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别吉长乐

巴尔虎哪肯承认当年输给了贺二郎，强行拉着贺丰拼酒。羊肉没有上桌，两人已连饮六大碗烈酒。贺南天等人也没能幸免，被哒哒军官们连拉带劝的猛灌了三大碗。

酒至半酣，十余名侍女端了烤好的羊肉上来。为首一名侍女身穿洁白的羊皮棉袍，头戴蓝色尖帽，脚踩红色皮靴，面白如玉，眉目如画，身材婀娜而高挑，虽然全身上下毫无配饰，却有如沧海遗珠，光鲜夺目，与众不同。

此女一入大帐，仿佛按下了时间的暂停键，嘈杂的大帐内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哒哒军官们惊愕的看着美女，面露迟疑，手足无措。贺丰等人出身美女如云的燕王府，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完壁无暇的美人，不由看愣了神。

巴尔虎却怒目一瞪，训斥美女：“胡闹！你怎么换了侍女装束进来？”

侍女们吓得伏跪于地请罪，美女却嫣然一笑，全然不惧巴尔虎怒视，将手上端的那盘羊肉放在主案上，对着贺丰蹲身行礼：“哒哒可汗次女格根见过贺世兄。当年随父汗前往燕王府欢聚，与世兄见过面的。闻知故人来此，不知世兄可还记得当年之约，心生忐忑，故此化装入帐，本欲悄然一见，却是失礼了。”

贺南天远远望着立于贺丰对面这位美若天仙，声若天籁的少女，眼前不由浮现起六年前那次相见的温馨场景。

当年高句丽遗族叛乱，老燕王贺炳章亲帅鹰扬军渡海东征，协助辽王府踏白军平叛。叛军势大，降叛无常，鹰扬军和踏白军兵少，疲于应付。到了冬季，那一年长城关外格外寒冷，港口外的海面也被冻结，造成海上粮道中断。高句丽遗族趁势反扑，将鹰扬军、踏白军分割包围，分别困于金州城和辽阳城中。

老燕王派世子贺南风杀出重围向天子求救。风雪之夜，贺南风率亲卫三百拼死突围，身负重伤，孤身逃出金州。

伤重难愈的贺南风无力南下东京汴梁，又担心天子派出的援军难解近忧，私自决定直接向哒哒人求救。哒哒可汗哈森毫无迟疑，命人救治贺南风，另外派人向大梁天子示警求救，自请出兵增援。同时，哈森不等天子旨意，亲率王庭军三万，片刻不停，昼夜不休，连续行军千里，杀至金州城下。最终两军里应外合，平灭了高句丽之乱。

大战归来，贺炳章邀请哈森一家南下相聚，共同接受天子封赏。

哈森欣然应约，带了所有儿女南下燕京，欲与贺氏结为通家之好。

贺炳章为表感激之情，不顾嫌疑，将哈森一家接入燕王府后宅安置。

老燕王七儿一女，哈森可汗九子三女，所有孩子共居后宅，一起赛文比武、玩耍打斗，热闹非凡，亲如一家。其中却有两人与众不同。贺南天是一心想当纨绔的庶子，而格根也是母亲失宠的一名庶女。两人或是有意，或是无意，无声无息、安安静静的躲于兄弟姐妹后面，笑看风云。

时间一长，兄弟姐妹们渐渐忽略了这两个隐形人，不再带他们一起谈天论地、玩闹嬉戏。

贺南天本就与嫡母子嗣不亲近，习惯独处。见兄弟姐妹们不理睬他，干脆躲回自己小院，把门一关，与侍女、僮仆喝酒赌钱，自得其乐。

格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身处陌生之地，又被兄弟姐妹孤立，倍觉思乡，难过得躲在花园哭泣。

贺南天的院子紧临花园，听到哭声，攀墙察看，见粉雕玉琢的格根哭得梨花带雨，心生不忍。他邀请格根一起用餐、赌钱，格根胆怯，转身欲逃。贺南天直接跳过墙头，强拉着格根进了自己院子。

具有成年人思维的贺南天把格根当作邻家小妹照顾，亲自动手，做了来自后世的铁板烧烤和酸奶。格根吃到充满家乡味道的美食，心情愉悦，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十岁的格根已经有了美女潜质。她的微微一笑，直令满院男女仆从心生怜爱，恨不得把贺南天平时“发明”的那些好玩事物全拿出来讨她欢心。

来自后世的各类玩具处处惊奇，让格根玩得忘乎所以，乐不思蜀。贺南天来到古代缺少玩伴，也很喜欢格根这个美丽纯真的小朋友。

两人躲在小院中尽情玩耍，忘记了时间，直至夜深人静，也没有依规矩去向父母请安，还错过了预定好的家宴。

贺炳章和哈森两家人共聚一堂，却发现少了两人。哈森担心爱女出事，面露焦急。贺炳章却呵呵一笑，安慰哈森：“他们两个都是好静的性子，应该是跑去小五的院中躲清静了。”说完派人去抓两人过来。

来自后世的贺南天脸皮厚如城墙，对错过家宴和向父母请安不以为然。但格根却吓得面色苍白，忐忑不安。贺南天随口安慰格根：“别怕。如果你父汗责怪下来，将责任全推到我身上便是。”

格根却不愿连累朋友，忍着心中胆怯，坚定的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玩得尽性，忘了时间。只怕要害世兄与我一同受罚了。”

贺南天故意取笑格根：“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你父汗会如何罚你？”

“哎。怕是要罚写三百张大字。你呢？会受什么惩罚？”格根苦恼的向贺南天抱怨。

贺南天哈哈大笑，安慰格根：“大概是罚我禁足一个月吧。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怎么出门。哈哈。若你父汗罚你，我请你吃烤全羊，作为补偿。”

“一言为定。”格根对贺南天的烧烤手艺十分欣赏，立刻转忧为喜，伸出右手五根葱葱玉指，欲与贺南天击掌定约。

“一言为定。”贺南天对小女孩的幼稚举动不以为然，随口敷衍，转身前行，没有与她击掌。

后来两人果然受罚，但却没有再见面。贺南天当初请吃烤全羊的承诺也没有机会兑现。

贺丰当年虽然作为三公子贺南雷的贴身书童参与了家宴，但却不知贺南天与格根这个隐秘约定。面对格根含羞带怨的注目凝视，只觉心慌意乱，不知如何回答。

“看来世兄果然忘记了。也罢。岁月匆匆，眨眼就是六年。是格根强人所难了。我敬世兄一杯。”格根眼神一暗，心中失望，强作欢笑，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

贺丰心中一紧，担心暴露身份，不敢看向贺南天，只硬着头皮道了声罪，端起酒坛，连满三杯，一饮而尽，算是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