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机
无尽的力量，从来没有断绝过。
距离剿灭太平公主一行人之后也已经过了将近一年，长安城的各方势力迅速进行更迭代换，但表面仍然风平浪静，长安权贵也都偏居四处。李隆基忙于政事，也很少抽时间去研究长流之珠，毕竟中原境内已经太平，对外作战也没什么用，因此长流之珠也被他扔在国库里并令人严加看守。
简在雾也从万骑的副尉升到了羽林军的长史，不过这个职位在非战时没有大用处，而且简在雾也对参谋和幕僚之事没有什么兴趣，反倒比过去更清闲了。除了日常公务外，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和薛崇简四处转着看看，再就是和画沁雨腻歪在一块，日子可以说是相当快活。
只不过他和李隆基已经见不了几面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和李隆基的君臣距离也比过去更大。实际上，他在担任羽林军左营长史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到几分异样，但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口的，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一直铭记在心。
同时自开元以来，由于外部战争的短暂空当以及内部局势的逐渐安稳，不少拥有兵气力量的上层人不断使用兵气做一些扰乱朝纲、祸害社会的事情。李隆基对这些现象无法容忍，虽然简在雾已经着手处理不少案件，但李隆基的眼神之中已经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神采，令简在雾有些蹙眉。
李隆基前几日已经离开长安，他要去潞州看一看，估计要有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在离开之前，他嘱托各大臣要以大局为重，好生在城内当差。他这一走，就不知道长安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天画沁雨和简在雾正在街上四处转着，她受内宫的委托前来打探市面上的染料和丝线价钱，简在雾听说之后非要跟着她一块来，迫于她路痴的性格，只能接受简在雾的随同要求。自从画沁雨被李隆基委派到内宫的采办处后，大多数去宫外置办物品的事务都交由画沁雨去办。结果两个人兜兜转转，一直到下午日渐西斜还没有买全。
“咋这么沉默，难得有呆在一块的时候，看起来苦大仇深的样子。”简在雾一边牵着背着货物的马一边低着头看着画沁雨说道。
“我又不和你一样，每天就知道到处游玩，我还得完成宫里那边的指派呢。”画沁雨看着清单头都不抬地说道。
“啧，真是无趣的小女孩。”简在雾摇着头说道。
“嘁，你不要摆出一副市井无赖的样子好不好，周围人看着我们都怪怪的。”
“怎么，你还不愿意？”
“不愿意。”
“好好考虑考虑再说。”简在雾一把掐住她的辫子贴近她的脸说道。
“愿意……愿意……”画沁雨涨红着脸说道，“快移开，别人都在看着我们。”
“我要是不呢。”
“你别不……”
“啧啧啧，你红着脸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呢。”
简在雾嬉皮笑脸地说道，他刚想继续调戏一下画沁雨，耳边却传来了一阵从远到近的马蹄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周围人群的躁乱喧闹，随后简在雾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一皱眉，抬头就看到几个骑兵抓着弯刀朝着自己奔驰而来，看样子像是胡人打扮。
简在雾有些疑惑长安城怎么突然出现这种明目张胆的袭击，何况此时天色并不暗。转瞬间，一个骑兵已经踏到简在雾面前并旋转着弯刀划破空气飞速砍下去，简在雾见状一把抱起画沁雨闪到一旁躲过劈砍，紧接着第二个骑兵也快速赶到并重力砍向简在雾。简在雾再次低身躲过并顺势把画沁雨扔到自己的马上，随后快速拔出横刀瞬间附上水宿兵气的魔之后从自下而上划着地面斩出一刀重击，将第二个骑兵的弯刀打飞随后用短棱扔中了他并拽下马来。
先前的第一个骑兵刚调转过来马头就被画沁雨的绳镖死死缠住脖子，之后画沁雨借着战马的力量将对方连人带马拖倒在地。其余几个看似可疑的人员见到这一幕后纷纷遁逃而去。
尽管刻意避开要害，但简在雾拔出短棱后看到面前的第二个骑兵还是没了呼吸，于是准备让画沁雨留下第一个骑兵的活口好方便问问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却紧接着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呼啸声。简在雾刚拔出陌刀挡在画沁雨面前，却发现地上的第一个骑兵胸口已经扎了一箭，看样子是一击必杀。
简在雾皱了皱眉，随后抬头看到了两三个骑在马上拿着弓箭的人，通过对衣服和马匹的纹饰判断，他认出那是金吾卫的衣服和布甲。看到简在雾后，他们翻身下马并作揖。
“在下办事不力，让简长史受惊了，还望长史恕罪。”他们说道。
“无妨，诸位大人来得倒是及时。”简在雾挑着眉说道，“不过当街毙杀已经伏法的可疑人员，倒也不像金吾卫的作风。”
众多金吾卫成员噤若寒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多时不见，嘴上功夫还是厉害呢。”一个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听到这句话之后，简在雾微微抬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些许细微的变化，随后面前的众多金吾卫让出了一条道，缓缓走过来一个……小姑娘？
不错，站到自己面前的确实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略偏棕色的秀发宛若小瀑布一般束在脑后，额头散落着疏密好看的刘海，耳边和脑后的垂发末端渲染着蓝色和青色，金吾卫的制式半露披风和帷帽给了她些许自信和俏丽的气质，腰上的横刀和背上的障刀表明了其武力特点，全身上下最为显著的除了她衣袖和披风上的辟邪神兽图案之外，就是她那蓝宝石一样的双眸和略带可爱俏皮的表情，看着她那露出小虎牙翘着嘴角浅笑的模样，似乎没有人会将这个娇小的女孩子和武力想联系起来，毕竟她还没有自己背上的障刀高，但她真实的性格可是要比人们看到的要躁动得多。
她名为简上雪，是简在雾的堂妹，身处金吾卫的中上层，参与负责长安城南的治安。
“多时不见，感谢寒酥大小姐还能记得我这个特点。”简在雾收起陌刀说道。
“简大公子言重言重，毕竟小时候天天和你在一块，又听了这么多年有关你的传奇故事，这点了解还是小意思。”简上雪抱着胳膊说道。
寒酥是简上雪的小字，小时候周围人经常这么叫她。
“所以寒酥大小姐觉得这个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还会有起身攻击我的机会，所以下令将他射杀了对吧。”
“可以这么理解，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嘛。”
“不愧曾经是我的好妹妹。”
“分内之事嘛，简大公子还是太客气了。”简上雪转着飞镖说道，同时注意到了刚从马上下来的画沁雨，“呦，品味不错嘛，找了个这么好看的姐姐，简大公子可真会享福。”
画沁雨有些茫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简在雾又推上马去。
“没什么事就回你城南去吧，见了你事就少不了。”简在雾对简上雪说道。
“哼，真是小气。”
简上雪不屑地说道，随后让其他金吾卫带走那两具骑兵的尸体，随后翻身上马。
“往后会常见到的，后会有期了我的好哥哥，还有那位漂亮姐姐。”简上雪得意地说道，随后就策马回到城南了。
看着简上雪离开的背影，简在雾的脸上浮现出一副无聊的神情，一副踌躇忐忑的样子。
“那是……你的妹妹？”画沁雨支着胳膊托着下巴在马背上问道。
“我叔叔的女儿，算是堂妹吧，小时候时常见面。”简在雾说道。
“你还有叔叔？”
“算是叔叔……其实也不算，”简在雾说道，“毕竟在嫡亲去世后，我早就和简家断了关系，对我而言也只是个称呼而已。”
画沁雨这才知道简在雾之前说的“没有亲人”是怎么回事。
“那……你们既然是兄妹，怎么感觉你俩好久没见过面的样子。”画沁雨问道，“而且也没觉察出你们过去之间有什么联系。”
“自然，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开简家到了万骑部队里，不久就跟着陛下去了潞州。她那时候才十岁出头，之后就没再见过几面，和她肯定生疏许多。”
简在雾说着就派人去六扇门和不良人那里去一趟，让他们调查一下城南的人流来往，随后牵着马带着画沁雨调头回去。
“可你们都在长安啊，虽然长安很大，但也不至于这么久都不见过面。”画沁雨继续问道。
“我和她待在长安是不假，但我所在的羽林军属于北门禁军，她所在的金吾卫是南衙十六卫之一，两个机构处在长安南北两处且负责的事务不同，平时若无必要紧急公务，两方机构并不频繁见面。”
“北门禁军我知道，但南衙十六卫是……”
“今晚你的好奇心格外多呢，”简在雾凑近说道，画沁雨赶忙直起身子避开他。“不过难得你这么好奇，就和你说道一番吧。”
“我乖乖洗耳恭听呢。”
“南衙十六卫和我们一样都属于京城禁军，不过他们统率着折冲府，对天下的军队只是有一个名义指挥权，勉强算个监督吧。不过他们对内治安的权力和我们差不多，而且大多是贵族子弟担任。南衙十六卫分为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金吾卫、左右骁卫、左右千牛卫、左右监门卫、左右威卫和左右领军卫。他们的职责基本都是长安之南的治安，能够统兵的也是少数。”
“他们也是兵气者么？”
“大部分贵族子弟都在南衙十六卫之中身居要职，他们的父辈大多数都受过武后的兵气给予，算是兵气者吧。除了简家之外，其余占比多的还有柏家和澹台家。”
“原来如此，”画沁雨说道，“这样看来，你的家族势力还不小嘛，为什么要脱离出来呢？”
“今晚你真是好奇心格外重呢，”简在雾掐着她的脸说道，“个中缘由太多了，说了你也不懂。”
“嘁。”
“不过长久不曾来过城北的南衙十六卫突然出现在距离玄武门不远的地方，想必是有些隐情。”
“你是在怀疑刚才一连串的事件是有人别有用心么？”
“算是吧，”简在雾摆摆手说道，“毕竟那三家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你最近也小心点吧，长安城里从来没有平静的时候。”
“世俗的争权夺势真是搞不懂。”
“就你这点小脑瓜，得多来几个才能勉强弄懂其中的关系。”简在雾说道，“对了，寒山诗僧还在南山寺么？”
“还在吧，不过不久后就要回天台山了。怎么突然想到寒山诗僧了？”
“过几日我要去拜访一下，”简在雾说着拿出了那块玉佩，“毕竟上次和寒山诗僧交手时有过太多疑问，我要去一一求解。”
“你可真是难得有好学之心呢。”
“啧，雨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调侃，等我回来就和你商量亲事。”
“你说什么！？”
“行了，你要是再拒绝我可要强行带你去陛下那里提亲了。”
“人不至于这么无赖。”
“相处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无不无赖？”
“无赖！”
画沁雨气汹汹地说道，随后骑着马自己朝着宫里地方向走去。简在雾只是玩味似地笑笑，随后看了看手里的玉佩，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再次想到它。
不止是因为刚才见到简上雪的时候玉佩不停颤动。
简在雾自己也觉察到简上雪身上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兵气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