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淡化

漂泊的不止是人的身体，连灵魂也一并淡薄起来。

不几年，李隆基觉得天下大势已定，便舍弃了开元的年号，改元为天宝，彻底进入享乐的状态。杨玉环在此时也被封为贵妃，并大赦天下。杨钊为了讨李隆基欢心而求赐名，李隆基因此赐名为杨国忠，安禄山等人也多多少少承蒙恩赐。忠王李玙也改名李亨，正式称为东宫太子。

杨玉环封贵妃大赦天下，简在雾也在名单之中，本来杨国忠打算在简在雾入狱不久后就杀了他，但简在雾已经兵气尽散，连普通的功夫都废了。

杨国忠也无心顾及他，就任由他回去了。

得到大赦的简在雾愣了半响，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拖着残废的右手和疲惫的身躯走出了这局限了他多年的牢笼，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挪向大牢门口。

时下正是初春，清冽春风和昏白阳光跳跃在灰绿的树林中，一切都澄澈空明，但简在雾却无法看清这一切的风景。常年待在牢里的他已经双目浑浊，散在耳边的垂发也变得花白，每走一步都仿佛是在雨雾里打转一眼，看不到方向。

他没说什么，只是一步一步又继续挪着脚步。

虽然久在牢狱里，但他也知道简陌灵已经死去的事情，一种空虚和旷然笼罩心头，但他已然变成空壳，再多的情感也无法让他的内心产生悸动。

他回到曾经的将军府，那里已经变成了一户商人的宅院。尽管已经年老多病，但他还是凭借毅力和记忆找到了些许简陌灵的衣物，随后抱着它们来到了雨雾陵。此时的雨雾陵已经荒草萋萋，他找到一个较为中央的位置，细细地拿起小镐子刨土，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和幽禁让他无法用足力气，但他依然不停止，只是默默地用残废的右手支撑着挖着土堆，颤颤巍巍的，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好久之后，土坑终于挖好了，他把衣物叠好放进去，然后再埋上沙土，最后再弄起坟堆。

简在雾做好这一切后已经日落西山，他也累得气喘吁吁。简在雾看了看西边的长庚星，随后缓缓坐了下来，看着日渐西山的余晖和遍地的坟堆，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看了看自己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以及残废的身躯和破败的衣物，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样家破人亡的自己，到底是图什么呢？

恍惚中，他回想起北宫珩在梦境中与自己说过的话。他说他与自己的一生都是被选择的一生，无法自己掌控，无法自己改写，只能听从命数。

何为命数？

为了长流之珠而奉献一切罢了。

只要长流之珠还存在一日，这样的命数就会永远找寻着下个北宫珩，下个长孙无忌，下个为了长流之珠的去向和安定而奔波一生、疲于奔命的人。

草率、局促和难安，笼罩在心头。

到底何处是自己的宿命，又该怎么做才是自己真正的终结？

简在雾倏然恍悟，他来到了画沁雨的坟墓面前，翻找着什么。一番寻找过后，他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之后司狱调查犯人去向时，却没有发现简在雾的去向，询问了周边人也无果。据说有人在一个叫雨雾陵的陵园见过他，但之后再也没见过他。司狱调查无果，只好作罢。

往后简在雾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