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野尽春耕
“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不仅是过去,直到现在人们也习惯于把春节归于冬天的节日,出了正月看到跃跃欲试的柳树抽芽才从心理上迎来春天。尤其在寒冷的北方,春节是配着白花花、软绵绵的雪,眼看着这一层白渐渐退去才是迎接春天的开始。人们有时说,“不过二月二,天天都是年”,过去人们往往习惯于出了正月才正式开启新一年的劳动,二月二便是开始新一年劳作的节日提醒。二月二是冬春之交的节日,经历一个冬天的修整人们对新一年的收获充满期待。有一种年画叫《鞭春牛》,在各地年画中都是常出现的题材,细节各有不同,但大致都是有一男性挥鞭赶牛前行。有一种说法认为画上的男子是春神句芒。有些地方将这种春牛图和年历排布在一起,印刷成一张年画,这便是新年指导农民耕作的依据,在靠天吃饭的农耕社会作用很是重要。这种年画很有说道:句芒在牛前,意为立春在春节之先;句芒在牛后,意为立春在春节之后;句芒赤足意为旱年,着履意为水年,一足赤一足履则为风调雨顺之年。画中往往还绘有三人吃饼的情形,并附“三人九饼”的文字,这是谐音“三壬九丙”。这样的历时排列据说是丰年之兆,当然老百姓也有自己的说法:“三人吃九饼够吃的,九人吃三饼不就不够吃了嘛!”年画的上首有时还印有历时、二十四节气和“几龙几水”。俗话说,“人多乱,龙多旱,媳妇多了婆婆做饭。”意思是相互之间有了指望,谁也不干活。所以历画上如果印着“一龙之水”或“二龙之水”的字样,就表明今年雨水丰盛。谁也不企望“九龙之水”这样的旱灾出现,这是饥馑之兆。二月二龙抬头,万物复苏春雷动。这时候,老人们看着这幅年画就会说,“泥水活了,该犁地了。”各地剪纸纹样也常以此为题,一般是一个抡着鞭子、头戴草帽的男性正在鞭打一头壮牛,壮牛身后拉犁,正在卖力前行,背景还会剪些朝气蓬勃的花草或大树,以展现旺盛的生命力。民间砖雕、木刻同样会表现鞭春牛题材。对于农民来说,这是一年开始的好兆头,是勤劳丰收的预示。
此年立春在除夕之前,因而此图中无立春节气
“土中生万物,地内出黄金。”为了让庄稼长得更好,农民在开犁前就早早为作物生长做好了准备。耕地先撒粪,把头一年秋收后攒下的农家肥从圈栏中铲出,用小推车送到地里,每隔十几步放一车,一车一堆,用泥土将粪堆封住,垒成宝塔形的圆台,防止粪肥走味,降低肥效。犁地前用大镢、三齿耙将粪堆扒开、搅拌、叉碎,用铁锨向四周扬洒开来。农人们心里都有数,一天能犁多少地,就撒多少肥,这时候就可以开犁耕地了。
新的一年第一次犁地,大家希望能在新一年中获得好收成,因此耕地前要举行开犁仪式,农人们称之为“开犁”。过去很少人家有犁、牛齐全的,耕地时都相互合作,各出所有,配成几牛一犁的为一套,称“一犋”。开犁这天搭成犋的几户人家在地头上敬香焚纸跪拜,燃放鞭炮,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其实是一种原始春祭仪式的遗存。依赖农耕而存的古代社会极其看重农业,五谷是人们重要的生活资料,收成的好坏关系到百姓的生存和社会的稳定,所以专设祭坛祭祀稷神。《孝经·援神契》:“稷者,五谷之长,谷众多不可遍敬,故立稷而祭之。”《吕览》中还记载有“耕帝藉田”的说法,即每年孟春之月,天子选好时辰,用车新载犁铧,率领三公、九卿、大夫,到帝藉田(供养皇家祭祀的农田)去亲自耕作。我们在现在的电视剧中可以看到,皇帝亲耕会布置高规格的仪仗,到皇宫附近的田地耕种。社稷坛是明清两代皇帝祭祀土地神和五谷神的地方,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今天成为历史遗留下来的文化遗产,就在今天的北京中山公园内。天子亲耕的做法最直接的目的是引起天下人仿效,意为节气已到,实行春耕,为百姓做出耕作示范。耕作时,天子推犁三下,三公推犁五下,其他诸官推犁九下。这种在天子那里象征性很强的仪式流传到民间,遗存到现在,已经演变成了一种比较注重实效的具体行为,所以很多地区开犁这天不在于耕地的多少,主要在于调试。一方面经过漫长的冬闲,犁手都觉得手生,拉开把式找找感觉,似乎在唤醒身心准备投入到一年的劳动中;另一方面,牲口长期待在圈内,也需要适应田地里的劳动,这就需要牲口之间相互适应和配合。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调试耕犁。犁地的深浅与牲口的距离、犁铧入不入地,这些情况一开犁就都知道了。有经验的老农都说要看“犁子泛不泛”,就是看犁后翻过的土块是不是成形。土块挺拔、整状叫“泛”,松散、没有劲道叫“不泛”,这就需要调试犁铧和犁壁的角度。所以开耕的这一天,大家边耕边调,全村的男女老少聚在一起,笑闹着,逐渐投入到农业劳动中。春日里,似乎连牛也迫不及待走向田野吸收和煦的阳光,上套之前满地撒欢,劲头十足。在初春的朝阳中,农家迎来了新的一年。
农家的劳动极其辛苦,种植庄稼如同抚养小孩,每个生长环节都要精心照料,每一株庄稼都倾注着农人丰收的心愿。现在农民工进城务工是普遍的,甚至很多村子都难以见到青壮年劳力,他们舍家弃田走入城市谋求高薪职业。而在经济不发达、交通不便利的传统社会,田地是农民的唯一指望,将土地比喻成母亲不仅因为人们生于斯长于斯,更因为土地能向人们慷慨献出粮食,所以农人与土地是相互依存、相互陪伴的。让我们看看土地是如何向人们奉献的,农民又是如何照料土地的。
开耕前要“收拾”土地,也就是犁地,这样可使土壤松软,适宜耕种。犁地的方法颇有讲究,不仅不同形状的地使用不同的方法耕种,同一块地每年的耕种方法也不同。常见的耕地方法有两种:第一种是从地边起料。从地的一边开始耕,第一犁紧贴地边,开沟到头,翻出的泥土都倒向右方。第二犁将犁铧插入第一犁翻出的浮土之下,开沟返回,则翻出的泥土将第一犁所开墒沟填平。这时,将牲口赶到地的另一边,与地边让出一犁的距离,开沟到头(第三犁)。耕第四犁时,也将犁铧插入第三犁翻出的浮土之下,开沟返回。比较特殊的是第五犁,它重复第三犁所走过的位置,将第四犁翻填过来的泥土重新开沟,这叫“倒沟”。然后,再将牲口赶回第二犁的位置,紧挨着它耕第六犁,再回到第三、第五犁处耕第七犁。如此,按逆时针方向循环耕犁。最后一犁所开墒沟在地的正中央,因再无翻土将其填盖,就赶着牲口来回多踩几趟,将沟填平。这种方法耕出的田地,两头高,中间低。第二种方法是从中央起料。第一犁从地中央开沟,到地头。第二犁插入第一犁翻出的泥土之下,返回。第三犁紧挨第一犁另侧开沟,到地头后,再绕到第二犁的边上开耕第四犁返回。如此,按顺时针方向循环耕地。这种犁地方式带来的结果是土地中间高,两边低。无论哪种耕作方式,如果常年延续,都会导致地平失控,农田灌溉旱涝不均,这是耕田大忌。所以农家的好把式一般都在一块土地上轮流使用这两种方式,一年一换,所走线路正好相反,今年往外翻,明年往里翻,以保证地平。“整地看两头”,耕犁过的土地从这头看着那头高,从那头看着这头高,就说明地整平了。犁地时,有经验的扶犁手往往把领墒牛放在右边,让它走墒沟,脚下是新翻出的软土,拉犁向前格外费力。另外,领墒牛顺着地沟走,好像有了行进中的参照,地才会犁得笔直。
犁后整理工作十分重要。农人深知土细而实,禾苗的根才会壮而顸,且不易生病患。种庄稼讲求精耕细作,正如古语云“耕而不耢,不如作暴”。意思是说,如果犁耕以后不将土壤耙平耢细,还不如让它晒着不耕。因此犁耕后的土地往往被反复耙耢。犁地的目的是松土、碎土、灭草,耙地的目的是将翻过的土地进一步耙细、耙平,犁过的土地难免坑坑洼洼。耙的底部为一个平面,耙地过程中可起到整平地面的作用,以使土地肥熟,促使禾苗茁壮。精耕过的土地一可保持住土壤里的水分不蒸发,形成适合种子发芽和作物生长的湿度(这称作“保墒”),二因土层结构松散,更加有利于农作物的根系发育。农人们常说,“麦苗不怕水,就怕坷垃咬”,“坷垃”是指大土块,板结的土块将影响麦苗扎根和出芽,还容易使土壤丢失水分。将威胁小麦生长的“坷垃”打散,为种子提供松软的土壤便是“耙”的意义。
中国传统社会的农民大多是不识字的,经验的传递依靠口口相授,所以老人的经验在农田耕作中非常重要,一代一代农民都是在老人的传授中接受庄稼茁壮成长的秘诀,也在口诀中应对农作物将有可能遇到的灾害。掌握口传技巧还要在实践中探索,就拿“先耕后耙”为例,说起来很轻松,但做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怎么耙?耙几遍?什么时候耙?这些都是技术要点。如果泥土湿润,就要犁完后晾晾再耙。耙早了,土壤黏结,种庄稼不旺;耙晚了,土里水分跑掉了,土坷垃不碎,种庄稼也不长苗。干湿适宜的田地耙两遍就差不多了,山东的庄稼人讲,“耙过的地细得跟‘面甏’似的。”你看这里面凝聚了多少成就感!这是多少天忙碌的成果!耙地最怕的是下雨,如果耕后没来得及耙突然下雨,这就叫“让雨给钻了”,这种地种庄稼“两季子不长”。老庄稼把式耕地时遇到变天的情况都不再继续耕,赶着先把耕过的地耙完再说。与耙相似的还有一种农具叫做“耢”,耢的结构、功能与使用都和耙极为相似,只是耙齿换成了耢条。耢条一般采用楢木条、桑木条、蜡木条来制作,取其柔韧的特性。耢的功能和耙类似,由于与土地接触的木条平整,所以相比耙而言,耢省去了尖锐的耙齿将土块碾碎的力量,可以直接使土地平整。耙与耢相互配合,适用于不同季节、不同土质的土地。往往春天耕地使用耢较多,因为冬天泥土经过冻结十分坚硬,到春天阳气上升,万物复苏,土粒似乎也随着春天萌动生长,土质自然就会变得异常疏松,所以无须使用到耙。但春雨贵如油,地下水分有限,耕地的同时还必须及时保墒,防止水分蒸发。这时农家人就用耢来耢地,前面犁一段,后面耢一段,把新翻出的泥土耢细耢平。
刨地一般先从地头刨起,刨至一至二米处,用镢的侧面来回荡土,将新翻出的高低不平的土荡平。老百姓说,这叫“整地头”。然后,转过身向另一边地头刨土推进。每个人都有一个刨地的活动范围,是以人脚为定点,以镢柄长为半径的扇面。随着扇面定点的不断推移,最后才能形成一个带状,宽度大约在六尺左右。刨地时,人双脚的活动范围不能太大,防止把新刨松的土再踩结实。既然脚不能有太大变动,就需要换手抡镢,即所谓“左右开弓”,这样才能保证一个循环工作面的完成。一般人刨地都习惯从左向右再由右至左,在这个扇形工作面中,刨左边时,左手在前,刨右边时,右手在前,中间倒手。老庄稼把式换手非常自然,刨到扇面的中间,趁镢由半空落下时,后手顺势抄住镢柄的前段,前手随之倒向后端,与此同时,后脚前提,镢入地,双手随即一拉一拽,坚实的泥土就被扒翻松动了,手脚极其麻利。也有两人结伴刨地的,两人必须并肩齐行,配合默契,刨左边时都刨左边,刨右边时都刨右边,这样两只镢才能保持一种近乎平行的运动状态,防止两人一前一后,或者两镢相交发生危险。
耕种要打畦。打畦就是将大田按一定尺度分割成若干条带状的小单元。畦与畦之间是畦埂,畦埂上可以走人,便于农田管理,有时还可套种其他作物。用土培起畦埂就叫做起垄。起垄时用镢的方法与刨地不同,刨地时,抡镢下地,镢在地下的走向以下切为主,将土松动翻出;起垄时,是将埂两边的土挖起堆聚,所以要用“抄镢”。起垄时先将畦埂的范围用畦线划定,用板镢在畦线两侧开沟,不需要太深,所以无须高高抡镢。镢在地下的走向也趋平,将土抄起兜在畦埂上即可。
梳理平整的土地为种子生长提供了良好的基质,如何将种子下到土地里是门技术活。单凭人力弯腰在田里撒种是极其辛苦的劳动,试想,一整天弯着腰后退,一一向种穴播种的工作是多么艰辛,于是能够将人们适当解脱出来的农具就产生了——耧,大面积农田耙平起垄后需要用耧播种。播种时几人在前拉耧,一人在后扶耧点种,种子通过种仓、种管掉入土中。在农民的眼中,耧麦下种是家庭中的大事,马虎不得,不仅是因为播种是决定作物生长密度、生长状况的重要环节,还因为耧种并不是仅凭一人两人可以完成的工作,而需要全家齐上阵、团结协作才能完成。两脚耧一般由二三人牵引,驾辕人拉主绳,其他人拉偏绳。三脚耧须多人牵引,有的人家甚至“老少爷们齐上阵”,很有一番热闹景象。耧向前行进的方向和力量主要由前面的人决定,这个人既要年富力强又要经验老到。他负责走在两根耧辕之间拉动主绳,背向前微弓,双手自然下垂(耧辕不得上提),行耧的方向完全在于他走的线路,所以驾辕人必须保持行走方向笔直,因此拉耧的大多是青壮年。拉耧主要靠肩绳,肩绳一头套在拉耧人的肩膀上,一头牢牢地系在耧盘上。耧盘和耧辕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框架平面,保证了底盘工作平面的稳定性。但它与耧提把的平面却不是垂直相交,而是存在一定的倾斜角度。木匠说,耧辕与引种管的最佳角度应该是六十度至六十五度,这样才有利于耧脚入地开沟。在行耧过程中,耧辕的功能在于掌握耧的方向,耧辕很长,约二米。为了保证平衡,耧辕和燕翅耙类似,也由一块木料对剖制成,而且可以拆装,便于搬运和保管。耧辕拆卸后,往往将两根绑在一起,由于长期使用难免磨损,虽说不上严丝合缝,但也颇为妥帖,俨然一个整体。
种仓在耧盘上,由大仓和小仓组成,均呈斗形。种仓不仅有盛放种子的作用,其实还是一个精巧的机关装置,耧“自动”撒种的秘密正在于此。大仓封底,小仓下接引种管,两仓连在一起,中间以一壁相隔,隔壁中心开一道仓门,可调整开合的大小。大仓盛放种子,种子通过仓门流入小仓,再经引种管落入耧脚开出的沟槽。小仓里有一个悬挂着的方形木块(有的是铁块或铁条),是从扶手横杆处用绳垂吊下来的,老百姓称它为“耧斗锤”。别看耧斗锤小,它可是种仓下种的关键。耧斗锤上系有一根铁丝,铁丝另一端插入大仓仓门,向上弯曲,所以不会滑出。行耧过程中,扶耧手必须边推耧前行,边左右摇晃扶手,耧斗锤这时就会发生相应的摆动,不断敲击小仓仓壁,使仓体发生震动。同时耧斗锤上的铁丝也会不停地拨动,在大仓内搅动种子。在震动与搅动的双重作用下,又干又轻的种子就会源源不断地由大仓进入小仓,再由小仓落入地下。随着震动发出“钢当钢当钢”有节奏的声响,种子落入土地,通达流畅,一气呵成,不会发生任何堵塞。山东莱州一带农民还将耧播种的声音演绎成动听的儿歌,如“钢当钢当耧麦子,从南来了个‘百岁子’。钢当钢当耧谷,从南来了个老虎。钢当钢当耧豆子,从南来了个老猴子……”借此哄逗小孩子。因为耧的下种全凭耧体摆动、震动做功,所以讲究的老木匠都特别强调做耧不能用木塞,必须使用传统的榫卯技术处理结构穿插,防止耧体因不停晃动而导致松散解体。在用料上,除种仓使用桐木制作,其他构件必须选用硬木,防止变形。
耕种结束后,农活进入到田间管理阶段。所谓“管理”,主要指间苗、中耕和灌溉。锄是田间管理的主要农具,常用的有大锄、麦锄和剜锄。锄是将土翻起,看似和用镢刨地相似,实则不同。北方老百姓一般把锄地称作“耪地”,刨地是向土的纵向深层扎入,以翻土为目的,尤其要将大土块镢碎,是播种前对土壤的处理;耪地则是在作物生长的过程中进行,所以也称作“中耕”。中耕是精耕细作的要素,农民对于锄的使用有多方面认识,很多俗语道出了用锄管理农田的秘籍,如“耕不厌熟”,“早锄早获”,“务到深细”,“锄不厌数”,“多锄草,籽粒饱”,“千锄生银,万锄生金,一锄不动生草根”,“苗怕草欺,草怕锄犁”,“锄头底下三分水”,“无雨不要怕,紧握锄杠把”,“浇水不锄地,出了傻力气”,等等。中耕的作用一是间苗,二是对土壤进行表浅层疏松,增加土壤通气性。若遇到灌溉、降雨导致土壤结块,也要用锄松动,还有就是清除杂草的作用。一季作物在成长过程中约中耕三至四次,要根据不同作物的生长特点和田间情况而定,主要目的是保证土壤疏松、没有杂草,从而使农作物有效地从土中吸收充足的养分和水分,确保成长发育的空间。不同的作物有不同的要求,并不是锄得越多越好,农谚中也有“豆子耪八遍,入锅煮不烂”的说法。
幼苗钻出地面后,用不了多久就需要间苗了。间苗就是将弱小的秧苗用锄耪掉,留下长势旺盛的秧苗,防止相互之间争夺养分,这便是大自然“去劣存优”的规律。间苗不但是个细致活,也需要做出果断的抉择。间苗不能用大锄,苗密而且小,一簇簇一蓬蓬,只能用小剜锄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间。所以人们常形容谷子、玉米的间苗是“头遍像跑马,二遍如绣花”。不同的作物间苗方法也不同,高粱是留出合适的株距,剩下单株,其余全部间掉;谷子要留成单排的一墩,每墩三至五棵;玉米长到二十厘米时先粗略地间一遍苗,与锄草同步进行,看见长势太弱的,顺手就拔了,等长到三十厘米时,才能定苗,这时一窝里只能留下一个长势最好的,其余的全部间除。间苗时的秧苗已经长得绿油油、滋润润了,这些苗都是自己亲手栽下的“娃”,说不上哪个好哪个不好,虽然有些长得大小差不多,但必须坚决果断地铲除健康的幼苗,以便将所有肥力集中到一株上。有些“爱苗”的人这时最作难,间去哪个都不舍得,想想心疼便都留着吧,结果却导致所有的庄稼都长不好,遗恨不已却也晚矣。
麦子无须间苗,但中耕阶段需要不断松土和锄草,因麦子间距较小,所以麦田里耪地用麦锄。麦锄锄板窄,锄板与锄钩为一体,没有接头。三月份,田里的杂草开始发芽,也恰巧是麦子越冬后开始生长的时期。绿油油的颜色一出现,老百姓就说“麦子返青了”,这时就要浇水,叫“返青水”。“返青水”非常重要,这是为麦子分蘖生长提供充足的水分,这遍水必须浇透,按庄稼人的说法要浇“一犁半”。在足够的温度与湿度作用下,杂草也开始茁壮生长。俗话说“一场雨一批草”,杂草也跟着长起来,所以浇完水每隔四五天就要耪一遍地。锄草并不是唯一目的,《齐民要术》里《种谷第三篇》中就提到:“苗出垄则深锄,锄不厌数,周而复始。勿以无草而暂停。锄者非只除草,乃地熟而实多,糠薄米息,锄得十遍,便得‘八米’也。”
春风干燥,锄草之外保墒也同样重要。浇水之后两三天地干了,不粘锄了,就开始耪地。将表层的土皮划破,用锄板压碎、压细,再均匀地铺就在地表,这样就覆盖住了地表的出气孔,减少了地下水分的蒸发,起到保墒的作用。同理,越是天旱的时候也越要耪地。但如果雨水过大,地涝了,也同样需要耪地,这等于是将地表土层豁开,加快了地下水分的蒸发,减轻涝情。这就是庄稼人常说的“锄头有水,锄头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