据，很容易会让你们认为我有很明显的杀人理由，但……”
她微微一顿，又拿出另一张照片，出声道:“在我们前往商场时，我就已经发现了警方的卧底，如果当时我心存怨恨，为什么不告诉崔巍呢？”
“在你们看到的那张图片上，即使受了很严重的伤，为了迷惑对方，不得不变换成另一个模样。而且，那个时候崔巍已经对我完全放心，我大可以找机会直接杀了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将他交给警察呢？”
“我提出这些，只是为了向你们证明，即使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哪怕我有很多杀她的机会，可我还是没有这样做。”
“也许，无论过了多久，你们都会质疑，认为因为家庭原因，所以我难免也会存在很深的阴暗面，即便我不愿承认，我的内心和骨子里都会存在这样的不好情绪，我无法很肯定的告诉你们，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我真的不会变成一个坏人。”
“但我始终认为，人生在世，总有一些无法选择的时候，也许是痛苦，也许是磨难，又或者是转机，无论是哪种，最后我们都要面对。”
说着，她突然弯唇笑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鲜活靓丽起来，可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却突然湿润起来。
“小时候，我认识一个男孩，说认识也不对，不过是一面之缘，当时他很狼狈，被人捆绑着，仿佛待宰的羔羊，可那双眼睛异常明亮，我被那双眼睛所吸引，没有考虑任何后果，放了他。
有些人遭遇这样的事，可能会产生仇恨，会变得敏感，甚至可能走上犯罪的事，可他没有，他成为了一名刑警，十分优秀的刑警。”
“我曾经认识一个警方的卧底，明知道前路凶险异常，却仍旧义无反顾，没有丝毫迟疑，那个时候，不过才二十来岁，再也没有回来。”
“我还认识一个人，曾经在我最迷茫的时候，他告诉我，如果无法选择家庭背景，无法选择父母，那我们一定相信，我们可以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可以优秀，也可以沉沦，只要你觉得这样对得起自己来这世上走一遭，尽管去做。
其实，他曾经数次经历过低估，被家人抛弃，被爱人背叛，失去一切，差点连命都没了，可他没有变得面目可憎，没有心生怨恨，反而更加积极客观，还在劝说我，安慰我。”
……
“其实，人经常会遇到很多无法选择的时候，无法选择家庭，无法选择父母，出生无法选择，连死亡也无法选择。”
“有时候，我们会因为背叛，因为不公平对待，因为各种理由。无数次的产生最恶毒的心理，可我们不会这样做。”
“因为我们很清楚，这是一个法治社会，为了别人，无关紧要的事，牺牲自己是不可取的。
也许会难过，会觉得日子难熬，甚至生不如死，可到底活着才有改变一切的可能。”
偌大的法庭，安静极了，罗息吸了吸鼻子，手指轻轻压了压眼角，平地开口，“很多时候，我们会觉得辛苦，会觉得活着很累，会觉得无人理解，甚至想要杀人，想要毁了这个世界，可我们只是想想，并不会付诸行动。”
“因为我们知道，每个人都会存在脆弱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被黑暗所掩埋，这是人生必经阶段，只有经历过，闯过去，我们才会迎来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