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乱象端倪

两个草原公主怒目以对，营帐内的气氛徒然紧张起来。巴尔虎断然下令，让所有侍卫退出营帐之外三十步，敢有偷听者，杀无赦。无忧的女护卫们略有迟疑，但见无忧没有反对，最后也全部退了出去。

帐中只剩下巴尔虎、格根和无忧三人，还有昏迷不醒，如同死尸一般的贺丰。

格根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无忧的战刀，轻轻推到一边，微笑着说道：“六年前我随父汗南下燕王府，就与贺家五公子相识了。当时贺王爷还曾经与父汗提过，等我及笄，必派媒人来提亲呢。”

冷静下来的无忧冷眼扫过沉睡在榻上的贺丰，慢慢收回佩刀，面无表情的询问格根：“知道同时惹怒大梁和大齐的后果吗？你们哒哒人首鼠两端、韬光养晦百余年，终于准备好造反建国了吗？”

格根轻轻摇头，微笑着对无忧说道：“姐姐言重了。我与贺五郎年少相识，算得故交。昨夜他与家兄拼酒，我担心他身边无人照顾，伤了身子，端了醒酒汤过来，聊表心意。不想他酒后乱性，强拉我入榻。我一个弱女子，如何反抗一个醉了酒乱了性的男人。我是被迫的。我想齐梁两国天子圣明，不会因我一个小女子含屈受辱，就一起发兵攻打哒哒吧。”

无忧怒从心生，气得哈哈大笑，“哼。你要作戏，也请认真一些。他这醉得如同死猪一般，如何强迫的了漠南草原上骑射双绝的格根别吉呢。你这是想羞辱我的智慧，还是想羞辱齐梁两国天子的圣明呢？”

面对指责，格根不为所动，依然面带微笑。她缓缓起身，走近无忧，拉起无忧右手，帮她还刀入鞘，又将樱桃小口凑到无忧耳边，轻声问道：“你真想嫁给这个没用的燕王质子吗？北齐公主可不只你一位，选来与大梁燕王府联姻的，为何偏偏是你呢？”

无忧被格根说中心事，心中不快，眉头紧皱，面露不耐。她的内心确实不同意这桩婚事，却不愿将国内的矛盾冲突暴露在哒哒人面前。

格根继续劝说道：“就为了这个男人，让你的亲哥哥丧失北齐皇位的继承权，值得吗？”

齐梁两国为了维持虚假的和平，依照当年大梁北征获胜后双方达成的协议，每隔二十年，选派贵族子弟联姻。百余年来，双方暗中冲突不断，表面却一片和谐。但依照以往惯例，选来联姻的贵族子弟都是远离政治权力中心的边缘人物。而且百余年来，北齐与大梁联姻的公主、王子从来都与皇位继承无缘。

无忧含怒将格根推离自己身边，“这么说，你们哒哒人这样做，是一片好心，我还要感激你们不成？”

格根再次上前拉起无忧右手以示亲近，然后缓缓劝说道：“好姐姐，现在这个局面不是很好吗。北齐叛徒耶律石居心叵测，袭击大梁天子亲军，劫持燕王质子。我们哒哒人闻知消息，扣押耶律石亲属和部众换回质子。可惜燕王府所派质子胆大妄为，酒后失德，强辱哒哒别吉。帐中一切，都是您亲眼所见，您含怒退婚，想来齐梁两国天子也不会反对的。”

“那又如何？无非换个质子，换个联姻人选罢了。”无忧心中一动，若有所思，面色稍缓。

巴尔虎此时面有得色，轻声插言：“就算两国天子另换联姻人选，也要召回质子，派人调查。一来二去，反复核实，争吵不休，没个三五年，这桩联姻婚事算是办不成了。而且我听说，你父汗身体欠佳，已有重新选立太子之心。没有了你这桩婚事拖累，你的亲哥哥真金台吉也并非没有机会继承大统。”

无忧已然被两兄妹说服，但却怀疑两人别有目的，不敢轻易许诺，迟疑不语。

巴尔虎不等无忧发问，自行解释道：“我们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你们。没有好处，我们也不会这般冒险，平白得罪大梁天子。”

“你们想得到什么？”无忧终于忍受不住利益诱惑，开始妥协。

巴尔虎轻声一笑，进一步贴近无忧，“燕王府质子强辱格根别吉，欺我哒哒过甚。如果大梁天子袒护燕王府，那我们哒哒人永不背叛的誓言就可自行解除了。”

当初老可汗发誓效忠的时候也是有条件的。无忧对于哒哒人投靠中原天子这段历史有过了解，隐约猜到巴尔虎所说的条件是什么，不由轻声复述哒哒人召告天下的递降表内容：“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若大梁始终以手足视哒哒，则哒哒永不背叛。”

“不错。就是这一句。当时大梁太祖也曾亲口向老可汗承诺，绝不欺压哒哒，视哒哒如兄弟手足。若违背此诺，哒哒可以自行解除其誓言。”巴尔虎肯定了无忧的猜测，然后继续说道：“就算大梁天子不袒护燕王质子，我们也会对天子的处置表达不满。我们会收缩兵力，固守王庭，不再派兵阻拦北齐牧民南下大漠。”

无忧疑惑的望着巴尔虎，追问他道：“你们肯让出肥美的漠南草原？为什么？你们能得到什么？只为解除那一句誓言？别说我不相信这个理由，就是大梁天子，也不会坐视哒哒背信弃义吧。而且据我了解，巴尔虎王子是哒哒上层贵族中有名的反战派吧。”

“没错。我一直坚定的反对背叛大梁，独立建国。但奈何燕王府如此霸道，让我们格根别吉蒙受如此奇耻大辱呢？”巴尔虎稍稍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政治立场和态度，依然不肯说出真实目的。

无忧不想再与巴尔虎兄妹绕圈子，再次质问巴尔虎：“告诉我真实的理由，不然我不会帮你们圆这个谎。”

巴尔虎凝视倔强的无忧，微笑着说出真实理由：“我想和真金结盟，互为助力。我助他当上北齐太子，他帮我继承哒哒汗位。而且有生之年互为兄弟，不再彼此侵犯，以解两族百姓征伐之苦。”

无忧苦涩一笑，轻轻摇头，似乎对巴尔虎的提议毫无兴趣。她的亲哥哥真金是齐国四大台吉中最不受重视的一位，也是母族势力最弱小的一位。百余年来，所有北齐皇帝的母族，皆出身契丹大族萧氏，从无例外。

虽然无忧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婚事拖累兄长失去机会渺茫的皇位继承权，但也不愿轻易与外族结盟，授人以柄。当年耶律石夺嫡失败，举族灭亡之祸未远，令无忧心存畏惧。