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未来:从全球文明到伟大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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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西奥多·戈登(Theodore Jay Gordon)[1]

在这本巨作中,金教授探索的是一个简单问题的答案:人类应该追求什么样的全球文明?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学者、哲学家和政治家们几个世纪了。这个问题看来很简单,但答案绝对是不简单的。答案可能在于软技术领域,这是金教授率先开创的一个领域。软技术属于人类为之奋斗的物的世界之外的领域。未来世界发展将得益于软硬技术两个方面,但至少直到最近我们一直专注的是硬技术,而硬技术在给我们带来极大的便利和奢华的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各方面的不满、不确定性和不安全性。

这本书所涉及的不仅仅是国家的建设,而且是建立跨越几个世纪的崭新的文明,并让我们思考:对于人类的幸福,究竟什么是重要的。在这个过程中,还涉及了更广泛的课题,诸如外星人的智能,永生,道德,以及为了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中国可能发挥的作用。

硬技术属于工具、机器、设备等领域;软技术则专注于思想及非(传统)科学知识,是一种有关动机、价值观和行为的领域。关于大脑的知识是硬技术,而关于思维、思想的知识是软技术。恐怖分子使用的武器是硬技术,而让其减少破坏性的技巧是软技术。硬技术和软技术都对目前的社会发展做出了贡献;两者对于金教授所寻求的“伟大的文明”也都是必不可少的。

文明在进化,文明是由“过去”塑造的,由数十亿个平凡而不朽的决策所创造;文明也通过科学,通过随机和突发事件,通过人类不断变化的抱负和志向及其制度,通过神圣与世俗的欲望所塑造,并引向了若干不可知的未来。这个道路也常常会被贪婪、对权力的追求以及非理性的意识形态所驱使。在自然界中,生物体是通过进化与适应而生存;而对于人类文明的层面,只是去适应我们进化的命运或许也能让我们生存,但这就足够了吗?

人类要改变命运使之变得更好,必须善于构思蓝图,以清晰勾勒出未来的社会可能会变成什么样或者应该变成什么样,并且下决心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奋斗。假设我们有一个操纵装置,那么要靠什么来引导我们航向?我们需要有远大的目标和指导机制才能达到那个目标。

金教授是在挑战,是在探索我们是否可以做得更好,而不是简单地接受我们的命运,即通过慎重选择的目标和政策,来塑造我们的未来。实际上,这一直是未来研究所应奉行的宗旨和承诺,但很少有人敢于在文明的层面上进行尝试。

我们能否同意一个伟大文明的属性?学者和诗人都曾尝试过。詹姆斯·希尔顿(James Hilton)的《消失的地平线》描述了一个虚构的香格里拉,一个亚洲的、与世隔绝的失乐园,在那里世界的智慧被保留了下来;托马斯·莫尔(Thomas Moore)的乌托邦是一个宽容的、守法的地方,在那里理性占了上风;柏拉图(Plato)的《理想国》聚焦于受过严格哲学教育的国王,在其王国的治理方面提倡正义和节制;而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的《新大西岛》描绘了一个重视知识、尊严和研究的乌托邦。

在当今的文献中,比较常见的是反乌托邦作品。从赫胥黎(Huxley)的《美丽新世界》到奥威尔(Orwell)的《一九八四》。这或许反映出发明的快节奏与其开发应用政策的缓慢之反差,以及我们这个更不确定的时代。自从1970年托夫勒(Toffler)出版了《未来的冲击》,我们有了一个共同的主题,即硬技术发展如此之快,人们来不及去适应,但今天这一观点似乎有点陈旧和落伍了。还有一个更为不祥之音就是核扩散的威胁和恐怖主义有能力进行大规模破坏成为现实,而且还没有政治或道德架构、开明的外交政策或理性的决策,以减轻这些威胁。我们似乎被深陷在一个疲于应付权力、贪婪、享乐主义和自我保护的工业社会。

那么,怎样才能实现伟大的文明呢?金教授侧重于把软技术视为变化的引擎。在这一探索过程中,她既纳入了如“黄金法则”一样简明的想法,还提出了堪称未来科学的复杂的理念,而在时间尺度上跨跃了明天到几百年之后。她既探讨当未来的发展失去控制而脱离轨道所可能发生的危险,还展望了东方的思想和传统之贡献以及唤醒中国这只“沉睡的狮子”所带来的深远的结果。

这是一个具有探索性的成果,而不是一种说教。它向你提出问题:你是否可以设计一个理想的世界,那将会是什么样?它反映的是什么样的价值观?而在那个理想的世界里,生活在那里或者那些曾为实现理想而奋斗的人们将会扮演什么角色?

这是一本关于道德及其未来的书。这是针对社会进化的理性和自主性的一场辩论。最后,她把伟大文明看作是东西方的思想和文化之间的融合,其中东方在重振东方的智慧和道德价值观方面而西方在重新调整政治、科学和技术方面的道德取向上作出贡献。

几十年前,未来学家、政治哲学家贝特朗·德·朱维内尔(Bertrand de Jouvenel)曾被人问及关于世界政府的看法。他认为世界政府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主意,因为如果一个人不喜欢那个唯一的政府,那他就没有地方可去了。这确实是一个两难抉择:处于伟大文明时期的人类将会有足够的智慧来回答这个问题吗?这本书也在探讨这个问题。

那些制订实现伟大文明的路线图的社会开拓者们还将面临其他一些问题。其路线图的架构将取决于人们相信什么是“真”与“善”的;然而,对我们中的许多人来说“真”与“善”的认识是基于我们的父母所相信的,宗教和世俗的老师和同辈所告诉我们的。此外,在一个时代中被认为“真”与“善”的,可能在另一个时代就被视作过时而顽固的代名词。如果自由是那种人类文明的一部分,就必须为意见分歧留有空间,包容多样性,并为不断变化的未来预留一定的决策空间,以避免蛮横地支配我们将永远不会看到的将来几代人的未来。让未来的子孙后代在我们所能给予的最美好东西的基础上继续发展,但是他们必须而且将会自己规划他们的未来。

还有,那些照亮了通往伟大文明之路的社会开拓者们必须认识到,我们的一些最糟糕的属性可能已被内置到我们的基因中,这些属性是许多个世纪以来,生存在丛林中形成的进化压力所塑造的。难道我们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吗?

我相信软技术为我们提供更多问题的解决方案。如解决恐怖主义的措施不仅涉及具有巨大破坏能力的武器问题(相关硬技术),还包括如何消除导致恐怖主义的原因和不公平现象以及作恶的动机(相关软技术)。期待能够通过软性方案来解决的问题还包括:不称职的和未经培训的政客的选举,一个派别优越于另一个派别的主张,相信不可能的事物,以及机会和命运之间的混淆。

尽管面临诸多挑战,但我们还是希望一个伟大文明最终可以成为现实。仅仅通过探究其特点,它就变得更加真实,哪怕是相隔几百年。

西奥多·戈登
2020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